银兔姑娘 第一章

作者 : 于晴

宋朝年间,京城有一项赌注──凡是能跨进“白子-”一步而能全身而退者,赌金一百两全数奉上,外加醉香楼半年的酒席。

听起来是挺诱人的。

不过,十年下来,-说没一个男人能全身而退,凡是硬-白子-者,不是掉了一只耳朵,便是发了疯,生了重病,再不然就是被戳瞎双眼,就此成了盲人。

就拿上个月来说吧!有个要钱不要命的外地流浪汉,一听说有上百银两可拿,当夜凭着胆大,就-进白子-里,临去之前还吩咐醉香楼摆好酒席,等他-旋欧来。哪知,他才进白子-没多久,-里忽翟痿火通明,那流浪汉发出骇然的尖叫声,一路屁滚尿流的爬了出来,如今还躺在大夫那儿,喃喃自语说不全话来,只怕也是疯了!

这白子-究竟是什么天大地大的地方,十年来,进到里头的人竟没一人能全身而退呢?那-子里究竟是有鬼?有魅?还是有那妖精呢?

据那经过白子-的百姓言道,每回经过那儿,总听见银-似的笑声,既甜美又-皮,再不然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尖叫声,例如──这会儿,白子-里又传出骇然的尖叫声了。“老鼠!有老鼠!救命啊──”对!就是这种叫声。既无奈又骇怕,像是遭人捉弄,又没法子反抗。

“老鼠?在哪儿?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回话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那略嫌苍白的容颜有一抹-皮的笑意,黑眸如星,偏偏又闪-着得意的光采;小嘴如菱,却微地上扬,像是刚做了件好玩的事;-若-贝,是明显可见,因为这会儿,她笑得开辛-了。

这该是个绝美的少女,可惜一身的-白衫裙弄得一身是泥,细致的小脸洋溢着恶作剧的-皮;这本该是芙蓉出水般的少女,偏偏性子古怪,让那些终日服侍她的丫环大呼吃不消,例如今儿个──“小姐,你就行行好!明明知道咱们怕这玩意儿,何必拿出来-唬咱们呢?”那肤色黝黑的小泥巴忍不住叫-起来,一瞧见那白老鼠又逼近了她们几分,连忙撩起裙子,同另外二个丫头跳上池边雕砌的石-上。

那十六、七岁的-皮小姑娘闻言,薄怒道:“什么-唬?敢情是把这事推到我身上来了!我可是好心听见你们求救,出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我这般好心,难不成你们全给当-肝肺了?”小嘴悄悄的扬起,再佯怒道:“算了!算了!就当我没出来过。”语毕,竟回头朝-房走了几步。

那小泥巴见状,又气又急,忙嚷道:“我的好小姐,算小泥巴说错了话。你就发发好心,把这──把这老鼠带走,好不好?”

“老鼠?”那小姑娘又笑嘻嘻的回过头,举目四望,道:“可我没瞧见什么老鼠啊!”那小泥巴气极-坏的指着那仰着鼠脸、朝着她们看来的小东西,惶道:“这不是老鼠是什么?”

那小姑娘无辜地投以一眼,恍然道:“原来你说的是小白啊!-可不是普通的老鼠,是我白银兔养来的宠物,你放心,-不会随便咬人的──”嘴角-皮一笑,忽道:“不然你们试试好了。”

她吹了吹口哨,手指向小泥巴等人,那白毛的天竺鼠倒也听话的跳上小泥巴的衣裙,-得她们尖叫连连,一个立不-,往荷花池里“噗!噗!噗!”三大响的跌进去。那白银兔一瞧,捧月复大笑起来,招来小白往她身土一跳,又要溜出花-,另找乐子去了。

“银子,你又欺负人了?”那责难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白银兔暗暗叫苦。难得一槐春作剧,怎么这么快就让人给捉着了呢?

“不敢回头吗?”语气似有嘲笑之意。

“谁说不敢回头?”那白银兔眼珠子转了转,回过身,俏笑地弯腰拱手,道:“今儿个大嫂、二嫂、小嫂兴致可好,是来赏池里的荷花吗?”她故作认真地抬眼瞧了瞧无云的天空,再道:“天气是挺不错的,就是嫌热了些,不如小姑我体贴点,去叫丫头拿把蒲扇来好了。”此时不溜,待何时?

正要和那小白举步溜跑之际,一个人影晃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路。

“丫头片子,溜得倒挺快的嘎?”那二嫂梁玉奴笑道:“若不是嫂嫂我曾习过几天的武,哪能比得上你这丫头片子脚底抹油的功夫?”瞧了瞧被救上来的小泥巴等人,道:“你-下的-,该怎么解决?”

那银兔儿嘴一扁,道:“什么-?我怎么一点也没瞧见?二嫂你功夫好,也不能随便欺负我这手无-险之力的小姑──”想了想,她又溜到三嫂那儿,直嚷道:“三嫂,你来评评理!今儿个天气不错,我带小白出来——太阳,也错了吗?”

那貌美似仙的三嫂掩嘴笑了笑,道:“小银子一日没作乱,便已是天下奇事了,要我评理,我可不敢。”语毕,瞄了一眼那年近三十岁,长相清丽的大嫂,低语道:“我说,你就向小泥巴她们-个礼,下回-再捉弄她们也就行了,不然大嫂那关,你可难过了……”这三嫂柳若-是好心的劝告她,偏那银兔儿是听不进耳,还直接跑到成了落汤险的小泥巴面前,逼问道:“小泥巴,先前的话你也听见了。三位嫂嫂硬是赖我推你落池塘的,这也好,现下你也在场,有什么委屈直接跟她们说,她们定会为你作主的。”

那小泥巴心一惊,心想:这小姐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向来她捉弄人是从不但承的,怎么今儿个忽然变了?

小泥巴才要开口说话,那银免儿马上笑嘻嘻的打个岔──“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呢?一定是冷得发-,说不出话来了。这样好了,本小姐问你-句,你答一句,答前可得好好细思量,若有一句错言,你的小就得小心了。”“你这不是在威-她吗?”梁玉奴忍不住出声了,她实在看不过去了。白子-里上上下下谁不知白家大小姐-皮成性,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不!不!小姐可没在威-我。”小泥巴摇头如摇搏浪鼓,连二条粗辫子都甩飞了起来,急道:“小姐说什么,我便答什么,这合理得很。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你们千万-怪小姐……”

“怪什么怪?”银兔儿白了她一眼,道:“本小姐又没做错事,嫂子们想怪我,还捉不到辫子呢!闲话少说,我问什么,你就须答什么,可不许作假,知道吗?”“是!”

那银兔儿小嘴满意一笑,双手摆到身后,问她:“先前你们掉落池塘,可是我亲手推你们的?”那小泥巴想了想,坦白摇头道:“不是!”

“那可是我命猎-们的?”

“也不是……”

“那是有『人』逼你们的喽?”

小泥巴略为迟疑。那老鼠可不算是人吧?

“不,也不是……”

银兔儿得意地瞧向嫂嫂们,再问道:“既无人逼你们,那是你们自个儿自愿往下跳的喽!”

那小泥巴-红了脸,点头道:“是咱们自愿往下跳的……”

“那就对了!”银兔儿回过身,瞧着三位各有千秋的嫂嫂,笑道:“三位嫂嫂可是亲耳听见了小泥巴的-言,不是本小姐推她们下去的,若说怪罪,那也只能怪她们自个儿心甘情愿的跳下池塘,完全与我无关。”那绝色的小脸像是刚解决了什么无头公案似的,好不得意。

那三位嫂嫂彼此互瞧一眼,只得无奈一笑。

若说在这白子-里谁最大?那丫媛们会同声说道:银子小姐最大。

挺奇怪的吧。在这年代,天大地大,男人最大,白子-里哪里容得个小姑娘作威作福呢?其实这是其来有自──原来这所-的白子-,既不是烟花柳巷也不是那龙潭虎穴,充其量只能算是富豪级的住宅罢了。

那又何以传出那十年不坠的赌注呢?

那前因恐怕就要往白家数代以前开始说起了。

白家向来男丁-薄,能有一子-存就已经是天贴的恩德了。到了这一代,白老夫人共生了四男一女,白家喜极之余,不免担心有天贴的恩德会何时用尽,连忙-了三个穷困家庭的小丫头,收作童养媳,就等房子们十七岁那年一到,再行圆房。白家的担忧不无道理,就拿白老爷来说吧,他那一代共有七个兄弟,可过了十七岁,-存他一人,更-谈白家的祖先是多辛苦,才能勉强留下一子,一代传一代,直到如今这一代,白老夫人生了男丁四个,为免男儿早夭,才-下童养媳,盼早日能为白家再留后代。

哪知老大未满十五岁,就因病而逝;老二才满十六岁,不慎掉落井中死了;老三在圆房的前几日,-食药物,中毒而死。短短时间-,白家一连失了三子,-剩一女一男,那女的便是白银兔,男的是晚她几分钟出生的双生弟弟白云阳;至于白家老爷,却在双生姊弟出生后没多久,就因意外而死,而白老夫人也在三年前谢世,如今白子-里只剩三个未圆房的媳妇与双生姊弟,还有那上百的丫。

换句话说,白子-里除了白家继承人外,其他的全是女人,既没有长工,也没有男-,只有孔武有力的丫-,还有专服侍小姐的小丫头;至于他们的生活费是靠-下收租来的,再不然就是靠大嫂李迎姬的金头脑,在京城各地投资生意-来的银两。

白家相当富裕,却是名副其实的女人国,自然惹来闲言闲语,因此有不少非分之想的汉子想一-白子-,探个究竟。若真是女人的天下倒也挺好,他们就乾脆赖在那儿,让上百的女人服侍着,顺便私吞白家的银两,这是-心过剩的想法,可是,事实不然。于是乎,从十年前消息传出去后,就有人试图-进白子-;那白二夫人梁玉奴当年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一怒之下,就率着一团孔武有力的娘子军,力抗“外敌”,活生生的削下来人的耳朵,要不就桃断他们的脚筋,要他们一辈子不能行走。她梁玉奴虽是穷人家出身,但是最气趁火打劫之人,管他居心良不良,来人便砍,直到近几年,砍人的事少了,反而是-侧说氖戮佣啵而这全是那白银兔的-作。

只要说起她的-作,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因为白家出了个古灵精怪、刁蛮有余的丫头,打她懂事起,梁玉奴教她习武,她不学;李迎姬教她投资理财,她就头痛;柳若-教她女红,她就跑路;偶尔跟着她胞弟念几天书,便在白子-里四处跑,去捉弄人,像今儿个,她不过是无聊得发慌,才趁机欺负小泥巴她们。

不过说也奇怪,她爱捉弄人是出了名的,可是白子-里上自她的嫂子下至丫头们却是疼她疼得不得了;想气她嘛,瞧她一脸精灵古怪的笑容,就打心底气不上来;想-她——饭嘛,到头来是米-丫头都偷偷送饭过去。

总之,谁都想同她交好,受她几回捉弄不打紧,只要她大小姐开心就成;相较之下,那向来斯文的白云阳虽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倒也不若她讨喜了。

思及此,那三位年轻的嫂嫂不约而同的-了口气,竟又喜又忧起来。

喜的是,虽未圆房的相公早逝,可也留下一个-皮的小姑让她们开心,不致寡妇生活如死水似的无趣。

忧的是,那银兔儿已满十七岁,早该是嫁人的时候了,虽说外界都不清楚白家有个待字-中的小姐,可是夫婿还是一定要找的;然而,哪天这丫头片子真嫁人了,那她们三人在白子-里的生活-不寂寞许多。

那银兔儿瞧三位嫂嫂不气了,连忙陪笑道:“既然三位嫂嫂捉不到小姑的辫子,那么小姑我先告-啦!”

“你又想去捉弄谁了?”那梁玉奴向来没心机,有事便大声嚷嚷,藏不住心事,这种人习武最易,没心眼想太多的事。

银兔儿吐了吐粉舌,笑道:“二嫂大可放心!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付二嫂,白子——谁人不知谁人不-二嫂武艺高强,谁敢捉弄你,不怕给削了一只耳朵吗?”“那是那群人活该!”梁玉奴怒道:“若是天下人都同那些-心的汉子一般,我宁愿大门不出,二门不-,就此待在白子-里终老。”说这话算是白说;从她八岁被收作童养媳起,就再也不曾出过白家大门一步,自然不知外头究竟如何如何的好,也只能藉由外出-生活必需品的丫头嘴里得知-

说是她,就连白家姊弟与另二位嫂嫂都没-出白家大门一步呢!

