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帝萧天阳静静视着眼前沉稳自若的女子：一袭浅紫罗烟衫，绝美无双的脸庞上，那双积聚天下神采的眼睛美得让人失魂，浑身上下更是洋溢着超然出尘的气度。记忆中也曾有这样一个女子让自己深深眷念，从来不曾忘怀。此时眼前的女子面貌与她近乎相似，气度却是更甚一筹。
凝视着那对全无惧意、璀璨清澈的眼眸，萧天阳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甚是和气地问道：“你是藩王的四女儿萧玥？”
芜菲见他俊美不减的眉眼间泛起暖暖笑意，心底忽似被什么轻轻拨动了，有东西在悄悄融化，莫名升腾起亲切感来。倘若自己也有父亲在世上，应该就是这般暖暖笑意地望着自己吧！
“回禀皇上，小女正是。”
萧天阳扫了眼旁边的太监总管张同，张同立马会意，带了侍从、宫女无声出了殿，轻轻合上了殿门。
萧天阳起身走到芜菲身前站定，两双眼睛对上，平静沉稳，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面，彼此心中有如春日暖阳般，莫名的温馨。
“哈哈，你一点都不怕朕，萧爱卿真是教女有方！”萧天阳眼里略有赞许，话题霍而一转，问道：“朕问你一事，当今太后可是赐了璟儿与你一桩婚事？”
“回皇上，正是。”
“朕准备取消这门婚事，你可有怨言？”萧天阳注视着芜菲，出其不意地说道。
芜菲愣住了，来时仔细想了太后赐婚的前因后果，此时虽不知皇上的心思为何，却也料想对自己无恶意，是以放了胆子来，此时听到这番话语，瞬时乱了方寸。
“敢问皇上，可是小女身份低贱配不上璟王爷？”
萧天阳侧了身子看向御案上方的匾额，眼底涌起一阵苦涩，说道：“非也，以你御赐郡主的身份，父亲是在朝藩王，兄长又是镇疆大将军，更况且你的母亲还是朕的亲表妹，在这文昌王朝，倒无人比你更配得上璟儿了。”
“表妹？”芜菲突然想起，萧兮璟在那个下雪的早晨曾说过：“其实若论渊源我与萧玥还是亲戚呢！”当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才知青鸾竟是当今皇上的表妹。
默然半响，芜菲淡淡道：“既如此，皇上又是为何？”
“很久以前朕曾答应过你的母亲，将来她的孩子要做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不入朝堂内廷受人差遣。”
芜菲柳眉一扬，对这有些牵强的理由甚为不解。
“明日朕会下旨婚期如常，只是璟儿的王妃是你妹妹齐云郡主。”萧天阳审视着芜菲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语中有着不容人反抗之意：“你自今日起就留在宫中，当走亲戚做客吧，待过了璟儿的大婚，你哪天住得腻了，想走，朕绝不拦你。”
这一句句话语，仿似无数条绳儿，密密裹住整颗心，使劲地勒紧，几欲寸寸断裂，化为齑粉。芜菲的脸颊犹如抽去了血色，一片煞白，她不明白，萧玥只是与皇上多了一层姑表亲的关系而已，为何太后之前要赐婚，皇上却要硬生生地拆了这桩婚事，甚至带了威胁地要软禁自己？
脑海里掠过与萧兮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一片灼痛，突然惊觉自己对他已是情根深种，以往与他在一起只觉时日好过，而自己或许下一秒就可能离开了这个时空，可此刻忽要强迫自己离了他，却如生生把自己劈成俩半，痛不欲生！
诸般难言的感觉瞬间转为了滔天怒火，看到望着自己的萧天阳眼神漠然，芜菲的怒火倏地冲上了头顶，双瞳也在片刻间化成了耀眼邪魅的赤红。
“一会儿赐婚，一会儿悔婚，我不管你们一家子唱的是哪一出，反正我不需要这样牵强的理由！俗语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好、普通的父亲也罢，怎能如此作弄儿女的姻缘？我与五哥又不是木偶蜡像，岂能任人如此摆布！”芜菲视着这个掌控天下万民生杀大权的男人，冷厉说道。
“摄魂魅眼!”
萧天阳震惊看着那对转了赤色的瞳眸，倒没在意她言语的顶撞，手出如风，疾快点了芜菲的睡穴。
接了软面似的身子抱在怀中，萧天阳脸上一片痛惜：这个丫头深爱着璟儿是毋庸置疑，可是他们又如何能够相爱呢！
轻轻抱起芜菲放在殿后的鎏金卧榻上，萧天阳就着塌边坐下。默默看着那张沉沉睡去、精致绝伦的脸庞，素日威严震慑的面容缓缓松弛开来，深邃如海的眼里慈爱流淌。
许久许久，萧天阳伸出手轻触着芜菲的脸颊，低喃道：“丫头，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你可知你也是朕的女儿？璟儿是你的弟弟啊，你们俩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如何能做夫妻！”
涌上眉梢的无奈仿佛岁月须臾更替，一瞬间沾染了鬓发眼角。萧天阳仰脸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
“当今皇太后不是我的母亲，已逝的惠元皇太后才是，也是青鸾的姑母。那时候我是太子，母后宠爱青鸾，她常在宫中走动，与我暗生情愫。而在此之前，她已被父皇赐婚于晋城战功显赫的耶律怀云。我一直不甘青鸾配予他人，辗转求了父皇和母后，父皇骂我身为太子只知男女情爱，而母后却说青鸾美貌太过，会误了我这未来的国君。可是，青鸾与我早有肌肤之亲，看着她怀了孩儿嫁给耶律怀云，我实在是愧疚难当！我知道她一直在恨我,直到我继位，她生了你、甚至病逝，由始至终，再不肯见我一面……”
萧天阳眼中无声滑下泪来，一颗颗犹若烫人的火珠，溅在芜菲的手臂上。
“丫头，自你三岁封为郡主入宫谢恩那年起，父皇一直未再见过你，这次就留在宫中，让父皇好好看看你，可好？”
眼见芜菲羽翼般的长睫轻颤了颤，萧天阳轻然一叹，意味深长说道：“摄魂魅眼被视为妖术，以后勿要让人知晓。”言毕，有些颓然地步出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