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月亮爬上天边,隐在云后,偷偷瞧着锦园里的一番欢饮胜景。
溪承启将杭城附近的各级官员都请到溪府,为羽月夜的驾临接风。
皓月湖到处都飘着黎国的菡雪玉莲,羽月夜瞥了一眼,心里冷笑。
溪承启好大的手笔,菡雪玉莲可是黎国的花魂,若想弄到它们,不是和黎国皇族关系匪浅,便是花了重金。
真不知道是应该说他老奸巨猾,还是愚蠢至极。溪承启如此做,岂不是让他对他生疑么?
当羽月夜走到锦园,看到园子被布置的富丽堂皇,亭子下面放了两排矮桌,脸一下子就变得冰冷。
溪承启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他是秘密出宫。哼,溪承启这样做,估计是想让他尽快离开杭城。如此,他便没有机会查溪承启,更不会有机会得不到它。
羽月夜转瞬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他“唰”地打开玉骨扇,走到亭子,掀起衣摆,便在亭子里的正位坐下。
等羽月夜落座,溪承启率各级官员,以及他的家眷,匍匐在地,声音铿锵有力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最末端的溪云雨,心中讶异,他,居然是天子?
她偷偷抬眸,瞧了一眼羽月夜,忽觉他身着白衣,就那样傲视群雄地坐在那亭子里,仿佛是天上下凡的谪仙。
她脸色微驼,觉得他便是世间最好,最美的男子。
正想着,她秀眉紧皱,心中微微遗憾。
可惜,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像她这样一个没有地位的庶女,他,怎会愿意多看她一眼?
羽月夜匆匆望了一眼跪在地上人,待看到女子,目光便会稍作停留。直到看了最后一个人,发觉没有那抹俏丽刁蛮的身影,心里顿时觉得失望,就连晶亮的双眼也便的黯然。
他怏怏地说,“众卿平身。”
“谢皇上。”
待各级官员落座,丫鬟们手托着馐珍美味,纯酿美酒,一一摆放在羽月夜及众人面前。
溪承启走到羽月夜面前,跪下,谄笑着,“皇上,微臣的四个女儿,都准备了才艺,想要献给皇上。”
羽月夜一听,霁颜欢笑,他点头,应允道,“好……素闻溪将军家的小姐,各个才艺不凡,今天若能亲眼目睹,也不枉朕来杭城走一遭。她们当中才艺最为出众者,朕,便封为妃子。”
溪云雪,刚刚未出现,应是为了在他面前献艺而在准备吧?如果,她能博他一笑,他便册立她为贵妃。
“谢吾皇……”溪承启头磕在地上,嘴边露出阴森地笑。
溪承启躬着身刚刚退下,便听到湖上有琴声传来,曲调婉转细腻,似涓涓流水,弹奏者熟练的摇指手法,使得琴声忽而欢快,忽而又哀伤幽怨,仿佛是女子无限的哀叹,淡淡的愁思,淡淡的哀怨,却是无奈的深入骨髓……
羽月夜闻之,皱眉侧首,不由自主的寻音望去。
只见湖上四周都飘着莲花灯,莲花灯围绕着一只小船,船上的灯笼照亮了那抚琴女子,芙蓉如面,柳眉杏眼,秀而不媚,似是仙女下凡。
如此女子,羽月夜只是淡淡一眼,便过转头,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琴弦筝筝,曲音绕梁,一曲弹完,锦园掌声响起。小船靠岸,船上女子抱着一把琵琶走到羽月夜所在的亭前,盈盈俯身行礼,娇媚地笑道,“臣女溪云霜拜见陛下……”
羽月夜抬眼看着溪云霜,面无表情,声音寡淡道,“赏,黄金百两。”
庸脂俗粉,仅看一眼都是污了他的眼。
溪云霜听到皇上赏了百两黄金,心里乐开了花,她说出的话亦变得颤抖,“臣女,叩,叩谢皇恩!”
“退下吧……”羽月夜不奈烦地点头应道,他现在,想要面前的女子赶紧退下。更是期待下一个献艺的人……
溪云霜兴冲冲地退至溪承启身侧,开心道,“爹,皇上赏了女儿百两黄金耶!”
溪云霜不提还好,她一提这一百两黄金,气的他眉毛胡子乱颤,怒斥道,“哼,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溪云霜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她欲泣地坐在座位上,咬着唇,绞着帕子。
她做错了什么?就连皇上都赏了她,爹爹他还是要训斥她?她越来越不清楚要怎么做才能讨好爹爹……
溪云霜这边正想着,那边溪云凤已经领完了赏,她并没有关心溪云凤表演的如何,赏了些什么,只是看溪云凤的一副沮丧的表情,便知道,她的表演也没能入了羽月夜的眼!