那银兔儿的黑珠子悄悄地转士一圈,小脸上有一抹光采,好像又要恶作剧的前兆似的,那梁玉奴暗叫声不妙,同嫂子弟妹瞧土一眼,不知这丫头片子又要搞什么鬼,哪个小丫环又要受-了。

梁玉奴正要开口劝几句,哪知银兔儿早猜到她的心思,脑筋转得比她快;银兔心想:若让三位嫂嫂一人说士一-,不说到天黑是不会罢口的。

银兔乾脆-个理由,道:“小泥巴,瞧你们浑身湿透,还不快去换件衣衫,免得着凉了。”她开始觉得自个儿也挺好心的,再补上道:“虽然这事与我无关,可好歹我也是你的主儿,你若着了凉,谁来服侍我呢?不如,由我盯着你们换衫,再吩咐-子娘给你们煮碗-汁。”语毕,便以眼神逼着小泥巴等三人回-人房去。

她是准备溜之大吉了。

那小泥巴又-会瞧不出小姐的心思,-铰-了-拖重的湿裙,拔起小脚就奔回-人房去,免得小姐一个不开心,又拿她们开刀了。

跑出了花-,银兔儿倒也真的跟着小泥巴回-人房去。她本来是难得好心的拿起小泥巴的乾净衣裙要为她换上,哪知小泥巴-呆了,不敢相信小姐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因为小姐的好心通常是有-解的,那随着好心之后,便紧跟着一连串的恶作剧。

例如,年前银兔好心地瞧小泥巴没几件好看的衣裙可过年,特地为她订-了一件衫裙,本来她小泥巴是该痛哭流涕以示感激之意,偏偏她心理有数得很,打小就服侍银兔儿,还会不知小姐的-美观是天差地远吗?选了件大红的料子,这倒也罢,还让裁-拆了滚-金边,换成淡-色的滚-,这点她是还能接受,毕竟是丫-嘛,又挺喜欢这位小姐的,能不接受吗?哪知衣裙送来的那一天,那大红的衫子前竟-着-色的三个大字”小泥巴”,当下把她-得一楞一呆的,是不穿也不行,穿了又大-脸。

那时,那银兔儿还一蹦一跳的跑到她房里,挺开心的拿出另一件淡红色的衫子,上头也-着“银子”二宇,说是顺便为她自个儿做一件,两人约好大过年那天主-一块穿出去献宝,听银兔儿的口吻是兴-极了,头一回为自个儿和丫-选定样式,自然不开心也难。小泥巴向来是喜欢这小主子的,不敢违其心意,大过年的那日,硬着头皮换上那件大红衫裙到厅前拜年,惹得丫头们指指点点不说,她一到大厅-了一跳,那银兔儿哪里换上那件-有“银子”的衫裙了?是嫣红似的衫子没错,可上头只-了几只俏丽的蝴蝶,哪有字来了?

原来,那大嫂李迎姬瞧见那可笑的-字衫裙,明白告-银兔儿那件衫裙不能穿,另外再叫师傅做几件。

三个嫂嫂里,银兔儿是最怕大嫂的,只得答应下来,所以,那件-字的衫裙从此见不得光,一辈子只能当-箱底,而那日她小泥巴是受尽嘲笑,出尽了糗。

总之,银兔儿虽是无心,但这类事仍是三逃邺头可见,也难怪这小泥巴是怕极了她所-的好心,连忙推拒银兔儿为她换上衣衫的好意,用最快的速度-过衫裙,再将这小小主子推出房门,否则她可不敢保-她的下场会有多惨!

“有什么了不起?一定要缠着你,我银子才有事可做吗?”她朝房门扮了个鬼脸,想了想,先跑回-房,再溜到书-房去。

二个时辰的时间,她就悄悄的在书-房陀嗒东弄西的,等弄得差不多了,才轻敲房门。“谁?自个儿进来便成。”

“你老姊,还不快出来开门!”她咳了咳,没好气地说道,一双美目是睁大了仔细瞧着,没一会儿,房-传来脚步声。

一、二、三,跟着是“喀”一声,门开了,站在门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白面书生,一张脸蛋是与银免儿分毫不差,不过脸娇源罅诵,黑眸也没她这般活意。他正皱起眉头,奇怪她自个儿不会走进来吗?哪知“咚”的一声,唐朝瓷器花瓶从他面前掉了下来,-得他大惊失色,还算明白那玩意儿价值不低,连忙伸手捧住了它。“银子!”他冷汗直流,急怒道:“你想害死人吗?我可是你的亲兄弟,玩我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银兔儿偏了偏头,打量他,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书-里。

那白云阳小心翼翼地将花瓶-下,拭了拭冷汗,走到银兔儿面前,深吸一口气,道:“我在跟你说话呢!”

“小弟放心,我从来无害你之心,如果我要害你,大可在门陀嗒了二嫂的飞箭,待你一开门,那箭就穿破你的肚肠,就好像五年前,二嫂对付那想要-进白子-的坏人一般。”那白云阳闻言,汗又流下。他不是怕事之徒,只是──只是凡是这丫头的恶作剧,他没一次料得准的,再瞄一眼那庞大的花瓶,若是他再跨前一步,-不是砸到他的头了吗?“才不会砸到你呢!”她儋赓獾男Φ溃骸澳闶俏野弟,你的性子我还会不知道吗?天生就是读书人的料,能-得走一步便是一步,你开了门便成,是绝不会开了门,再走出没必要的一步。之所以设个陷阱,是你亲爱的姊儿瞧不过你终日与书本为伴,再这样下去,可能什么叫活动你都不知道了。所以我也算是为你好,训练训练你的反应;先前一瞧,你的一双手除了翻书外,还能做其它事,真是可喜可。”换句话说,他该感激她才对。白云阳是哭笑不得,反正他向来就不是生气的料子,只得接受胞姊的-皮,不禁-口道:“咱们除了长相一般,性子真是大不相同。我的性子定然是遗传了爹娘的,就不知你那-皮成性的古怪个性是从哪儿遗传来的?”

“呸!你这话里有话,是想说我不是爹娘的女儿吗?”她瞧了瞧白云阳的相貌,小嘴忍不住笑道:“你也算不幸!如果我不是爹娘的女儿,你同我长相一般,自然也不是爹娘的儿子。所以呢,你最好还是认命,乖乖做你的白家大少爷。”

那白云阳只是一-地苦笑,没答话。瞧他才说了一句,她小姐就回了十句,他是早从错-的经验中学到什么叫沈默是金。

“对啦!你今儿个又-了什么猩,背来给我瞧瞧。”她眼珠子转了转,随意拿了一本书,坐在大嫂平日坐的藤椅上,咳了咳,有模有样的学道:“男人家,就该什么都懂。书是一定要-的,十年寒窗苦读,也要让人家瞧瞧咱们白家男丁虽不多,可唯一的一个,是全京城最棒、最好的。今儿个,你试-得如何呀?”

白云阳不觉轻笑出声,鼻里又酸又甜,道:“书渡-得差不多了,家中藏书都看过上百遍,该背的也已背得烂熟。”银兔儿挤挤柳眉。大半她在玩的时候,这书呆子弟弟都关在书-房里,真是可怕。须知家里那些-深难懂的书,她向来是连碰也-得碰一下,这书呆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同胞弟弟,竟然全给看过了?

“这嫂子们也真古怪!要你十年寒窗苦读,却又不想你-加科举,既然如此,要你-那些老八股到底有何用处?”俏皮的小嘴一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忽道:“云阳,咱们从小到大都待在白子-里,可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不知外头的世界到底好不好玩?”“绝对不会好玩的!”他-根就没半点兴致,坐回红色的桃木书桌后,拿起《论语》,又道:“外头人心险恶。上个月不才来了一个恶人,若不是-踏你设计的陷阱,只怕这下咱们白子-不早落入他的手中?”每说至此,他就一股脑儿的厌恶自己。

所-百无一用是书生,指的便是他。每槐春人硬-白子-,哪一次不是靠白家娘子军抵抗的?如今连不满十八岁的银子都同她们抗外敌,而他呢?白家唯一的男性,手不能提,脚不能踢,脑子里全是圣-书,连杀只险他都不会──他还能做什么?

“书呆子弟弟,你也-自责了。论起才智,你也比为姊的差不了哪里去,就是人呆板了些。”银兔儿美目流转,忽笑道:“你若想让那些恶人-再硬-白子-,为姊的倒也有一个小小主意。”

白云阳一怔,素知胞姊精灵古怪的细胞是层出不穷的,-口道:“你有什么法子?”“法子挺简-──就是咱们溜出去几天便成。”银免儿笑得好不得意。

“溜出去?”他大叫道,一脸愕然。“银子,你疯了不成?那些-白家财产的恶人就是从外头世界-进来的,如果咱们出去──-不活活被他们打死!”他是从没出去见过世面,自然以为外头的世界净是那些大恶之徒。

“笨,你笨,你真笨!白子-平日除了由几个经验老道的丫头在外处理白家生意,是再也没人接触过外头的世界,如果咱们能让外头的人知道白子-里没什么值钱的宝物好-ì试问,他们还会有事没事便硬-进来吗?”

“你说得是,但……咱们要怎么做才好?”

银兔儿摇了摇头,轻喟道:“有你这种人当同伙,没出问题才是奇迹。”白云阳闻言,脸蛋-红。

“我虽笨也没你想像中的笨。谁不知你是嘴里口口声声为白家好,心理却老想往外头的世界去瞧瞧。拖我下水,是为将来嫂子责难时,有个-背;再者,你是最没方向感的了,如没人陪着,只怕回不了白子。”

银兔儿吐吐舌,-皮笑道:“原来书呆子弟弟还有几分才智,既是如此,我就将计-坦白告-你,所-嫁-于人,你听过没?”

“是听过,那又如何?”

她扁了扁嘴,-道:“书呆子弟弟,你想想,若是外人嘴里的白家财产与宝物,有一天全让一个大盗给-光,你说,外头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白云阳一楞,道:“可咱们-里有二嫂坐镇,十年来无人能打退二嫂,又怎会被人-光-里的财产与宝物呢?”

银兔儿白他一眼,好似在说“我怎有你这种弟弟”?

“难道咱们就不会无中生有吗?到时,外头的恶人转移了目标,咱们白家从此大平无事,-不妙哉!”

“说来说去,就是须有人到外头的世界广为宣传一下便是。”一见银兔儿乐不可支的点头,他无奈笑道:“倘若我说不去或是上嫂子面前告状,你会如何?”

银兔儿美目一流转,动人的脸蛋颇为认真道:“你若不去,我自个儿出去也成;你若告状,我这一生一世不再同你说话,也不理睬你。”

对此宣言,白云阳除了同意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须知银兔儿生性-皮,但也说一是一,从不更改。若不允她,只怕她当真会偷溜出去,一个妇道人家出去,只会被那些恶人欺负了,他能不跟着照顾她吗?虽说他只知-书,但好歹多一人,多一份力量;再者,他可也不想一生一世不同这位小胞姊说话,那是会憋死他的。

银兔儿见他点头,大喜过望。

对外头的世界,她是好奇的不得了。盼了十多年,总算让她盼到这一日,真巴不得立时就能出去瞧瞧。

当下,她便溜回房去,收拾收拾细软,择日出发。那一天下午,白家那三位嫂嫂还挺——小银子怎么如此安静,不惹事端了?

京城的繁华热闹非笔墨可以形容的。

虽说白子-是建在那京城近郊,可银兔儿十七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自然不知外头有多好玩、多热闹。今儿个一出门,算是开了眼界。她一会儿指着那京城街边的-锥-东问西,一会儿又瞧着那皮影-咯咯发笑,好不惊奇。这二人活像-姥姥逛大观-似的,是什么也没瞧过,白云阳倒还好,虽挺好奇外头的世界与想像中的颇不相同,可也不似银兔儿好奇心太过,问他不懂,竟然跑去问摆-子的老。所幸人家虽长相-猛,也好心好意的告-她,他-就是一点不懂,那老-怎么看银兔儿看得傻呆了,说话还统统巴日的,脸不住的-红,最后还免费送一个小玩偶给她呢!

一时之间,二人也没深想,一路沿着京城大街玩。这所-玩,是银兔儿自个儿跑来跑去,那贴了二撇-、-了一脸黑的白云阳是从街头追到巷尾,她小姐是玩得不亦乐乎,他可就累得呼呼大叫了。

“我好-呢!”银兔儿抚着肚皮,才说完,瞧见街头卖豆花汤的-子,喜道:“咱们去吃”豆花,你说好不好?”

“一碗豆花能填饱肚子吗?”白云阳瞧了瞧四处,忽地见到正对面有一家客-,之所以知道那叫客-,是因为旁边的招牌,至于客-是什么玩意,再一细瞧,发现里头三三两两零散着人坐在那儿,嘴里不正吃着白饭,手里-着菜吗?

他一喜,拉着莫名其妙的银兔儿走到客-前。

“大爷,里边请!咱们醉仙客-是全京城最有名的客-,凡是外地来的,都得要来这里坐上一坐──”那招-生意的小二哥本来说得口沫-飞,忽地停-下来,眼睛猛瞧着那中年男人身边的小姑娘。

那银兔儿被瞧得是莫名其妙,朝那小二哥薄怒道:“你瞧什么瞧?本小姐又不是缺了鼻子眼睛的,没瞧过人吗?”

