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 第二章

作者 :

路桑出了书房径自找了勋籍,让他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三更时分避了旁人来寻我。路桑本是清零零来的薄奚府,且仍是要回来的,本是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却不得不故意把房间弄乱,捡了几样像样的摆设走,制造洗劫一番的样子。既然是装贼出逃,为了省却兑换的麻烦,从薄奚逖那里得来的钱财,却只得要了银锭金锭。略略打点一下,竟也是沉甸甸一大包了。

路桑把头发挽了,换了男装。三更过了不多时,勋籍果然来了,说是因为同住的小厮与人私下聚赌睡得晚些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才来。当下也不多说,两人便寻了早已洞开的后门出了薄奚府。

勋籍年纪尚轻,虽然平日也教他一些拳脚,不过也是强身健体而已,骑马却是真的一直没得机会学习,二人便雇了马车侯在城门。待得天色渐明,寻了食肆买了干粮,城门一开便出城去了。

究竟要去哪里,路桑并没有拿定的主意。

“籍儿,你说我们该去哪儿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虽然我父亲是诃陵国的人,但是,我却是出生在陈国的,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所以,我也不知道哪里好。”勋籍说到父亲和诃陵国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很快又收敛起来。

“诃陵国?那我们就去你的故乡,诃陵国吧。”路桑拍拍手上的糕点屑道。“诃陵国的话,咱们是该往东走了吧?”

勋籍要说什么,路桑已经打马起程了。

勋籍第一次出安邑,兴奋异常,不时挑了帘子探头去看,不管沿途也不过是些单调的青山而已。

路桑擦了火折子把薄奚逖的手迹引燃了,直到烧透了方用帕子包了伸手出车外,任风把灰烬吹散了。这东西只要在薄奚逖的心里就成了,留在身边终究是个隐患。

路桑拉了勋籍坐定,“籍儿,随着姐姐这么一走,往后的日子便少不得要吃苦了。”

“籍儿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什么样的苦都受得住的。因为我知道了薄奚大人怕别人知道的事,姐姐怕薄奚大人害了我,为了保护我,才特意要带我走的吧?籍儿都知道呢!”勋籍灼灼的看着路桑,路桑却心虚起来。

路桑看着兴致勃勃的勋籍,心里想,这个孩子还有最纯真的信任吧,他毕竟不懂得,人心险恶。

带走勋籍,更是要求薄奚逖承诺不能伤害他;带着勋籍离开陈国,也势必要护他周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薄奚逖相信,自己定是把牵制薄奚逖的证据托付给了勋籍了。这样,勋籍便成了自己牵制薄奚府的力量了。利用,脑袋冒出来的来的两个字让路桑心虚了。是呢,终究是利用了勋籍,利用这个第一时间给自己示警的半大孩子。勋籍是彻底被拉到这趟浑水里面来了。

念及此,心下不禁生出一些内疚来了。呆呆的看着勋籍道,“是呢,我会保护你,不会让薄奚府的人害了你!”倒像是对勋籍的承诺了。

话一出口,不禁自己也感到意外。薄奚府总归收留自己两年,薄奚安佳待自己也是不错的,却还是可以冷眼对了薄奚逖去讨价还价。作为个天外来者,与这异世本没有半点关联,勋籍本也与自己没有什么情分,况且即便自己不把这嫌疑牵连给勋籍,光是他撞破薄奚逖的计划,便已经被这事情纠缠上了,薄奚府必定是要处理他的。

自己学习的只有是戒备,伪装,潜行,刺杀,逃亡,求生,向来不择手段,何时却多出“于心不忍”这些最没用的东西来了?而且如今自身尚且难保,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真是可笑。

勋籍自然是不知道路桑心里的这般计较,却是亲近的靠了路桑坐了,伏在路桑腿上,“姐姐,籍儿知道的!”

路桑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即便到陈国之后的两年开始尝试学习像普通人那样与人相处,平日与勋籍也比别人亲厚一些,但防备与警觉仍然从未离开过,路桑毕竟还是不习惯这般亲近的接触。然而身体僵了一阵终究没有闪开,由着他靠了。

勋籍半晌不再说话,竟是已经睡着了。路桑便也拉了垫子靠了,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之间,那些刀光剑影的儿时记忆又像是绵绵潮水席卷而来。幼时的最后一点温暖记忆,是手里攥着的一串橙色的气球。它们最后腾空而去,再也找不回来了。就像没有抓紧的妈妈的手。18岁时,路桑已经是最优秀的杀手,终于成了一件致命的武器。然而一个厌倦杀戮的杀手,除了死亡没有更好的归宿。他来取路桑的性命,他说,若有来世,要好好活着。

路桑便真的活过来了,在陌生的时代和空间醒过来了,没有惊惶,只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从此,终于摆月兑了杀手带给自己的无尽纠缠。沉沉的睡了一觉,直到在薄奚府上醒来。薄奚府上的两年,过于安逸了。又或者是自己不愿意在这美梦里醒来,不愿去想自己在异世里当要如何立足。是呢,怎么便忘记了呢,自己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救世主。在自己本来的时代尚且没有些许依靠,又怎么寄望在这异世受人荫蔽呢?

即便穿越时空而来,终于摆月兑了被自己恨透了的杀手身份,然而十年的训练却早已在我身上留下了烙印。本能的求生**,便是那十年教给自己的最重要的东西。

是该好好想想了,在这战乱频发、弱肉强食的乱世,怎么避开战马兵刀。在薄奚府给安佳陪读的时候,闲暇时无聊倒也看过一些些书,虽无心去记,然而平日里听勋籍说个一句半句,拼凑起来倒左近的历史沿革倒也齐整了。应了那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上一个统一的皇朝政权沿袭了400余年之后终致摇摇欲坠。各地的有力人物纷纷拥兵自重,伏夷江以东的东越国先祖借着天堑率先称帝。此后各地的野心家们纷纷效仿,一时间天下分崩离析。各国为争属地,常常刀兵相见。这种混战局面到如今已经延续近百年,不断吞并之后,到如今势力范围倒是清晰了,伏夷江东的土地,以涿河为界分别由东越国和弁辰国;伏夷江以西,则以诃陵国实力最强大,虽然周边还存着向陈国这般小国,却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诃陵国志在天下,欲图东进,必然是要先出兵陈国了。以诃陵国国君励精图治的局势,陈国早晚必亡。代了安佳入宫,只需韬光养晦,静待时变总有机会月兑身出来。入宫的事情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如今首要的事情,便是如何安顿勋籍了。

勋籍的父亲本是诃陵国的商人,家中也算小有资财,因为不顾族里的反对执意娶了陈国的女子为妻,屡受排挤。勋籍的父亲一气之下,便弃了族人,带了妻子到陈国,最终家道中落,夫妻双双郁郁而终。勋籍勉强也可算是诃陵国的人,且薄奚家虽然是陈国的望族,陈国相较诃陵国却实为式微,薄奚家要在诃陵国有所行动就不得不有所顾虑了。这一去倒也比别的去处只有好没有坏。

如此一想,头绪也就清晰了,掀了帘子吩咐车夫快些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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