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秦宫 第五章 含笑的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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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除了喜欢养樱歌说的嗜趾鱼,还喜欢收集扇子,她搜罗的扇有几箱那么多,各种各样,什么样子的扇都有,竹扇、木扇、象牙扇、玳瑁扇、翡翠扇、绢扇、纱扇、缎扇、锦扇、飞禽翎毛扇、羊皮扇,其它棕榈叶扇、麦秆扇、蒲草扇等等,还有些扇子是很多人见都未曾见过的,听说她原是楚国的公主,所以她的收集里有很多价值不菲的物件,包括那把连她们大王见到都说好的象牙白玉扇。但是含笑喜欢的却是一柄普通至极的檀木扇,那把扇是她每日里都要拿出观看一番的物件,那是她保存了多年的,随身多年,曾一日不可无的一把檀木扇,与其说那是一把檀木扇不如说它是锁心的锁,一把她心甘情愿被锁住的锁。可是现在她却被锁的喘不过气来,寂寞的**令她无时无刻的,发了疯一样的想念过去,想念他。她不能再听之任之了,她要毁了这把令她受尽相思煎熬的扇。她一时意起,便奔到无人的假山后将那曾经当做至宝的檀木扇烧毁,当烧着时,她的心也像被放在火中煎炸一般,痛苦难当。

红红蓝蓝的火焰熏得她流了一脸的泪。火怎么也烤不干。所以直到有人接近她都不知道。她紧张的喝问,原来却是临风苑的凌霄!凌霄应该不像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可是她也不敢肯定凌霄会帮她保守秘密,在这里谁能够保证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去出卖别人呢?

含笑很是紧张,不过她庆幸自己知道凌霄想要的是什么,而她也可以确定凌霄一定会接受自己的礼物―――三把刻着制作木鸢的木扇。其实被她轻描淡写的告诉凌霄的那三把扇算是珍宝了,就连楚王负刍也是极不容易才得来的,但是楚王转手赠予了她,因为她是他最宠爱的夫人,是的,她不是什么公主,她是楚王之夫人穆含嫣。秦国大破楚国后她被掠于此。想起那次六十万强兵压境时楚国的惨败,她还心有余悸,但是更令她惊骇欲绝的却是楚国完全亡国的前夕。

秦王六十万大军攻破楚都寿春,城内烧杀三日,楚王被俘。而她,作为楚王宠爱的妃子,她居然不可思议的逃过一劫。

那时,她做梦都想不到,在那血肉横飞,惨叫震天的时刻,居然有人一把将她藏于怀中,冒着危险,杀出重围。待到安全之地他将她放下,她才看清原来是他,那个只一眼便令她万劫不复的人―――昌平君!他是楚王的弟弟昌平君,初见他时,她在父亲的画堂中正在同父亲撒娇。

“爹爹,我不理,你一定要赔个新的扇子给我,我那把绢扇可是绣了好久的,谁知竟然被您的墨给弄污了,你要赔我呢”身为少傅的穆庄笑嘻嘻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时,昌平君恰进来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他一眼看到语笑嫣然的穆含嫣,穆含嫣抬头也恰看见眉带英气,俊秀挺拔的昌平君。一时间四目相投,怦然心动,心中都泛起难以言喻的感觉。许久穆含嫣忽然醒悟,忙用手中的扇遮住了红霞一样的脸。痴痴相望的昌平君也被穆庄的话语而惊醒。

“这是小女含嫣,正在磨着我赔她的扇子呢”穆庄笑声爽朗。

昌平君将手中一把檀木扇递上“穆少傅,不如先将我这把扇赔与含嫣小姐”

穆庄笑道“她可是受不起昌平君的馈赠啊”

昌平君忙道“少傅,这是我真心赠予的,还请含嫣小姐收下”好一句真心。她听到后不禁脸又起红霞。直到父亲替她收下要她当面道谢她都始终将脸藏在扇子后。

几天后,家里居然接到宫内圣旨,楚王将要纳她为夫人。她不明白楚王为什么会纳她为夫人,而昌平君居然了无音信。难道只是自己一心情愿的对昌平君动了心?她不明白,可是却心痛如绞的进了宫。那日宫内一片喜气,众皆欢笑。坐在楚王身边的她砰然看到下面坐着的昌平君。他正襟危坐,丝毫不向她这里看一眼。只听得楚王道“好王弟,真是谢谢你成就本王这段良缘,少傅女儿果然是个美貌的可人儿。”