那小二哥晃了晃头,回过神,瞧见银兔儿的左手成拳,二朵红晕飞上这二十来岁的男子脸上,道:“姑娘-介意,小的一时失神,所以才……才不小心瞧着你,”不敢明言在这醉仙客-待了十年,是头一次遇见这般好看的姑娘,一时看呆了,所以才猛瞧着人家。“这位小哥,客-是专供人吃喝的吗?”那白云阳无知问道。

“不只供吃喝,还供宿。二位客倌,是要吃饭还是住宿?”那小二哥好声好气的说道。活了二十三年是第一次有人间他,客-是做什么用的?若是平常,早当那人存心闹事,先揍二拳再说,可这回,是想气也气不来,又偷偷瞄了那绝色天姿的小姑娘,脸红了红,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一颗心直跳着。

“吃饭!吃饭!”银兔儿叫道:“我都快-昏了,再不好好吃一-,我就要晕了。”那店小二忙带领他-进客。

时值晌午过后,差不多刚下午,客-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二楼雅桌共有三桌,正好都坐满了人,那小二哥引他-走至一楼的一张方桌前。

客-里的客倌闻言抬头,都不觉一呆,惊-这小姑娘绝俗的容颜和唇角的-皮。“好活的小美人哪!”众人悄悄接耳私语。说是活,是因为这小姑娘的神采中洋溢生气,好似-城的佳人,却又似自己的女儿般活-乱跳,让人不禁又疼又怜,只怕那大好大恶之徒瞧见了她,也不得不让她三分似的。

“我要坐那儿。”银兔儿瞧见满意的位置,指着二楼靠窗的雅桌,说道。小二哥顺眼瞧去,心想:若是普通百姓就为这-城小佳人-走,若是有钱少爷,那可就为难了。

那三号雅桌上坐着三名魁梧的汉子,虽不怎么像细皮女敕肉的公子哥儿,但也身着华服。那小二哥为难的笑了笑,道:“那桌有人坐了。姑娘就委屈些,好不好?”“那儿风景不错,本姑娘就爱坐那儿。”银兔儿灵活的眼珠一转,小嘴笑道:“那桌若是空了出来,咱们是不是就能坐那儿?”

“这是当然……”

小二哥话还没说完,那银兔儿就一蹦一跳的跑上二楼,白云阳一瞧,大呼不妙,知道这淘气姊姊又要欺负人了,连忙追上楼。

那银兔一上楼,自然引起二楼的客人注意,尤其那三号雅桌的三名汉子惊艳地瞪着她,一瞧她向他们这桌走来,更是莫名所以。

银兔儿双手摆后,大摇大摆的走向他们,笑问道:“三位大哥,楼下人挤,我可否同你们共坐一桌?”

那三人彼此互瞧半晌,直到其中看似为首的青衫汉子颇首,银兔才朝白云阳招了招手,道:“爹,这三位好人愿意让咱们同桌呢!”嘴角浮起-皮的笑意,跑去-扶白云阳,低语道:“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让咱们同桌,爹,到时你可-胡乱说话,告-他们你有传染病,不然咱们又没地方可坐了。”那音量是小,可也顺风飘进那三人耳里。

三人大惊,连忙看向那老爹,白云阳立即顺从的咳了咳,全身——似的靠着银兔儿。那三人看了看,只看出他身子-了些,传染病倒看不出,不过为免万一──那青衫男子玲起身边沈重的包袱,道:“李风、高麟,咱们也该走了,再拖晚些,只怕出不了城门。”那两名穿-衫、白衫的男子各自拎起包袱,眼看就要下楼。银兔掩嘴偷笑,就等着他们下楼,好霸占住那风景不错的位子,哪知对面屏风半掩的雅桌忽地传出一声:“哪里走!”随声-出紫色人影,直往那青衫汉子身上-去,立时打了起来。

那在旁的李风心思转得挺快,连忙疾步奔到银兔面前,就要拿她当人质,就算逃不了,那紫衫人又敢拿他奈何。

原来那紫衫人是京城的名捕尚青云,专-通告上的大盗,而很不幸的,他们三人就是通-文上的大盗。名捕尚青云的威名是响遍大江南北的,哪个大盗不闻风丧胆?尤其那尚青云身边有一统拜好友,好像是姓什么展的,是商人却也有一身武艺,若是二人同时出现,他们三人还有机会可逃吗?

幸而今儿个只有尚青云一人,就让青衫老大对付他,而他李风,只好对不住老大,先-持人质,溜之大吉去了。

李风的一双手才要触到银兔儿的纤肩,忽地耳边竟响起一声怒喝:“拿弱质女流做要-,要脸还不要脸?”只见眼前蓝色布衫一闪,晃到他面前,用力就是二个耳聒子。银兔儿美目一亮,咯笑地拍手叫好。“好玩,好玩,再来一次。”竟想溜到蓝衫人前,打李风一巴掌。

那蓝衫人眉一皱,及时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拎了起来,左手一掌飞出,击退那老早就等在旁边伺机而攻的高麟。

那李风怒道:“闪下究竟何人,无故伤人-是君子所为?”

那蓝衫人嘴角一冷,道:“在下展无极,既不是君子也不算无故伤人。只要闪下乖乖交出包袱,随尚兄回衙门,展某绝不为难各位。”

那李风心一惊,与同伙互瞧一眼,心想:原来他就是尚青云的统拜好友。那名唤作高麟的汉子冷汗虽直流,却强自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取豪夺,难不成是目无王法了吗?”

“羞羞羞,你也敢说王法?”银兔儿插上一脚,笑道:“现下我就去官府告状,说你欺负良家妇女,也就是我银兔儿小姑娘,看看官府是捉你还是捉他?”让那姓展的拎在身边倒也挺有趣的;从小到大还没人用这种方式“抱”过她呢,让她开心的呵呵发笑。那高麟-时住口不说,狠狠白了她一眼,同那李风冲上前就是一阵猛打。说也奇怪,那展无极虽-用左手,但也轻松接下招来。初时,那李风一逼近他,银兔儿也想试试打入的滋味;她人是被拎住没错,可双手还能用,就拚命的往这姓李的衣衫打去,但那姓展的好像不愿让她受伤似的,每一回李风一逼近他的右手边,他就顺势退了下来,让那银兔儿好不容易才碰到李风的衣角,却又马上离了一大段距离,让她恨得牙——的。不过,这是初时的情-,到了后来愈打愈烈,人影不住地在银免面前晃动,她大嚷道:“不行啦,我不能呼吸了……”连风打在她脸上都是疼的。

展无极眉一皱,不敢放下这丫头,一鼓作气,击退李、高二人,夺来他们身上的包袱。正与青衫人打斗的尚青云,刚-到对方的包袱,便凌空-给展无极,笑嘻嘻道:“展兄先走,这几人我还要带到衙门领罪,不必等我了。”言下之意,是-根不把这三名大盗放在眼里。

那展无极-空接住那包袱,一手拎着银兔儿,就-到那窗边,一跃飞出,直接落到早准备好的棕马上,一拉砩,便急驰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热闹的街头。从头到尾,那白云阳是看呆了。直到银兔随展无极消失在街头,他才一怔,连滚带爬的跑下楼去,奔到街上,只见街头人来人往,又哪里会有银兔儿的——……“完了!完了!这下我非让三位嫂嫂给骂死不可。”他苦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疾行至郊外湖旁,方才缓缓停下。

展无极下了马,自然也一-扔下那“垃圾”。说是垃圾,实在不为过。

他今年正逢二十六岁,所见的女人不洗系百,性子皆是大同小异,唯独现在救的这位小姑娘是个异数。撇开她先前在客-的奇行怪-不谈,就说她在马上──她小姐还在那里拍手叫好,叫他-快些,还在马上大声嚷嚷说醉仙客-有恶人,听者快去报官府。若不是他及时-住她的嘴,还真不知她会再说些什么?

他何必救她?

反正依她这性子,迟早会招惹-端,救她是白救。

“哇!大侠好威风,从客-二楼跳下来,我还以为你要自寻短见呢!”银免笑嘻嘻道,看着他背对她,在马边不知在做些什么。

“既然无事,你可以走了。”他冷然道。

“走?大侠要我用双脚走回去?那可不成。”银兔儿是打定主意不走了。难得碰上一个像大侠级的人物,走?十辆马车都拉不走她,跟在他身边,说不定会见到什么了不起的事,例如,大侠与大-的决斗啦,定是好瞧得紧。

须知白家有个会武的梁玉奴,但哪能跟他比,梁玉奴习得三流武技,打打普通恶人还成,万一哪天来个高手,也只能被擒的分儿。

当下,银兔儿更是崇拜死他了,正要开口说几句,哪知他-根不理睬她,牵了马就要离去。

这可怎么成?若让他离去,-不-了她的梦想?

“大侠-走,『银子』有话跟你说。“不说小女子,也不说银兔儿,偏偏用小名银子,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试问,有那个人听过“银子”会说话的?他好奇之余,一定会转过身同她说话的。

果不其然,那姓展的是回过身了,至于是不是为了与“银子”说话,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那展无极一正眼瞧她,全身一僵,一时之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打先前他在客-就没细瞧她的容貌,如今才一睹这古怪丫头的-山真面目──杏眼桃腮,小嘴如菱,是天生的-城小佳人,只怕京城百里之-再也找不出这般俏颜的姑娘。不过,这绝美的玉颜于他,最多也是瞧上一眼便罢,那似如今离不开视线,好像──好像这-皮的笑意、眉间的神采似曾相识,像在许久许久以前他便将这份奇异的眷恋深印在脑海中。

他猛然一怔,犹自奇怪自己的心思,忽地胸前一片滚-起来,低头一望,正是悬于他胞前的金-匙发出炙热,像是呼应些什么……

至于那银兔儿丝毫未发觉他的瞧法大过孟浪,反倒也是痴痴凝望着他。

她之所以痴,是因为白子-里除了云阳之外,是再也没其他男人了,偏偏云阳长相似她,将他当作男人是万万不可能。今儿个她偷逛外头世界,瞧见的男人也是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但眼前这男人就不同了──大大的不同了。

此人生就英俊好看不说,刚毅的外貌是十足的男子气概,她向来就没瞧过,自然好奇地多观望几眼,不过这倒还在其次,重点是她一瞧见他,感觉挺熟悉的,熟悉到好像很久以前就相识了。她皱起柳似的眉,打死她,她都不信曾认识他。忽地,她惊呼一声,摔动那成拳的左手,又叫又嚷的:“好热,热死我了,热死我了!”她从那草地上跳起,冲进那湖水中,半弯着腰,让成拳的左手浸进湖里。

展无极的眼神闪了闪,走向湖边,沈声道:“姑娘,可须展某相助?”那眼神竟古怪的打量起她来。

“我有什么好瞧的?你瞧个什么劲?怎么今儿个我走到哪儿都让人瞧着,又不是猴儿!”银兔儿是又恼又气。

那展无极微微一笑,倒也不接话,若有所思蹈横着胸前仍旧滚-的坠子。“今儿个八成是黑煞日,出不得门的。”她扁起嘴,咕-道;待到成拳的左手凉些,才轻吐口气,挽起浸水的裙衫,走出湖里。

展无极冷眼瞧着她成拳的左手,心思-算半晌,忽地人影一闪,晃到银兔儿的面前,趁她正当讶然之际,捉住她的左手。

“你──你干嘛?”

“姑娘手中有物?”

“没有!但,那又关你何事?”

“既无物,为何始终见姑娘紧握拳头,不曾放开?”

银兔儿生平最忌人家说起她的左拳,本来因为他的逼近而脸蛋莫名其妙的红起来,但现在是给气红的。

“这是本姑娘的隐私,不便与外人道。”她冷言道。

展无极眉皱了皱,瞧她一穆ノ怒,忽地-道:“展某本不该探问姑娘隐私,但……请怒展某无礼。”语毕,竟强迫似的想扳开她的手指,痛得她连连呼叫。

“杀人啦,有人要杀人啦!”她痛得眼眶含泪,怒道:“杀人也不是这般杀法,给我一刀-不痛快些?嫂嫂们总说外头的世界皆是恶人,我本来不信,现在是不得不信。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想杀我也该说个名目出来,好让我知道是为什么而死。”那语气倒也挺像不怕事的人,银兔儿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展无极失笑,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你想伤我就是事实。”算他倒楣,碰上嘴尖舌巧的银兔儿。她乾脆收起眼泪,跟他抗辩,心中是难以言喻的失望。她对这人印象最好,偏偏他是个大恶人,若死在他手中,未免有些不甘心。

“我只想瞧姑娘手中之物。”他重复道。

她瞪着他,怒道:“我手中无物,你到底要我说几次?”

“既是手中无物,何以握拳不放?”

“你──”她眼眶一红,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自然哭得他心惊肉跳,不解前一刻她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哭起来了?接着,他胸前一冷,他低头凝望,心中不觉一-,那挂在胸前的金-匙坠子竟隐隐含水超来。先前他与这姑娘相遇时,他胸前的坠子便发热不已,如今她才落泪,坠子便隐含水气,这分明说明了坠子遇上主子──那金锁出现了;那闻名许久的金锁该是在她身上才是。但,现下可不是追查那金锁的时候。

重点该是──她。

从没女人哭得让他这般心烦意乱,好似不做点什么,他的心理便也发疼起来──这是什么械-,活了二十六年,见过的世面何其多,又-会对一个小小女子生起怜惜之情来?他-了口气,只得放开她的左手,轻轻搂住她,拍着她的背,算是安慰她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心得很,一寻到-暖,立即紧搂他着不放,把眼泪鼻水尽往他身上抹去。反倒是他,放也不是抱也不是。须知,先前她奔进湖中,泰半衣衫全湿,先莫论他的衣衫也让她给沾湿,光说她小小的身子曲线毕露的贴住他……

神志恍惚片刻,他才咳了咳,坚决的轻推开她,走到棕马负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薄衫,再回到她身边,为她盖上肩头,免得着凉。

待这好心事做完后,不觉一呆──他何时这般好心过了?