溪云凤的歌声随能撩拨人的心弦,却也没能让羽月夜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片刻,不是他想要的,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羽月夜心里有些烦躁,她,怎么还不出现?莫不是要吊足了人的胃口不成?
“砰砰砰”有击鼓声传来,随着鼓声的响起,四周的灯火,一刹那全部熄灭,羽月夜迅速扶上腰间软剑,也就在此时,亭子对面的高台上,“唰”的一下火光亮起,照亮了高台,也照亮了身着大红衣裙的溪云雨。
羽月夜松了口气,挪开了放在腰间的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细细品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击鼓女子,因他坐的远,看不清是谁,只是觉得那女子的身形依稀与溪云雪有些相似。
天上春月开宫镜,月下女子玉袖生风。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粉面朱唇,欲语还羞,娇媚处若粉红桃瓣,举止处如幽兰之姿。猝然间,她抽出鼓槌,以右脚为轴,娇躯随之旋转,每转一圈,便击鼓两下,愈转愈快,鼓点犹如玉珠落盘,欢快跳跃。忽然她自台上翩然飞起。玉手挥舞,数十条红色绸带轻扬而出,她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锦园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舞毕,她从袖间甩出丝带,缠在亭梁上,犹如飞天仙子般飞荡到羽月夜面前。含羞地低下头,行礼“臣女溪云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离她那么近,她好像在做梦一样!她多期盼他能喜欢她的鼓舞,纳她为妃,不,即便不是妃子,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也是极好的。
羽月夜用玉骨扇抬起溪云雨的下颌,当他看到她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娇媚模样,顿觉心痒难耐。尤其那双眸子,像极了溪云雪。
“封……”羽月夜本想封她为妃,忽得想起溪云雪指着他鼻子大骂“婬贼”的刁蛮,娇俏的模样,话到嘴边硬是吞了下去,“封溪云雨为杭城城主。”
此时,一个紫衣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到溪承启面前,对他边磕头边说,“老爷,四小姐,四小姐她不见了……”
溪承启怒气难掩,拍着桌子,“噌”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吼道,“你说什么?”
这边正准备谢恩的溪云雨,听到溪承启怒吼,身体骤然打了个寒战。
“四妹,胆子也太大了些,爹爹千叮咛万嘱咐,今天不能出意外。她,居然,居然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小声地嘀咕着。
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已然松了口气。
溪云雪样样都比她强些,若溪云雪不在,那她一定是稳拿魁首,也定会进宫为妃。
如此想着,溪云雨脸上露出了得胜的微笑。
羽月夜听到溪云雪不见,脸上玩世不恭的笑,一下子便僵在脸上,似是千年寒冰一般。他隐在衣袖里的手,使劲攥着玉骨扇。
她,居然不见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见?
溪承启匍匐在羽月夜脚下,身子哆哆嗦嗦的,声音也有一些胆拒,请罪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啊……”
羽月夜沉重脸,挑着眉,装迷糊道,“爱卿何罪之有啊?”
“臣的小女儿,她,她不见了……无法在御前献艺,臣有欺君之罪啊!”溪承启老泪纵横道。
“来人,给朕找,将将军府翻过来,也要将溪云雪找出来。”羽月夜一双鹰眼盯着溪承启,下令道。
羽月夜率众人,匆匆赶往溪云雪的梅雪园,推开她闺房的门,里面布置的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打斗过的痕迹。
他走到橱柜前,将橱柜打开,里面除了冬季的衣衫外,只剩下三五件夏衫和春衫。
他又走到梳妆台前,将装着首饰的盒子打开,几件成色较差的钗子躺在里面。
羽月夜冷哼一声,“是溪将军待溪四小姐太差了吗?怎么就这两件衣衫,这几副首饰?”
溪云雨凑上前,看了看首饰盒里的东西,蹙着眉,疑惑道,“妹妹的首饰怎么就剩了这么几样,我记得她好看的钗子不少,她最是喜欢福祥阁的钗子了,怎么这里面没有一只是福祥阁的?”
而后,她又跑到橱柜前,“这些衣服都是妹妹平常不穿的,她经常穿的衣物都不见了。”
羽月夜蹙眉,霎时想起昨夜凤歌禀报说,昨夜看到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后门跑去。
他“嘭”地将妆台前的凳子踢倒,咬牙道,“来人,给我找,将整个西夏给我翻过来,也要把溪云雪给我找出来……”
她,就这么想躲着他,她就这么讨厌他?
若是如此,他,偏偏不如她的意。她越是想逃,他就越要将她追回来。无论她跑到哪里,他都要将禁锢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