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第三百八十九章

作者 :

深更半夜。

凌太太霍地从床上坐起来,她被一场噩梦惊醒。在梦里,她一会儿梦见当年凌权带着那个对她来说像梦魇一样的女人走进家门,宣布他们要结婚的情景,一会儿又梦见儿子把苏槟榔带回家,说他们结婚了,然后苏槟榔叫自己一声“妈”,再后来她的儿子便在儿媳的操控下越来越远,她无论怎样呼唤,都无法再让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她心里万分焦急,醒来时满头大汗。

“怎么了?”凌权从床上坐起来,“做梦了?”

“哦。”凌太太渐渐认清现实,才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没事了。”丈夫拍拍她的背,“没事了,睡吧。”说罢躺下来。

凌太太也躺下,可这时却清醒起来。她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儿子也许会背着她偷偷去结婚。孩子已经大了,那副决绝的模样让她胆战心惊。更何况丈夫当年就是私自结婚的,难保儿子一时发昏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来,联想起前一阵孟辙和梁雪庭就是私自登记的,她越想越怕,说声“不行”,掀开被,下地,出去了。

“你去哪儿?”凌权问。

凌太太没回答,而是下楼跑到房间里。一个小办公室,家里的证件都放在这儿的抽屉里,就在周嫂的卧室对面。她在里面到处翻找,响声惊动了周嫂,以为有小偷,出来看竟是太太,吃惊地问:

“太太,你找什么?”

凌太太没回答,终于在抽屉里找到户口本,转身对周嫂说:

“你去睡吧。”

她径直上楼,身体因为神经过于紧张开始痉挛,像是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激动得直哆嗦。她将户口本藏了起来,怕儿子会私自去登记结婚。

程海上班时还在因为女儿的事心绪烦躁,他明白凌冠玉在自己女儿心中的分量,太太无意间说的那句女儿会寻短见的话,联合着女儿决绝的表情,他越想越害怕。既然无法劝说自己女儿放手,那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去帮女儿把凌冠玉抢回来。

中午,他来到槟榔的餐厅。此前他只是在酒会上和她见过几面,但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槟榔对他也一样,那时她正站在餐厅外给门口的花浇水,一辆奔驰停在餐厅门前,下来一个穿着西装、身材发福的老头,直直地向她走来。她立起身子,狐疑地看着他。程海走到她面前,他只是模糊地认识,便确认问:

“苏槟榔小姐?”

“我是。您是?”她觉得他很眼熟。

“我是程雨逢的父亲。”他回答。

槟榔心一沉,唇角收敛起来,了然地问:“您来找我吗?”。

“我想和你谈谈。”程海说。

“里面请吧。”槟榔做个手势,率先走进去,因为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

她将水壶放在吧台上,然后走到离门最近的一处位置上坐下。程海坐下来,环顾四周,说:

“餐厅开得不错。”

“谢谢。”她平静地道谢,“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想我来的目的你也猜到了,我是为了我的女儿。”他的眼神带有一丝锐利的指责,显然是来为女儿伸张正义的,“我就这一个女儿,从小生长在温室里,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小心地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她和冠玉从小一起长大,对冠玉的感情很深,而且她本身对感情也非常执着,她非常爱冠玉。可是因为你的出现,你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破坏了她的幸福,你让她非常伤心。”

槟榔望着他,她什么也不想说。如果最开始她还能为自己、雨逢和冠玉的这段三角恋情向别人解释什么,那么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解释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也无话可说。

“您就说您找我的目的吧。”她淡道。

“好吧。”程海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他本来还准备了更长的开场白,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她,“苏小姐,我希望你能看在我女儿那么爱冠玉的份上,就算我这个当父亲的求你,你明知道你和冠玉是不可能结婚的,何必再这么固执下去死缠着他。只要你肯放弃冠玉,这笔钱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

他将支票推到槟榔面前,她看一眼上面的金额。程海以为她心动了,可紧接着,她抬起头,对他说:

“程先生,我理解您当父亲的心情,所以我不会计较您今天对我人格上的羞辱。钱请您拿回去,该说的话我对您女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想两情相悦这个道理,您应该很明白。况且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我们三个都是成年人,感情问题可以自己解决。”

“你是嫌钱少吗?”。如果在平常,这些直接的话程海会认为是对他的一种冒犯,可她的平静让他忽略了这一点,这跟之前想象得不一样,她的冷静甚至令他有些慌,他问出下意识的问题。

“这和钱没关系,凌家出的价比您的还高。可是,不光您女儿有感情,我也是有感情的。”

程海微怔,不解地看着她,想看清她是不是在耍花招。但她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等待了两秒,然后问:

“您还有别的事吗?”。

程海望着她,停顿了片刻,道:

“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起身高贵地离开了。

槟榔还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胖墩墩的身影离开,心里产生出无尽的厌恶与不耐烦。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沉郁和低落里,她的耐性快要被这场乌烟瘴气的三角恋给磨光了。

集团里。

雨逢正在办公室和北京方面的代表通电话,秘书叩门进来,指指手腕表示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她点头,不久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文件出去。秘书接过来,跟在她后面。两人一路快步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响声清脆,如此丰逸的美人吸引了许多男职员的眼球。来到电梯前,秘书上前按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滑开。不料门滑开之后,电梯里的人却让雨逢没有准备的心“轰”地一声。

冠玉站在里面,正和小禾讨论一份文件。他看到她站在电梯外,两人都没有准备就如此近距离地相遇,他也心头一震,一时不知该怎样面对她,脑子里在迟疑,腿先迈出来,所以没打招呼。雨逢本来想打招呼,可嘴唇噏动时感觉到他的冷漠,声音便发不出来了。场面甚是尴尬,他狼狈地走开。其实他不是不想和她打招呼,只是身体比脑袋先快反应一步。

雨逢回头望着他远去,内心凄然。

孟太太的诊断结果终于出来了,令全家欣喜万分的是,诊断出她的胰腺肿瘤是良性的,可以通过手术进行切除。所有人的心都落下大半,孟雄更是感到一阵劫后重生的喜悦,比太太还要高兴。手术安排在次日上午进行,整个孟家都被一种难得的轻松笼罩住。

晚上。程家。

程海丧气地回到家里,太太迎上来帮他月兑掉外套,问:

“吃过晚饭了吗?”。

“哦。雨逢没回来吗?”。

“没有,她说她要加班。”

“我今天去找过苏槟榔了,我说只要她离开冠玉,我就会给她一笔补偿。”程海坐在沙发上,说。

“那她怎么说?”太太忙问。

“她不要。态度很傲慢,说凌家出的钱比我们更多,她不要钱,只要人。”

“什么?”程太太立时怒从肝起,“真是不识抬举!给她钱她还不要?那她想干什么?非要缠着冠玉嫁到凌家分财产不成?这种女人我就知道,好上手,但想甩就没那么容易了!给脸不要脸!冠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早晚会栽在那种女人手里!”

程海长叹一声,程太太接着说:

“她不放手,冠玉也不放手,这样下去雨逢要怎么办?”

“我再想想办法吧。”他心烦地站起来,“我先去洗个澡。”说罢,到浴室去了。

程太太抱着外套站在原地,心下盛怒,自言自语地骂道:

“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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