银兔儿吸吸红咚咚的鼻头,梨花带泪地朝他怯怯一笑,笑容里有几——,不自觉的流露出十足的女儿娇态,让他的心一动,像是将心中的某个角落给融化似的。“你待我真好──好像我爹呢!”她天真说道,差点让他吐血。

“爹?”他嫌恶的说:“我的年纪还不足以抵谖庾爹。”他不知干嘛和她废话。她噗嗤一笑,道:“你的年纪当然不能做我爹。我从小就没爹,不知有亲爹的孩子多幸福,如今你待我好,一定就像-人的爹爹待他的孩子好一样,所以,你就像我爹啦!”展无极无话可说;头一回遇上这般古怪的小女子,对于她的怪理论是有听没有懂,再一瞧她的左手──她扁了扁嘴,举起成拳的左手,道:“大侠是一定要瞧瞧我的左拳里到底有些什么,是不是?”

“姑娘如能告之,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他又恢-那冷漠的神色。

银兔儿眼一流转,儋赓獾男Φ溃骸耙我告-你也成,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展无极淡淡瞧她,沈声道:“姑娘小小年纪倒也挺精灵,你但说无妨,在展某能力-围之-,定允-姑娘一事。”

银兔儿大喜,突地握住他的手,不理他一脸的愕然,亲热道:“这事你一定很容易办到的。大侠,你的功夫好吗?”

他狐疑地打量她眉间的灵动,-道:“展某功夫只是尚可。”

“只是尚可便能以一击二,大侠大过自-了吧!大侠功夫超群,定然有不少人会同你比试比试,如果能让我在那决斗场上瞧一眼,我就将左拳里的东西告-你,好不好?”小脸上充满期盼。

展无极失笑,奇怪于这丫头片子的脑袋瓜子是怎么运转的。

“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曾有人挑战于我,恐怕姑娘是要失望了。”

“江湖中人?那是什么?不是江湖中人就不能挑战吗?”银兔儿吐出一连串的疑惑。他们白家也不是江湖中人,为什么每槐春人进白子-被制服后,嘴里总嚷嚷“有种就一对一的挑战”呢?

她眼珠子灵活的转了几圈,再笑道:“既然你没法子比试也成,就让我跟着你,总会有像今儿个的事发生吧,那多好玩啊!”

她溜出白子-的目的就是想瞧瞧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如今缠上他是她的幸运;说也奇怪,见到他就挺有亲切感的,她真巴不得永远都跟着他。

那展无极只是冷眼瞧着她,并不答话。

她小嘴充满倨的一笑,趁他没答话时,-白道:“既然你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可不能再反悔……?br/>

“可以说了吧?”他冷言打断她的自言自语,反正当没听见就是。

她吐了吐粉舌,举起她的左拳,笑道:“这拳头里没任何东西。银兔儿打出生起,左手就已成拳,不曾打开过;大侠若不信,尽可以尝试看看,不过你人大力大,弄痛了银兔儿,你要怎么——?”语毕,竟伸出那小小的拳头,笑嘻嘻地瞧着展无极,好像看他怎么反应是一大乐事似的。

那展无极先是脸色微变,看她不似说-,思量半刻后,嘴角冷冷一笑。

银兔儿还迷糊地回他一笑,笑容好甜,一双淘气的眼珠子直盯着他下一步的举动。他会做什么?扳开她的左拳?还是先痛打她一番?

小脸充满期盼,半晌,终于瞧见他朝她伸出手来,毫不迟疑地捉住她的左拳……

银兔儿被绑架了说被绑架是稍微难听了些,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展无极有心绑架,银兔儿自愿当肉票。总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见一匹健-的棕马上坐着一男一女,一路走回京城。

“我叫白银兔,小名银子,你要叫我银兔儿或银子都成。”她笑嘻嘻的说道,好奇的抚着马鬃。头一次上马,她是-得脸色发白,紧捉着马鬃不放,若不是展无极用力扳开她的手指,极力安抚马儿,只怕这会儿马匹受惊,早狂奔个十万八千里去了。也幸得她平日好奇心颇甚,没一会儿功夫就收起那惧怕之心,笑——的与马儿说话。

“-叫什么名呀?”她好奇问道。

“无情。”

“原来是马无情大哥。”银兔儿眼珠子一转,小嘴轻轻笑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呢?”

“展无极。”

“原来是无极大叔。”语毕,便感到身后射来两道炙热的光芒,她无辜地侧过小脸,道:“你怎么啦!瞧你又板着一张脸,又冷又臭,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笑一个不也挺好的吗?”她是存心逗他。

展无极冷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这可就让银兔儿受不住了;她溜出白子-是为了-玩,跟着他也是为了好玩,但若遇上不说话的玩伴,那可就会让她给憋死了。

既然他无意说话,那她自个儿说话也行,是不?

她扁了扁嘴,好奇地瞧着四周盗充海,再冥想半刻,忽道:“无极大叔,为什么你跨-,却要我侧-呢?这样是坐不-的耶!”害她须一手捉住马鬃,另一手是拳头,只能缠住他手握的砩?br/>

“姑娘家本应侧。”他冷淡答道。

“理由呢?”

“没有理由。”

银兔儿露-一笑,瞧着他正视前方,道:“你人真古怪,还是外头世界的人都像你这般古怪?”瞧他皱起眉头,她再笑道:“不过,你这般古怪的人就是合我的意,就好像──好像咱们相识许久了似的。”眉目如-的小脸期盼地看着他,直到他莫名其妙的冷瞥她一眼。“姑娘有何事?”

“不!你不该这样问我,你该问我为什么的?”小脸上有一丝恼意,谁叫他不配合她呢!

展无极瞧她的目光像是瞧某个怪物似的。银兔儿气恼地-口气,解释道:“你若问我为什么,我就可接着问你,你知道-是怎么死的?”

展无极更加莫名其妙的瞧着她,怀疑她的脑袋是否有问题。

她接道:“接着呢,你会再问-为什么死的,我就会说是笨死的。这样,你懂不懂?以往我都是这样问小泥巴的,怎么你一点也没反应。”语气之中大有不-之意。展无极暗自好笑,心想:难不成与这丫头相处的人皆是低智商之人?

忽地,他嘴一抿,-耳细听四处落地声响。

银兔儿瞧他突然警觉,也立即乖乖的-上嘴巴,不再言语,灵动的眼珠子四处张望,就盼看到──看到什么?她自个儿也不清楚,只知定有可怕之物威-到他了。是狼?是熊?还是蛇?那些动物都是她在书上看见过的,但还不曾实地亲眼看过。她当下一喜,更是拼命的-,探头去瞧,就盼能看到那能毒死人的玩意儿。

展无极眉一皱,及时抱住她的纤腰,不然她会掉下去的。他低咆一声:“你在胡鹿嬷什么?”

“我在瞧蛇啊!你不也是在瞧蛇?蛇呢?在哪儿?在哪儿?”她热切的期盼着。他无法置信的瞧着她,道:“谁告-你,我瞧见蛇了?”

“你没看见蛇?”略为稚气的小脸露出强烈的失望,随即又开心起来。“没有蛇,那一定是狼喽?狼大哥你在哪儿?出来让小银子瞧一瞧,打声招呼。”她四处探望,就差没跳下马亲自去找。

展无极简直是说不出话来了;之所以说不出话来,不是气得要命,也不是为她担心受怕,而是震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先前短-相处,让他-解她的性子不同于一般女子,但那也就罢了,女人终欧是女人,又不是多了什么三头六臂的,可如今他终于明白她不只不同于其他女子,她根本就是有问题──而且是脑子有问题。不然何以呼唤那蛇、狼出来相见呢?她不知那些皆是动-便会致人于死地的动物吗?还是她存心装傻?

“瞧!无极大叔,那脖膊在动耶,一定是狼大哥出现了。”银兔儿轻轻皱了柳眉,咦了一声,再侧耳-听,道:“我好像听见奇怪的声音耶!”

展无极闻言一惊,心底暗暗懊恼,为了这丫头片子古怪的思想,让他忽略了先前的警讯讯。

他的脸庞倏地冷冽起来,将银兔儿的一双玉臂环在自己的腰际,沈声道:“丫头,抱好!现下我可没时间照顾你。”怒斥一声,一拉砩,那-马便朝前方小道飞驰而去。那速度快得-人,逼得银兔儿非得用力抱住他不可,不然她可不敢担保自个儿会不会跌下去?br/>

“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急成这样呢?”她自言自语,悄悄地探头往他身后瞧去,不觉骇然又刺激。

先前是在树林里,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奔驰在草原上,放眼望去根本没什么可以遮掩的东西,才瞧见展无极身后紧跟着五匹骏马,骏马上当然有人,而且是蒙面人,个个手持弓箭,竟对准他──她惊叫:“不好,他们想杀你!”

展无极哪里能顾得到她说些什么,耳边一觉劲风将至,急忙将那好奇宝宝的身子拉回胸前,羽箭从身旁疾飞而过,差点就从她胸前穿过。

“若是要命,就乖乖-动!”他咆哮道。她到底以为她在干什么?看-吗?他简直不知道过去十多年来,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眼见身边羽箭飞掠而过,他只得半伏着身,一来减低那攻击的-围,二来让马儿飞驰更快,但如此一来,不得不和银兔儿的脸蛋相碰,而她那冰冰凉凉的小脸蛄赝ê炱鹄矗她还头一遭这般接近陌生男子呢!

说也奇怪,她平日与书呆子弟弟打来骂去,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跳脸红过啊!银兔儿——自己古怪的心网,百思不得其解,尤其现在又是险象环生的时候,只得先转移心思,好奇问他:“你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才有人想追杀你。”

展无极泠笑一声,道:“受人钱财,与人消。我与那五人素昧平生,只怕他们是收了钱财,奉命来杀我的吧!”

“原来如此。”银兔儿灵巧的眼珠子流转片刻,心生一计,笑嘻嘻道:“算你运气好,今儿个遇上我这小福星,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展无极闻言,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笑颜,心想:莫非她是-坏了?尽说些古里古怪的话。这本来不瞧她也就罢了,一瞧她,竟发觉她拿起先前-来的包袱──“你干什么?”他喝道。

“救你啊!”她将包袱打开,里头尽是珠宝-瑙;她-都-得瞧上一眼,便抓起-把首饰撒向他的身后,笑——的看着那珠宝首饰飞舞在空中,闪-又紫又红的七彩光芒,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展无极一惊,不是心疼那珠宝首饰,而是她的手臂暴露在箭靶之-,急忙将她的玉手扯回来,以自己身躯护住她,不然她早成箭靶子去了。

不过担心之后,心念一转,他倒也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救了他-一命。散尽珠宝首饰,是为了阻止那五人再追杀于他;如果是仇人,或许不会为了珠宝而放弃杀他的念头,但若是受雇于人,定会-这意外钱财,而为了拾起那些珠宝首饰,必须放弃追杀他们。这小姑娘的机智倒也不能让人小看。

当下,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几许-许,也有几分吃惊,让银兔儿看得好生-异。须知,打他们相识以来,不过短洞ψ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倒也很短,总之,她就是没瞧见过他的笑容。他的相貌是十分好看,就是大过严峻了些,如今他一笑,脸庞柔和许多,让她──让她的心脏噗噗的跳动,头又晕沈沈的,像是醉了似的。展无极一时失神,直盯瞧着她酣红醉人的俏脸蛋。他向来对女人是不瞧一眼的,如今怎么竟会-情于这相识不满五个时辰的小姑娘呢?-

情?他心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酒不醉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说得可就是现下这种心情?”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听。

他闻言一怔,忙收-心神,以为银兔儿用话点他太过孟浪,直盯着她瞧不放,他当然不知银兔儿是在说她自个儿。

以往她跟着云阳-过几天书,正巧读过这句话,她为求-实,竟偷偷躲在-房里,猛灌了一-子酒才醉倒,但她还是不明白若没喝醉酒,人又如何自醉呢?然后她再成天跑去盯着三嫂柳若-,可也不觉有被迷倒。但现下就不同,光看他的笑容,她整个人都醉了……好玩,真是好玩!原来跟在他身边,还能解开先人的-语,既是如此,她更是跟定他了。

当下,她关辛-了,忽然想起一事,笑嘻嘻地问他:“无极大叔,你不问银兔儿是怎么瞧出那包袱里是珠宝首饰?”她毕竟是孩子心性,虽然对他的好感备增,心也噗通通的跳,但从没谈过恋爱的她,从小生在女人国里,自然不知那是什么心情,所以就将这感觉-扔脑后,现在她要的是他的-美。

见他不吭一声,她自言自语,道:“其实这很简。先前看你跟人-包袱,是拼了命的-ì对手也是死命的-ì天下间最能让人-得性命去-的玩意儿,除了银子是再也没其它的了,无极大叔,我说是也不是?”她往他身后一瞧,他们早离那蒙面人十万八千里远了,当下更是开辛-了。

“大叔,咱们要到哪儿?”跟定他果真是刺激-生,好玩极了。展无极冷哼一声,从他眼里看不出翻-的思网。

“你若想回家也成,只要乖乖回答我的话,我便立即放你走。”

“不回答,不回答,我不回答!”她摇头如摇搏浪鼓。开玩笑,要是回答了,就不能跟在他身边了,她会回答才怪。

他古怪地盯着她,道:“我尚未问你问题哩!”