原来竟然是他将自己推介给了楚王,他这个混蛋。含嫣心头发凉心底暗伤,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能如此糟蹋我的感情!或许不能怪他,只怪自己一时情迷,一个眼神,一把扇子算得什么?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冷,不自觉的缩进了楚王怀中,楚王看到美人自动入怀不禁喜笑颜开。而下面故作不经意的昌平君竟大大的震动了。他猛然将一盏酒倒入喉中,这竟偏偏被她瞧在了眼中。这算是什么?她嘴角泛起苦笑。而他那晚竟疯狂的喝酒,楚王问何故如此?他只答为了楚王的良缘高兴。那晚他一盏又一盏偏偏不醉,等到楚王内宫的灯都灭了他更是清醒,他开始骂送酒的下人送来的不是好酒,他开始骂其他喝酒的人为什么醉的那么快,也骂自己为何喝不醉。天大亮时。醉得不醒人事的他被抬回家。

而她在楚宫的红烛下发现了一幅画,那竟然是她的画像。画中的她语笑嫣然,神采飞扬。她不解,楚王解释道“这便是成就我们良缘的媒人”

她更疑惑“为什么?”

“那日我邀王弟狩猎,在他书房恰见这幅图,便问图中美人是谁?他便告诉了我,本王看到画中的你甚是喜欢,便向他要来,后来问少傅,他说你尚未许人,于是我便正式下旨纳你为夫人”听楚王说完她不禁怔了。原来是有此故事的!那一晚她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只是在耳边忽隐忽现的听到昌平君叫骂喝不醉。

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昌平君直到他抱着她杀出重围。

都成被毁,楚王被俘。他们恍如隔世!而昌平君面对如此凌厉的局势居然要复国。昌平君终于在项燕的帮助下于淮南自立为楚王,对抗大秦。而她竟然被昌平君毅然留下。她还记得当初自己求昌平君“求你带我一起走,不论是抗秦,还是杀敌,不要丢下我一人”但是昌平君不为所动。

被秦军俘虏那日,她原本可以逃,可是她并没有逃。她只是大声的对着昌平君曾离去的地方大叫“我在秦地等你将我接回!”

可是等来等去她都等不到他的消息,只是等来新立的楚王亦被击败斩杀,楚国完全覆灭的消息。她的梦灭了!曾几何时她一遍遍的想象着昌平君身穿铠甲,踏铁骑,举起三尺宝剑杀入秦宫,拥她入怀。而如今即便梦中相见也难!想到此含笑不禁忍起泪将活生生没了翅膀的鸟丢到了鱼池,嗜趾鱼跳起来一口咬住,不消片刻水池里泛起鲜红,不久恢复平静,含笑即将跌落的泪也恢复原位,笑容再次呈现。每当要落泪时她都会来喂鱼,因为只有这样看着自己残忍才不至流泪。她讨厌自己,恨自己,便不会同情自己,也不会再问老天为何折磨她,因为她折磨了另一个生灵。在这里除了喂鱼来慰藉自己之外,她还会找樱歌,樱歌是她在这里的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可以令她释怀的人,她最爱听樱歌唱那首芭蕉叶的歌:

“芭蕉叶兮芭蕉扇,

风动兮,

衣缭乱

醉兮梦中见!”

“你为什么喜欢养那么残忍的鱼?”樱歌曾望着落寞的含笑问。

“你觉得它们是残忍的动物吗?”。含笑不答反问。

“血腥的蚕食活生生的,难道不残忍吗?你通常喂它们鲜活动物的时候,你的心中难道没有它们是残忍动物的念头?”樱歌追问。

“人与它比起来,我相信人的残忍是占上风的”含笑依然微笑的样子不禁令樱歌叹口气。

“是啊。”樱歌好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养那些残忍的鱼也无非用它时时提醒我,我所身处的地方远远要比它残忍百倍”含笑定定的望着隔着高墙落入苑中的余晖,此时她没有笑。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虽然我们的希望渺茫”樱歌对含笑说也对自己说。

“恩”含笑重重的点头。然后他们在挂满风铃的楼台上随风而歌

“风起兮,衣缭乱,

云飞兮,思渺然

良人哪一边………”

她们一遍遍的唱,直到风掩住呜咽的口。

“含笑,你不是只会笑不会哭吗?为什么要哭”樱歌眼角的泪滴在含笑的手上。

“我昨晚已经被人看到了我流泪”含笑看着摇动的风铃道。

“傻瓜,谁都会流泪”樱歌无声的在心里掉着泪。

“是凌霄看到的,我答应将我收藏的制作竹木鸢的木扇送与她,我想她还算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吧”含笑望着樱歌道。

樱歌看着她许久默然不语。

“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含笑拉住樱歌的手。

“好吧,希望你每天能真正的笑”樱歌说完,手指勾住琴弦依旧弹唱“风起兮,衣缭乱,

云飞兮,思渺然

良人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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