“我才不管你什么问题呢!总之,不答,不答,就是不答,你能奈我何?绑架我吗?那好极了,我让你绑架。”她笑嘻嘻道。

展无极的脸上分不清是喜是怒,轻轻一扬马鞭,那无情马儿便小跑步的奔向前方。至于那银兔儿,是兴-极了。这分明摆明了他是不打算送她回家了。这才好玩嘛!一路上,她一会儿指那儿问东,一会儿指这儿又问西,那好奇心就像是刚开-的井水,源源不绝的冒出来。说也奇怪,她有问,展无极是必答,而且是能简略就简略。一路上,就只见那俏丽姑娘东看西看,好奇得不得了,而那外貌严肃的可怜男子却一脸的若有所思,像是在认真思考些什么,却又要分出一半心神在那小姑娘身上。为什么?

只因她好奇得过头,他若不时时拉她一把,只怕她会跌下马去。说来说去,究竟谁是谁的救命恩人,恐怕就有待商确了。

展家──在京城算是有名望的家族。

展父展有亮,虽身无半份官职,但官场中人莫不与他交好,只因展家素来德高望重,又是京城富家,每逢皇上征——,或捐银——造路,是从不落人后的。难怪近几年来,官场中有几位臣子派媒人来说亲,明的是-尊降贵,暗的呢,自然是因展家富可敌国又素有声望,有了展家作姻亲,做起什么事来都是事半功倍。

可惜,展无极一一打了回票,原因只有一个──十年之-绝不娶妻。

这项誓言是他十六岁那年许下的。

照古俗礼法来说,男子十多岁成亲是理所当然的,何以他今年已二十六岁,又坚决不论婚嫁呢?

那原因得追溯到他五岁那年,有一仙风道骨的高人前来展家拜-展有亮,盼能供吃供住几宿,那展有亮秉着-善之家必有余庆,自然是满口答应。

于是乎,那高人住在展家月余,直到有一日,才在花-撞见了展无极;他拉着他猛瞧,才忽喜极而道──“总算让我给找到了!”

从此以后,那高人便留下来,成了他的师父,教他文-武略,不然以他乃一商家之子,又-懂得武术?

直至他十六岁那年,展父开始物色各家千金,准备为他娶妻,那高人才交给他用金-匙做成的坠子,言明此物该为他所有,将来十年之-若-得金锁,定然能找到他这一生中最珍贵之物;然后又命他许下-言,十年之-不得成亲,隔日,那高人便云-四海,再也不曾回来过。

如今,他年已二十六,离十年之期尚有月余,展父又开始作起抱孙梦,打听哪家-秀最合他意,好作媳妇──但如今十年将近,他却仍不知一生之中最珍贵之物究竟为何?倘若再寻-不到那金锁,只怕今生是有所遗憾了……

忽地听闻一阵甜笑,回过神来,正好瞥见那银兔儿的小小身子简直-空在荷花池旁的花雕石-边,对着那池里几只青蛙招手,笑嘻嘻的叫道:“青蛙大哥,青蛙大哥,我叫小银子,快过来让我瞧一瞧;我家的青蛙大哥可没你长得有气质呢,快过来嘛!”展无极一惊,疾步奔向石-边将她抱下。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银兔儿笑吟吟的瞧着他,道:“我在跟青蛙大哥打声招呼嘛!无极大叔,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晃了晃头,打量那修剪整-的花圃,还有庭院,点了点头,道:“还算不错啦!我要睡哪儿?柴房,你说好不好?挺像人质住的地方。不然,刑房好了,会更像回事──”话还没说完,就让展无极给-住了嘴。

一路回京城,才进了这-苑,她小姐就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会儿跑去跟青蛙大哥打招呼,一会儿又要学那人质住刑房,他若不时时刻刻跟在她身旁,天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现下闲话少说,你还有反悔的余地,若是愿意乖乖回答问题,我就放你回家。”“不回答,不回答,就是不回答。”她拉下他的大手,开心道:“这是我头一回到人家家里作客,说什么我也不回家。无极大叔,你带我来这儿,既不-绑我又没打我,定是要礼遇于我,既然如此,我-昏了头,你快快吩咐-娘做菜给我吃吧!”

展无极这才思及他们先前相遇在客-,她是打算吃饭的;当下,试图忽略心理的疼惜,连忙召来一直唯唯——站在旁边的家丁,要他吩咐-子立即做些膳食。

在这之前,还是先带她去饭厅吃些果子充饥好了,主意一定,本打算领她进厅的,不过依她的性子,若不拉着她走,不知她又会好奇得跑到哪里去,乾脆不避嫌的牵起她柔软无骨的小手,缓步走进大厅。

幸而她也挺乖巧的跟着他走,就是嘴里吱喳得活像只小麻雀。

他微-了口气,心想:遇上这丫头,不知是好是坏?

“无极,是哪儿的风将你吹来的?”那珠-后走出一男子,约莫三十余岁,瘦高冷淡,神色之中颇有几分酷似展无极。

银兔儿笑嘻嘻道:“这位好人定是无极大叔的兄弟,我该怎么称呼呢?”偏着小脸蛋,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无极大叔?”那男子失笑,打量起银兔儿娇俏的模样,再一看,——,不得了,展无极正牵着这小丫头的玉手。

光是这点,展有容心中便有数了。二十六年来,何时瞧过展无极这般亲近女子了?更-谈他神色之间为这丫头所牵动了。

展有容微微一笑,忽略展教极一脸无奈且怒的神色,-和地朝这玉人儿笑道:“小姑娘既是无极请来的贵客,就该好好的招待一番。”

“不,不,不,我才不是无极大叔请来的贵客,我是被绑来的。”银兔儿绘声绘影道:“先前无极大叔威-我,若不乖乖回答他的问题,就不给我好饭吃,不给我好觉睡。无极大叔的兄弟,你也是绑匪吗?瞧你们人模人样的,住的地方也还算不错,怎么干超绑匪呢?先前我瞧无极大叔在光天化日之下,-人珠宝首饰已是不该,如今又把银兔儿绑回来,莫非是想进天牢玩玩?”她一连串的——和小脸上的-皮,让展有容暗暗苦笑数声。难怪展无极始终不吭一声,原来是他说一句,她回十句,而且句句回不得她。展有容苦笑一声,道:“银免姑娘,无极所做之事皆与我无关。”关系还是撇清得好。银兔儿扁了扁嘴,道:“你是他兄弟,却不劝他改邪欧正,他的所作所为又-会与你无关?”

“坏就坏在我与他不过是叔-关系。在下展有容,姑娘且莫搅混了辈分关系。”-了-,再笑道:“若是当他兄弟倒也无妨,就是要称呼大哥为亲爹,那倒也吃-不少。”银兔儿晶亮的黑眸转了转,才要接口呢,展无极忽道:“在客——人财宝,乃因对方是盗,而那钱财是他们-来的不义之财,我-来造福人群,不好吗?至于绑你回来是情非得已,你若愿老实回答我,我又何必强带你来?”

银兔儿还是那句老话:“不回答就是不回答!你也真古怪,问句话还要问个二、三遍,烦都烦死了……”话还没说完,她肚子就咕-咕-的叫起来,他这才想起她-坏了。展无极轻-口气,差人领她到饭厅去;瞧她-坏的模样,一时半刻间应该会收-起那好奇心吧?

“你不去吗?她问,肚子-得慌,可也不想离开他。”

“我不。”

银兔儿露-而笑,道:“原来是铁打的身子,难怪不。敢问无极大叔,你吃的可是仙药?”语毕,便脚底抹油,跟着家丁溜之大吉。

幸而她跑得快,不然依展无极一脸的怒容,非把她吊起来好好鞭打一番──这是展有容的推测,不过准不准就不知道了,毕竟他-虽是叔-,但他也不曾见过展无极的怒颜。如今银兔儿能轻易牵动展无极的一喜一怒,这倒也挺有看头的。

思及此,那展有容不觉一笑,道:“这是哪儿找来的小姑娘?跟你倒是挺投缘的。”

“投缘?”展无极差点-住。

“是啊!从没看见你待哪家姑娘这样好过,你若喜欢她,改明儿让你爹上门去提亲……”说到这儿,展有容不禁——,是哪家的千金竟敢跑到外头来玩?“她姓什么?”

“白,-名银兔儿。”一谈起她,展无极就不知心底是喜是怒。

“白?”展有容默默思索半晌。京城方圆百里之-,称得上富豪的白家共有三-,但也不曾听过这三-人家的千金会如此刁蛮-皮,却又似芙蓉出水般娇俏,难不成──“白姑娘是普通人家出身?”自己先摇头了。“瞧她一身的衫裙料子,不似普通人家。”展无极淡淡一笑,道:“小叔可记得-师父?”那-师父便是当年的高人。“当然记得。一生之中能让你小叔求人的,也只有他了。偏偏他只愿教你武功,却理都不理我。”展有容莫名地瞧着他,道:“你遇见他了?怎么不请他来坐坐?”“不!他老人家离去之时,曾说今生与我缘分已尽,是再也看不到他了。”伤感之情略收,再道:“他曾送我一坠子,言道十年之-,我定要靠着坠子找到那相属的金锁,否则是再也没机会找到我一生之中最珍贵之物,小叔,你可还记得?”

展有容-会不知;他-虽是叔-,但年岁颇近,自幼如兄弟般相处,当年-高人一席话,他也是略知一二,不过他是-半信半疑半恨档-度。

近二年来,不知哪儿冒出风声,说什么展家一子无极巧-金-匙,若能-得相配的金锁,一定能找到天大的宝藏。从此以后,只要头上有-字的人不是硬-展府,就是找上展无极一对一的-挑,尤其最近那传言是愈传愈说张了,还说那宝藏足以重新再创一个宋朝,如此一来,就算是心无-念之人,也不禁蠢蠢欲动。幸而展无极有一身高超的武艺,方能时时化险为夷——

为了那小小金锁,竟惹出这般大的风波,值得吗。依展有容之见,倒不如扔了算了,偏偏展无极几次欲扔,不知怎地总是狠不下手。

展有容-了口气,道:“我怎会不知。那金锁匙的坠子累咱们展家多年,如今十年将近。无极,若是找不到那金锁,十年一到,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展无极沈默半晌,才道:“那传言中的金锁与小-定有极大的关系,倘若十年之期已过,小-并不打算放弃寻-那金锁。”-了-,再道:“何-如今金锁已有——,只须再下一番功夫,就能找到那金锁。”

展有容一惊,喜道:“有金锁的下落了?”

“那金锁定在银兔儿的身上。”当下,展无极便将坠子一接近银兔儿便发热的事全-托出,只省略那心底莫名的情感。

“难怪你将白姑娘强-来。这倒也好,趁早找出金锁,你也可定下心接手你爹的生意,最好能在年底娶个妻子,你爹前些日子才与那王媒婆接触过,有几-好人家的女儿正值二八年华,也有意与咱们攀个姻亲关系,你若有空,先回老屋探探,看你自个儿喜欢哪家姑娘,跟你爹说了,他才好有所决定。”话说到此,算是够明白了吧!

他已代展有亮传话,这下可不能说他未尽叔叔之责了吧?

他与无极虽像兄弟情分,但若谈到婚姻,他还是出卖了无极。没法子,谁叫展有亮一天到晚在他的耳边-叨,说什么若是无极还未打算成亲,他先成亲也成,反正他也三十好几,再不成亲,难不成要孤家寡人一辈子?

总而言之,展家大家长是决定今年年底之前,定要有一-喜事办才成,所-“人不为己,天-地-”,先“陷害”无极再说。

并不是他不想娶妻,实在因展家生意过于庞大,光是钱庄、-行都忙不过来了,明儿个还要同人见面,决定那生意的合伙──若是娶妻,只会冷落娇妻,既是如此,倒不如不要娶算了。

如今,展无极虽也将京城几间商行做得有声有色,但他的重心仍摆在寻找金锁上面,展父早呈半退休状态,那展家的生意自然泰半全落在这展有容身上。

“总之,十年之期一到,就算——子上架,也要让无极这小子先拜堂再说。”展有容为了自己的未来,心底早有所-算了。

翌日一早,是个大阴天,一大早便细雨纷飞;到了晌牛,雨势有转大之势,路人早避雨去了,偏偏码头旁,有二名男子呆呆的站在那儿,像是为了什么事而惊骇住了。“萍儿,这就是咱们谈生意的地方吗?”其中一位长相斯文,穿着一身轻便的书生衫子,看起来就像是主人的男子不禁埋怨起来。

那扮作家-样的二十余岁的男孩急欲辩解:“大夫人,我不知道展家会选在这种地方。展管事说,说在船上,我真的不知……”

那男子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既要跟人谈生意,就得处处-就于人。”-了口气,心思不知飘向何处。“也不知小银子是溜到哪去了,连云阳也不见-影。”语气中大有担心之意。

原来这大夫人便是银兔儿的大嫂李迎姬,她们之所以出白子-,目的有二,一是为谈生意,二是为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姊弟。

长久以来,她管理白家生意都是用娘家姓,再通过几个扮男装的机伶丫头传-讯息,无论是打理生意或是投资,都不须跨出白家一步,对方也不知这是白子-的产业,不然依京城流传的-言,一听白子——皆是女流之辈,-不会升起霸占白家生意之心?所以,凡是白家生意,皆说是李家公子在管理,而且是幕后管理,幕前就靠善于交涉的丫头扮男装来传-她的决定。

今儿个若不是有一-大生意要谈,她李迎姬又-会跨出白子-一步?

展家一向与白家有合作关系,也许是因合作良好,展有容才决定将白家-为合伙人,共同合作一-天大的生意,不过前提之下,是展有容须先评估李迎弟这个人;李迎弟也就是李迎姬对外作生意的化名,不过,外人并不知道。

展有容向来相信看人的眼光不会错,虽与白家合作多年,但也未曾见过目后的李家公子,如今这次合伙的要求之一,就是须同李家公子见面,再谈细。

所以,今儿个李迎姬只好扮起男装来见展有容。幸而她虽是女儿身,但长相平凡,扮起男人来,倒有七分相像,另外三分再装一装,倒也瞧不出她是女儿身来。但,那并不表示她愿意到烟花之地谈生意呀!

所-烟花之地并不光是指妓院,有的姑娘也可自立门-,例如在湖上弄个花舫什么的。瞧!眼前就是一例。

大雨滂沱,湖面上隐约飘着雾气,但也能瞧出湖面上那艘美轮美-的花舫──她向来是足不出-的,但一点见识还是有的,那分明就是花舫嘛!

雾中出现小舟,舟上除了划-的船夫,就剩一名长相可人、-着纸-的美人儿。待得小舟停在码头边,那美人儿瞧见迎姬,笑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姓李?”迎姬虽是百般不情愿,但为了白家也只得认了。

她一拱手,回道:“在下正是。”

“那可好极了。李公子请上船,我家小姐与展公子久候多时了。”

那美人儿-出一把-着美女图的纸-想为她-起,那家-萍儿忙斥道:“我家公子有-了,不必你献殷勤。”她忠心耿耿的将自己带来的唯一一把——在主子的头顶,自己反倒湿了一半。

那美人儿掩嘴低笑,道:“二人共-一把-,若是男女也就罢了。你-都是男人,既无情趣,又遮不至身子,到头来伤风感冒,可-怪我没好心告-你。”

“姑娘说得倒是。萍儿,接过来吧!”李迎姬虽不愿到烟花之地,却也不是一味排斥,当下谢过那美人儿,任着小舟划向雾中花舫。

那花舫便是京城有名的醉香花舫,主人是京城花魁花月痕。她当年在百花楼红出了头,被封为花魁,也挣足了银两,乾脆自立门-,造一艘花舫,凡是想上这艘船的,至少要出上千银两,虽是天文高价,仍是有不少富豪公子、文人墨客来一睹芳容。

今儿个,醉香花舫让人包了。只见花舫上约莫十来个的丫头个个都是美人胚子,-着-儿站在船头或低头私语,或笙歌曼舞,一见迎姬上了花舫,忙领着她进舫里。舫里的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便是艳冠群芳的花月痕,花容月貌是不在话下,那绝俗的容颜跟银兔儿有得比,就是少了银兔儿的天真无邪,略-三分。

向来迎姬是知分寸的,在白子-里,长相属她最平凡,因此她看见美人是既不-也不妒,当下只是淡淡扫过那花月痕,便将注意力转向那舫里唯一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俊俏不说,差不多三十来岁,举手投足间竟有贵族似的威严,让人不可小。须知,她从小便让白家-来当童养媳,见过的男人只有李父、白父及那白云阳,再来就是偶尔硬-白子-的臭男人,所见的男人屈指可数,自然不知他的长相究竟是好看还是不好看,起码能见人就是,所以她也是淡淡瞥了那男子一眼,并没放在心上。那展有容当她是正常反应,因为她是男的嘛!凡举姑娘家,除了昨儿个的银兔姑娘不正眼瞧他外,至今只要是见了他的姑娘,莫不-心于他,不是臭屁,他也是挺烦恼的。要怪就怪他爹娘,基因好并不是他的错,他的心在展家生意上,对女人的兴趣不大,不然他何以要-极把无极推-出去呢?

他笑着请迎姬入坐。

“百闻不如一见。李公子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竟将李家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令展某好生佩服。”

迎姬淡淡一笑,道:“展公子不必-美于我;展李二家向来有生意往来,我信得过展公子,想必展公子也该是信赖我,才有此次的合伙关系,既是如此,闲话莫说,展公子请欧正题便是。”

展有容一怔,随即对他心生好感。李迎弟外貌虽文弱有余,也不怎么起眼,但就是合了他的脾胃;-少有人能让他在第一眼就产生好感的,而这李迎弟他是交上了。“李家公子既来醉香,就不该只顾谈生意,且先听听月痕抚一曲吧!”那花月痕插上一嘴,声音如——出谷。

京城流传一句“听得花奴抚一曲,散尽千金又何难”,由此可见这花月痕的琴艺该是如何的高超了。迎姬未出白子-,自然不知花月痕的琴艺究竟有多好,再者今儿个她可是来谈生意的,对那什么醉香、琴声是一点兴趣也没,正要开口拒绝,哪知展有容微微点头,风流笑道:“李兄弟,来了醉春,定要听听月痕姑娘的琴艺,方不枉此行。”这-美之词让那花月痕的脸蛋染上红晕。

迎姬才要不耐的拒绝,哪知身边家-萍儿不屑的冷哼一声:“再好的琴艺也能比得过三夫人吗?”

“萍儿!”

“大──大少爷,我说得可是事实嘛!三夫人不但长相好看她百倍,就连琴棋书-都样样精通,大少爷,家中上上下下哪个人不-声三夫人好的,就连银子小姐也喜欢听三夫人的琴声,就可惜……”一思及银兔儿失-,那萍儿不觉流下眼泪来。

迎姬虽也担忧银兔儿的下落,但一见到花月痕没法下台的脸色,只得-道:“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既没听过花姑娘抚琴,又怎知她比不上三夫人呢?花姑娘,如不嫌弃,能否为在下及展公子抚上一曲-琴?”总算给那花月痕一个台-下了。

当下,那花月痕便抚起琴来,随着那琴声,低吟起情意——的情歌来……李迎姬-根没在听,她瞧着舫外的大雨,心里担心起若是银子没找到躲雨的地方,-不会淋湿了?她们虽名为姑嫂,但她疼她像是自己的亲妹,若是一日寻不到她,只怕是一日放不下心来。

对李迎姬而言,她是不懂男女情爱的,家庭就是她生活的重心,如何使白家生意更为茁-和照顾白家人都是她的生活目标。

而那展有容就大大的不同了──他正沈思般的凝视着李迎弟。好古怪的心思啊!在乍闻他有妻妾之时,他心底竟泛起几许失望。他失望什么?同是男人,一个有妻妾,一个尚-身──莫非他是在-慕迎弟?

不,不,不,他对婚姻向来没多大兴趣,怎会-慕李迎弟连娶三个妻妾呢?累都累死了。既然不是-慕,那心中莫名的情网又作何解嶙扛古怪的是,初见李迎弟是看他平凡得找不出特色来,但如今是愈看他愈耐看,那细长的眼睛挺亮的,那鼻子也很有个性,嘴唇略-没错,但他喜欢。没错,他的五官看来是平凡得再不能平凡,但分开来看,倒也挺有味道的──等等,他在想什么?他竟然在想-下李迎弟的衣衫后,会是一番什么模样?老天爷,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对方可是男人哪!

“展公子?”花月痕连唤了几声,才让展有容回过神来。

想来这一曲琴,从头到尾就只有萍儿仔细的在听,好比较其中的好坏。

展有容不敢正视迎姬,抬眼瞧见外头雨势忽地变小,道:“李兄弟,可喜欢花雕?”“我不-酒。”

“也好。月痕姑娘,就烦你为李兄弟泡一-冻顶-龙。”这句话算是-时遣退了花月痕,否则花舫上的姑娘有十来个,又为何独要花魁去做呢?

那花月痕也知其理,-手,欠了欠身,便退下了。

“李兄弟,展家生意重心是在京城,除了京城外,江淮、浙江一带也有几间-子商号,说大不大,但对当地也有几分影响;展某虽不才,但也想将展家生意向外推展,首由江淮、浙江一带,一路往南,再以南洋地区的国家与阿拉伯人为主,作为-易对象。”瞧见李迎弟一脸惊愕,笑道:“李兄弟,『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可曾听过?”她惊-莫名的摇着头。

他再笑道:“展某的目标之一就是将苏杭开发为繁荣之地,有如天堂一般,-凭展家之力,风险大大,故不得不找合伙人。李兄弟的意下如何?可敢冒险一试?”李迎姬沈默半晌,心想:这是一项大挑战,也是极好的投资,那是说,如果成功的话,但若以白子-为首先考量的话,这风险冒得大大了!

展有容瞧她心中挣扎,决心逼她一逼,道:“展某想与李兄弟合作的不-于此,李兄弟可曾听过爆竹?”

“展公子也想打那爆竹的主意?”事实上,白家就有一商行专卖爆竹;京城多富豪,自然对-乐特-有兴致,这爆竹就是专用来-乐的,就是有些危险。

“展某手下有几名火思辅家,发现那火药虽能-为爆竹,但也能-成霹——,对于朝廷是大有-献。这原是项-密,不过其间耗资颇多,若能也找合伙,对彼此定然有所好处的。”重要的是,他对这李迎弟有好感。

“霹——?那是什么?”

展有容一笑,忽地握住李迎姬的双手,正要说话,眉头突然一皱,怎么这位李兄弟的手特-的小号,而且柔软?

她的脸倏地-红,用力抽回,怒道:“展公子说话便是说话,何以动手动脚?”展有容先是怔于她的怒气,而后了然的笑了笑,道:“李兄弟莫见怪。我向来不拘小-,一时失神,才对李兄弟不敬,望李兄弟见谅。”定是她-于一双男人的手活——的像娘们儿的白女敕玉手,才忌-他人碰触。

迎姬嘴角仍是带怒,若不是看在彼此合作机会颇大,早拂袖而去。

“致命的武器。”他正色答道。

“什么?”

“我是说,那火药经改良后,能致人于死地,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无一-免。无论是为大宋国运,或是彼此利益,李兄弟都该与我合作。”

他微微笑着,直到瞧见李迎弟惊愕的大嘴,忽地有了想亲她的冲动。

他到底怎么了?难不成,他多年来对女人没兴趣不是因为管理生意所致,而是──而是──他喜欢男人?

老天爷,这大不可思议了。

“无聊,无聊,大无聊了!”

在那儿仰天抱怨的是谁呢?除了那成天找好玩事的银兔儿,还会有谁在那儿有闲功夫喊无聊?

她在展家-苑住了一宿,就觉无聊透顶。说是无聊,是因展无极已一天不见人影,她想出门嘛,守门的家-唯唯——的说了一大堆话,意思挺简-的,就是──“少爷不追-跨出大门一步,若是跨出一步,小的脑袋就不保。”这几句也让他说得吞吞吐吐,害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挖出来。

原来,人质的生活就是这般无趣;她若早知道这样,也不要死缠着那展无极,她自个儿到处玩,不也挺好?

如今,是要人陪,没人陪,只能去瞧瞧青蛙大哥,瞧完了,就在-苑里到处探险,探完了险,就坐在亭子里发呆,简直跟在白子-里的生活没两样。既是如此,她费尽千辛万苦的溜出白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成,不成!再这般无聊下去,我一定会发疯。该好好想个法子,溜出去玩玩,不然也要让那姓展的知道,我银兔儿也不是他说不准出去就乖乖等他回来的小人物。”她眼珠子转了转,瞧天上下起细雨来──对啦!她急忙跳下亭子;先前她探险时,早将展家-苑模个熟透,于是她回房拿了火摺子,趁人不注意,悄悄跑到柴房里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在-苑四处跑,边跑边叫:“失火啦!失火啦!柴房矢火啦!”她人小,声音可清亮得很,不多时,那展府里里外外,只要是人,都慌慌张张地奔向后院的柴房,因为他们全看见那柴房上空的黑烟,-去救火了。

“古怪,真是古怪!本姑娘明明只搬了几根木柴烧,怎么火势大得离-?难不成展府的木柴-过白家木柴千倍?”银兔儿站在大门前,心里有些-疚,可是回首一想,既然展府所有的家-都去救火了,要是再救不了,那也算是展府家丁没用。

如今,大门没人守,也没人像跟屁-似的盯着她,此时不溜,待何时?主意一定,就要跑向门口──忽地,黑影一闪,一把弯刀就架在银兔儿的领上。

“若想留下小命,就-轻举妄动。”那黑衣人低声警告道。

“不好玩,不好玩!怎么无极大叔没告-我,派你来盯我?”银兔儿扁了扁嘴,心思一转,此人若真是展无极派来-视的,定然不敢动她。这样一想,她的胆子便大了许多,乾脆转过身,瞧见那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珠子。“喂!你的刀子-大靠近我。所-刀剑无限,若是伤了本姑娘,-说无极大叔会找你算帐,我第一个不-你!”她的本意是-唬他,哪知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听姑娘所言,那展无极倒相当的看重你。”语气之中,大有没找错人的意味。

银兔儿的眼珠子悄悄地转了一转,看见他-狠的眼神,马上改了口气,恶声恶气地说道:“他当然看重我啦!我是他拙铐的人质,他若不时时刻刻看住我,难保我不找机会逃出去。”

那黑衣人一怔,-口道:“你不是展无极的女人?”

“当然不是!”银兔儿气恼道:“父仇不共戴天,十年前他亲手杀了我的爹爹,十年之后我来报仇,哪知让他给识破了,就将我软禁在此。这位大哥──你该不是那姓展的人吧?”她用十足怀疑的眼神睨着他。

那黑衣人何尝不也怀疑她呢?

“你与展无极既是仇敌,何以他不动手杀你?再者,先前听你唤他无极大叔,就算不沾亲,也是熟人,哼!你这丫头片子想骗你爷爷,也不先称称自己有-渖重。”银兔儿瞪着他,怒道:“你是白痴吗?本小姐不懂武,能打得过他吗?自然是先拉-关系,让他失了防我之心,再下手也就不难。瞧!柴房的火就是我的-作。你也真笨,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就想杀那展无极,依我看,就算花个十年二十年,你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边呢!”

那黑衣人怒极,刀锋在她雪白的玉领下陷几分,细长的伤痕立即流出血来。“我杀人向来是不眨眼的,你既不是展无极的女人,无法威-于他,留你何用?”摆明了就是你完了。

她是真的完了。原以为假冒展无极的仇人,黑衣人便会放开她一马,哪知她涉世未深,就算天生聪明机灵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成了刀下冤魂!说来说去,就怪──怪展无极好了。若不是他树敌不少,她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不成,不成,她还没玩够,定要想出个法子,让他放了她才是。

可惜她脑袋瓜子终究没那黑衣人的刀快,只见他眼露杀机,弯刀猛挥,是铁定砍下那小脑袋;偏她不但聪明,而且眼尖,不等刀动,就先见着他眼里的杀意,-紧弯身一躲,就往大门跑去。

“哪里走!”黑衣人当地是囊中物,冷笑一声,追了上前,将全身力量-注在那把弯刀上,趁着银兔儿拉开木-,打开大门之际,那弯刀狠狠地从她右肩往下砍,一时之间只见-血-了出来,银兔儿惨叫一声,娇弱的身子往门外软软地倒去。

那黑衣人本是想从她右肩砍下,将人砍成二半,偏偏他没法子如愿了,因为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便是──展无极。

银兔儿的身子软软跌出门-外,若不是展无极眼明手快,疾步奔出,接个满怀,只怕这会儿,这小丫头片子非跌个满身伤痕不可。然后,他看见了她肩胛上的那片刺目血-,还有那黑衣人。

“不玩了,不玩了,我不要玩了啦!你-杀我……”平日的活力像是让那一刀给砍断了,银兔儿虽哭着抗议,但双眸紧闭,分明是陷入半昏迷状态。

展无极的胸口如遭重槌,如那心头肉活生生的让人剁了似的──这份奇特的情感相当特殊;不过与她相识二天,他便已时时刻刻惦记于她,尤其先前突如其来的心神不宁,莫非就是为了她?

瞧见那斑斑血-,他眼里不觉聚起狂怒,冷道:“为了那莫须有的宝藏,就该-杀无辜吗?”

那黑衣人当场瑟缩了一下,因为他听出展无极声音中的杀意,但一想起那天大的宝藏,人性骨子里的-婪又悄悄地居了上位。

“展公子,你也-再-了。既然你有金-匙,不如你我合作,一块找到那金锁里的天大宝藏,五五对分,从此享用不尽。”他小睨躺在展无极怀里的银兔儿,不屑道:“到时,你要什么女人会没有吗?何-,她与你是不共戴天之仇──”话还没说完,那黑衣人忽地住嘴,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始终没人敢跟展无极面对面的挑战了──他瞪视着自己的弯刀正穿透自己的月复部,然后惊愕地抬眼瞧着展无极那一脸的狂怒。

“谁敢动她,就是跟我作对!”展无极冷道。

黑衣人缓缓倒地,飘浮的最后意识竟是──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杀机,伤了银兔儿。展无极立即抱着银兔儿奔入-房,沿路吩咐那迎面跑来的家丁找大夫、药箱、烧热水等等……

“少爷,我瞧──我瞧这姑娘不行了,还是快请她的家人来见最后一面的好。”那展管事冒着让展无极打骂,也要把事实说出来。那银兔姑娘人这般娇小又瘦弱,-说是遭人砍伤,恐怕连小小的伤风感冒,都得让人担心半天,尤其现下一瞧,一张小脸蛋面白如纸,瞧不见任何血色,若不是见那微弱的呼吸还在,他还真以为她已经……

“出去!”展无极视而不见的瞪视着那汨汨流出的-血,心痛道:“除了大夫,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四十出头的展管事嚅动嘴巴半晌,想说些什么,但一瞧展无极的痛苦神色,不觉一惊;他从小见无极长大,从没见他动过情,而今流露在他的脸上的不正是……当下,他不敢再多言,默默地退出-房,祈求上苍保佑银兔姑娘安然无恙,否则,还真不知展无极会做出什么事来。

至于那展无极见那银兔儿的肩伤流血不止,忙拿来白毛巾,瞪着她的领衫一会儿,断然将她的衫子扯开,顾不得男女有-之事;只见她-雪的香肩染上红血,砍伤之处几乎见骨,他不觉后悔未将那黑衣人千刀万-,以-心头之痛。

他展无极武艺虽高,但也不爱杀人。死在他手下的,是屈指可数,就连那些想-金-匙的,几次加害于他,他也未曾动怒杀人,直到这回──那黑衣人是该死,不是因为他的-婪,而是他重伤银兔儿。

事已至此,他还须隐-自己的心意吗?本来他是不信那一见-情的,可眼见她伤重难-,那猛烈的情感如排山倒海般向他狠狠-来,迫使他不得不正视;除了那初次相识的钟情,短短二日的相处,已不是一见-情那般-纯──死鲔上了银兔儿。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使至今他仍搞不清向来不动情的他,怎会如此轻易爱上了她,但爱上就是爱上了,又有何理由呢?当务之急,便是急力救治她,倘若她死──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无极大叔,你──你在干什么?”银兔儿半张开了眼,瞧见展无极就在面前,是又喜又痛;喜的是,好不容易能在临死前见到他;痛的是……临死之前?“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是不是?”她想起那黑衣人,想起右肩上的剧痛,骇怕极了,尤其一瞧见他手里拿着染血的毛巾,几乎晕厥过去。这是她的血?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你不会死!”他沈声道,除了嘴紧紧抿住之外,是再也看不出任何神色。“你骗我!”她气若游丝的哭道:“我一定是要死了,不然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子好难受……”

原先,展无极便在她右肩点了几大穴,防那-血拚命流出,如今伤口过深,血仍流不止,难不成真是无救了?

他的脸色不禁泛白,勉强沈住气,道:“你-慌,大夫马上就来。”他心想:那该死的大夫究竟死去哪里,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依这血流速度,不必等到那个混帐大夫来,银兔儿早流血过多而死……

不!她不会死,也不该死。她昨日还活-乱跳的,教他怎能相信,转眼之间她便香消玉-亢龅兀他胸前的坠子滚-起来,如同初遇银兔儿那时的炙热,隐约的刺痛穿过胸前,朝那心脏狠狠的刺下──他一惊,立即拿起坠子,金色的-匙在日光之下,竟产生-抹小小的血珠,像是自始至终嵌在那里,不曾消失过。

这究竟代表何意?银兔儿身上并无金锁,但金-却好似与她有缘。

若是有缘──他的心思一转,立时拿下金-匙,握在手中,喃道:“你与她若是有缘,就该救她-命。”像是想将自己的生命力藉由金-匙灌注在银兔儿的身上似的,他用力握住它片刻,才将金-匙放在她的右手心里。

“无极大叔……你在干什么?”银兔儿昏乱的瞧着他的举动,好生讶异。“它如拥-有缘,定能成为你的保命符。”他密切注视那伤口,倘若他的推论正确,这金-匙和银兔儿该是有缘!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那血流缓慢地减量,而后终于止住,展无极不由大喜,但一瞧见银兔儿惨白的玉容,不禁握住她的小手,怜惜道:“傻丫头片子,先睡一觉,等醒来后,你的身子便不再难受了。”他何曾哄过人了?这还是头一遭呢!

银兔儿定定地瞧他,苍白的容颜露出惨兮兮的可怜表情。

“我一睡,就不会再醒了,是不是?”那声音好小,若不是展无极侧身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不过,瞧她一脸又痛又倦的模样,他的心竟觉得隐隐刺痛起来了──爱人净是苦滋味吗?以往只有照顾自己就成,如今却要为她担心受怕的。

他的嘴角挤出淡淡笑意,拂了拂她让汗浸透的发丝,道:“若不再醒,又如何能玩尽天下好玩的事呢?”如今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天下好玩的事?”银兔儿向往极了;轻喘一声,自始至终,她都不敢瞧自己的伤势,只觉得右半部身子像火热,像雪石,又热又冷。“我真不会死吗?”她流下眼泪,哽咽道:“我才十七岁,还有好多想玩的事儿;我也还没告-你,虽然你成天没个笑脸,可我也挺喜欢你的,就像喜欢青蛙大哥一般。”

展无极不知该气该笑,如今这情景,就算她说他像蛇大哥、狼大哥,他都会无异议的接受。

他-有一肚子安慰的话,到头来只化作一句──“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好好的。”

简短的几个字像是让她安下心,忽地,她觉得-极了,好想睡它个十天八天的;双眼微-之际,又忽地冒出话来:“我睡醒后,你会每天找一件好玩的事让我玩吗?”

展无极不假思索的回答了,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然后,他瞧见银兔儿沈沈地睡去,不觉大笄Z气。

她睡了才好,才不觉得有何痛苦,尤其对一弱质女流而言,这伤势大过严重,能不能活下去,还不敢定论呢?

他轻-口气,抚平她一脸的难过。只怕,在梦里,她也不好过吧!

“少爷,大夫来了。”展管事悄悄地在门外说道。

“快请!”他正要前去开门,哪知银兔儿右手紧紧握住他的巨掌,不肯放开,连那右手心的金-匙都不惜滑落下来。展无极瞧她虽在昏迷之中,但对他的眷恋甚深,心中对她的怜惜不免更深。他不再试图离开她,直接命令那大夫进来;门一开,进来的是个小头-面的中年男子,展无极冷道:“我要她活下去,不论花任何代价都要她活下去。尽你所能的致她,听见了吗?”

那大夫的背脊发起一阵寒-来,连忙唯唯——的点头,-紧走到床边,略略检查银兔儿的伤势,那惊惧的神色表露无遗。

“怎么?有问题吗?”展无极寒声问,当场让那大夫-出了冷汗。

“公子-急!这位姑娘有救,一定有救!她伤势是严重些,但幸-血流及时止住了,不然,老夫也不敢保-是不是有把握能救活她。”他说得虽是事实,但终究也没说出他到底有几分把握,除非,他想比银兔儿先死,才会说出只有一半的机率。总之,想救活银兔儿就得尽全力,还有银兔儿自己的配合。

那大夫再细瞧伤势一番,特挡-出笑容,免得展无极以为他又没把握了。不过话说回来,银兔儿的领扣让人给扯掉了,不消说,定是展无极所为,不然怎么止血的?“展少爷,你先避避,待老夫清理伤口后……”

“我待在这里。”展无极始终握住银兔儿的小手,没有放开,可那冷漠的声音让那大夫不敢再说些什么。

就算展无极想瞧光这女孩的身子,那大夫都不敢有意见了,何-只是待在房-呢?大夫偷偷瞄一眼展无极关切的神色,不过,他不会不知道这举动表示些什么吧?就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从今以后,银兔儿只有二个选择了,一是当尼姑,另一个则是嫁给展无极。

那是说,如果她活得下去的话。

-大早,展家-苑就热闹得很。

因为有一个人忽然想同麻雀姑娘玩一玩、说说话,所以,展家-苑的下人共五十余人全出动在花-、在屋顶、在拱门上捉麻雀,就为了讨她欢心。

“好久没见到麻雀姑娘了,想当日,我在家里的时候,每天一早就有只棕色的麻雀姑娘落到我粗-前,跟我打声招呼,不知怎么的,我好想见见-呢!”就是这一句话,让展家下人全动-了。

为什么呢?因为展家少爷曾允-于她,只要她伤势痊-,每一日就找一件好玩的事让她玩。很不幸的,她今儿个就是想找麻雀姑娘来玩。

“这总比昨儿个小姐想要爬上东院最高的屋-瞧瞧外头的景致要好。”

“是啊!这捉麻雀还容易得很,前天,她还把有容少爷的-本当玩具玩呢!”“说起那-本,到底是谁偷渡给她的?”

“绝不是有容少爷和无极少爷。你没瞧见当有容少爷看见她在-本上不知写了什么字,差点没气晕了,谁都知道他最重视展家的生意。”

“更-谈无极少爷一找到那-本时,他脸上的表情;我阿福在主屋做了十年,在-苑做了六年,从来不知道无极少爷的表情还能多变化耶!”

“是啊,是啊……”

半个月来,在展家-苑不时听到这类小小的“抱怨”,说是“抱怨”是有点牵强,应该说展家-苑最近活络不少。这才像是人家居住的地方嘛!早上热闹,中午热闹,就连三更半夜也热闹;下人们是有些累,但至少气氛轻松,没有-力嘛!

展无极听闻下人间的传言,也只有苦笑的分儿。

他才走到-房外头,忽闻门-轻脆-耳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整日待在屋-,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偷偷拿来有容小爷爷的-本来玩,也玩-了;无极大叔又不准我爬上屋-,不如──不如-明儿,叫他教我打猎,一溜到-外,管他什么熊大哥、蛇大哥的,先偷渡回来,也好陪我玩玩才是。”

展无极闻言,更是苦笑连连;不待敲门,便推开了门,只见银兔儿坐在桌前,将小小的杯子装满水,一一-在桌面,拿着竹筷轻敲,竟唱起乞儿的-花落。

“银兔儿,谁让你下床了?”

银兔儿一见是他,连忙欣喜的跳起来,缠着他,笑道:“无极大叔,我要的玩意儿,你带回来了没?”

展无极见她今天气色红-,心一-,道:“你想玩?”

“当然!不然,我要你到李记-干嘛?”

“你要爆竹便也罢了,展家也有那卖爆竹的商行,何必跑那么远到李记呢?”银兔儿吐吐舌,当然不能跟他说,李记就是白子-名下的商行,要捧也该捧自家的店才是。不过,照这样说来,展家与白家该是生意上的-敌喽!

她眼珠子灵巧的转了转后,娇笑道:“我说,无极大叔,展家生意大多由展小爷爷包办,你当然不知京城流传一句话『爆竹当到李记-,展记尚差一大截』,这就-明了,-李记的爆竹既安全又好玩,我当然是要-李记的啦!”

展无极-根不信。幸-她不姓李,不然他还真以为这丫头是李家派来的奸细呢!前几天他还听到她在那儿对米-遇见的丫头、下人说道:“-东西,不论是吃、是喝、是穿、是玩都须上李家的商行-,否则大伙看着办。”

本来,那家丁、丫-是可以不听她的,不然骗骗她也成,偏偏半个月来,银兔儿性子向来活-开朗,虽并没刻意讨好谁,人人却与她交好,就是喜欢看她-烂的笑容。所以,这几日不时听说某某丫头-布料送亲人,跑到李记商行;家-私下偶尔打打牙祭,跑到李记豆腐店,-几块豆腐回来,那豆腐上还戳着李记的印,更-谈她竟然让展有容莫名其妙的跑到李记-了一堆上好的女人衣料回来。

展无极自然不知那展有容是另有目的的,这-且不谈。重点是,她再这样煽动下去,只怕迟早那天全京城的百姓全中了她的毒,展家生意也就-作了。

“无极大叔,你是怎么啦?这几日老瞧你——不乐的,是不是有心事?让银兔半仙为你解惑如何?”

展无极难得露出笑容,陪她玩起——,道:“姑娘既神算过人,我倒想听听半仙你说得准不准?”

银兔儿竟然得寸进尺,装模作样起来了。这才好玩嘛!以往在白子-,她想玩——,除了小泥巴她们,是没人陪她玩的,可她们偏又笨得很,脑子不知灵活转动,玩起来也就格外没意思,所以今儿个展无极愿陪她闹士一闹,怎能不喜不乐呢?

她故意咳了咳,抚了抚那莫须有的-子,徐步-了他一圈,又走到他面前,观看他的气色,道:“公子心中烦忧多日,定为了一事,那事对公子而言,是很重要的。”“这点我承认。”他微笑,道:“半仙能瞧出这点,多半是猜的。”

银兔儿眼一瞪,佯怒道:“谁说我是猜的!你是在找某样东西,是不?而且找很久都找不到,所以心情烦-,因为找不到所以急,偏偏期限又快到了,让你整日扳着一张臭脸,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难看得很。”

展无极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道:“你知道?”

“我是半仙嘛!”她得意道,又看他眼神略有怀疑,摇头笑道:“无极大叔,你也真不会转脑子。那日相识,你硬要打开我左拳,找某样东西,看你神色,分明是急想要某样宝贝,偏偏我没有,所以你才带我来此。而这几日,你出门的时间不多,回来时又未见大喜,自然是还没找到你心中那重要的宝贝──那究竟是什么?”这才是重点,银兔儿好奇得很。展无极一笑,笑容里倒是不吝于-赏。

“这几日,你负伤在床,倒也忘了向你-问,你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他拿起她胸前的金-匙,问她:“你可曾见过此物?”打当日她伤重,展无极将金-匙作为她的保命符后,这金-匙便时时刻刻挂在她胸前。

银兔儿笑道:“我当然见过啦!这是你硬塞给我的嘛!”银兔儿拿下它,换她把它硬塞到他手里。你想讨回去就明说,不必拐弯抹角,我银兔儿向来是大人大量,小小的金-匙我还不放在眼里。那语气像是这金-匙的主人本就是她似的。

展无极沈思般地瞧着那金-匙,见当日-匙上的血珠已然消失。莫非这金-匙当真与银兔儿有缘,若是有缘,她该有那金锁才是……

“无极大叔,瞧你又板起一张脸来,-匙都已经还给你了,你还不满意吗?要不要银兔儿上银楼再为你多做几个一模一样的,让你数都数不完?”

“银兔儿,你我相识之前,你可见过此物?”

银兔儿瞧他严肃得很,吐了吐舌,只好认真答道:“这做得精致又好看,应该是纯金。如果我瞧过,一定不会忘记,偏不幸得很,银兔儿自小到大,接触的玩意儿不多,这金-匙-根没见过。”

展无极信了她。若是初时,他是不会信她的,如今知她性子,虽不是百分之百的老实人,但也是识大体之人,她明白金-匙的重要,自然不会骗他。

银兔儿好奇地凝视着他,道:“这玩意儿当真重要?”

“它曾是我一生追寻的珍宝。”他淡淡答道。

曾是那就是说,现在他找到更好的珍宝喽!银兔儿脑子拚命的飞转,是什么玩意儿会比纯金的金-匙还重要?想了半晌,竟然想不出来,她不禁懊恼万分。

“曾有高人指点,这金-匙是相配于一金锁的,一旦找到那相属的金锁,我便会找到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如今期限将近,金锁仍是一无所。”展无极一-,又道:“那高人是仙人吗?怎么真能预测你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是什么?”银兔儿好奇极了。怎么这种事就没发生在她身上呢?都怪从小就关在白子-里,当然高人是遇不见她的。

想来就有点气,何以展无极比她幸运呢?当下,眼珠子一转,打量那金-匙。真是气煞她了,早知如此,干嘛还他?先霸着再说。如果她拥有那金-匙,再找到那金锁,她-不也能找到她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那会是青蛙大哥?还是蛇大哥?

“那高人不是仙人,是我师父。他也无法未卜先知,不过他老人家曾说,这金-匙是师祖交给他的,师祖临终前曾嘱于他,有生之年若能找到这金-匙的主人,便要他老人家传授武艺于他,并嘱他定须在十年之-找到那金锁。师祖是神机妙算,当囊-父若-将金-匙交给我,而不传武艺于我,只怕我早死在那些-夺金-匙之人的手上。”

银兔儿对这段传奇简直是着了迷,当地是说故事似的,连忙问道:“那些人干嘛-你的-匙?他们吃饱了没事做吗?还是只要是有金-匙的人,真能找到宝贝?”

展无极冷笑一声,道:“数年前,京城不知何人传出消息,说那金锁里藏有宝图,若能-到那金锁,定也能找到富可敌国的宝藏。人心-婪,是宁可信其有,自然时时拼着命上门来挑。”“就像是那日的黑衣人一般,是不?”当下,银兔儿瑟缩了一下,心有余悸。展无极发现她惊悸的神色,不觉抚了抚她的粉预,放柔声音道:“现下,那黑衣人是再也不会伤你半分了。”

银兔儿倒已习惯他亲-的举动,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喜欢呢!从小到大,就没人拍拍过她,也没人敢逾矩的碰触她,嫂子们是疼她,但多半是用说的,是很少拍她的肩什么的,而书呆子弟弟天生就是迂腐的读书人,同她玩也玩不来,成天没-叨就不错了,哪还会像展无极有事没事就模模她的脸,抚抚她的发丝,让她有受重视的感觉,而且──“无极大叔,你真像我爹。”她突如其来的冒出一句。

展无极差点气死。

“我说过,我不是你爹!”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爹啊!”银兔儿一脸天真无邪,道:“我从小就没有爹,嫂嫂们对我极好,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遇上你之后,发觉你待我也很好,很宠溺我,那种奇特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像是与你相处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了,所以我推断,这定是对爹爹的感觉……”

展无极闻言,怜她早年丧父,只得将愤怒之词硬生生的吞下。

她竟然当他是她爹?只因为他宠溺她?或许,他该将她吊起来狠狠的鞭打一-,她就能明白到底谁才是她爹!

“无极大叔,你脸色好臭,是不是不舒服?”银兔儿的神色像是十分期待他生病似的。他病了,对她有好处吗?前辈子,他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与她注定这一世的情缘呢?或者,他该换另一种激进的方式?那狗屁的-吞举止只会让她以为是亲爹再世,对他-根就没好处的。

展无极瞅了她一眼,道:“我身子好得很,可以打消你脑袋瓜子的念头了吧!”

“你怎知我在想些什么?”银兔儿扁了扁嘴,略嫌失望的说道。她当然希望他身子健康,只是偶尔来点那种不伤身子的小感冒就成。

须知,这半个月来,她当病人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每天喝那治伤的苦药水不说,这展无极竟然还让丫-熬起十全大补药,每天起码要喝完二碗,瞧她喝得都快吐了,他还在那里嫌不够,想将二碗改为三碗,分明是想趁机报仇嘛!

所以啦,最好他偶尔也来个小感冒,她从没煎过药,一来也可尝试看看,二来要他喝那补药看看,好感同身受一番,这应该不算坏心吧?

“丫头,当日你说你姓白,可是京城一带的人家?”

“是啊!你问这干嘛?”

“你离家多日,家人不担心吗?”

银兔儿瞧着他的严肃,-头认真的想了想,道:“我不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

展无极简直拿她没法子,乾脆直言道:“近日之-,我打算登门拜-府上。”

“拜-”她-住了,急忙摇手,道:“不成!不成!我是偷溜出来玩的,你若登门拜-,-不-了我的行-?”

“你离家多日,也该回去了,此次拜-,正是个机会。”

银兔儿噘了噘嘴,哀怨地瞪着他,道:“原来你不要我了,嫌我烦了,是不?我还一直以为你很喜欢我呢,枉我挺喜欢你的。”

展无极露出笑意,却遭来她的白眼。这年代谈情说爱的少有人在,尤其是女子哪敢将爱啊情的挂在嘴上,偏偏这丫头不同一般女子,坦率说出她喜欢他──虽是如此,他也明白这丫头尚未弄清她自己的感情,只怕这所-的喜欢,她是-以为对朋友、对兄长的感情。“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他-了一-,-有用意的瞧着她,道:“那时定是名正一吾顺的。”

“无极大叔,你老爱吊人胃口,怎么你说十句,我就十句都听不懂呢?”她疑惑地问,忽地心生警惕起来,因为他的神色像是早决定了一件她不怎么喜欢的事,偏又要去执行它。展无极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你不懂也行,只须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是好玩的事吗?”她开始期待起来。

“好不好玩就要瞧你自个儿了,这稀奇角色是你没扮过的。”

银兔儿闻言一听,开心得不得了,直缠着他,喜道:“你要我扮什么?老爷爷?老太婆?还是会拿柄剑的侠客?”看他一-蹈-头,她眼珠子一转,有些惊奇,道:“你不会让我扮狼大哥吧?”

她那天马行空的想法让展无极笑了起来。

“不!我绝不会让你扮狼大哥的。”他几乎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不再无聊了。她皱起眉头,道:“那究竟是什么稀奇的角色要我扮演呢?”

“我要你做我的新娘子。”他很坚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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