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第二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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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孟辙又跑了,下午槟榔如约去和雪庭打网球。

“一转眼十二年了,我们认识十二年了。”打过一局,雪庭坐在椅子上望着远处,说。

“嗯。”槟榔淡应。

“我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其实我走后一年半,稳定了之后曾经让人去家里找过你们,可你们已经搬走了。”

“那时我已经和康进在一起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人运气真不错,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运气非常糟糕。我出生在那种家庭,但后来遇到你对我很好,再后来又遇到孟辙,他真的对我很好。”

“是啊,我认识他七八年了,看得出来他很爱你。”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看着他我会很高兴。当他向我求婚时,我心里,真的,我从来没那么开心过。”她甜蜜地笑了笑。

“我也很高兴。你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准备过幸福的下半生。你这么开心,上午时我看见孟辙,他更开心。他说他要和你一起筹备婚礼,一个男人愿意和你共同筹备婚礼,而不是感觉那些琐碎的事很讨厌时,说明他特别地爱你。”

“不过我有点不安,我不希望他为我和家里断绝来往。”

“我觉得孟家是小题大做。”

“他爸妈很生气。我也明白,他们想要一个各方面都和孟辙很相称的女孩。家庭和谐,而不是穷又暴力、念过大学、有安稳的工作、美好的家庭里出来的社会精英。父母都会这么想,我理解。”

“我也很理解,但感情的事很难说。”

“是啊。你知道我坐在他们家听他们骂我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的女儿将来一定不要受到这种羞辱,我要让我的女儿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如果你这么想,你会把孩子宠坏的。你还真介意他们家怎么说你啊?”

“也不是。我不是希望他们接受我,但至少别那么对孟辙,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他都三十四了,他爸爸还给他一巴掌,这些事都是因为我,我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孟辙都没不舒服,你不舒服什么?再说对他们,那也许只是一种父子的相处模式。”

“我不希望他因为我从此和家里老死不相往来。”

“我明白,但我觉得这种事要结婚以后再沟通。你们结婚了,孟家总不能逼你们离婚,除非他们有神经病,否则你作为唯一的儿媳,慢慢地会被接受的。尤其是你生个孩子。你打算要孩子吗?”。

“当然要,如果有了我就生,然后好好地养他,把他养大。我们的婚期定在五月六号,孟辙说了吗?到时候你要给我当伴娘。”

“说了。”

“他打算请三个伴郎,所以我也要请三个伴娘。我没亲戚,所以伴娘多点也热闹。到时候飖飖的孩子也生完了,你和她两个人,然后再请一个。我们打算办花园婚礼,平安夜我要和孟辙去选戒指,蜜月去冲绳。房子不用买了,他会搬到我家来,反正我的房子住惯了,再说也不能空着。而且里面也不用换东西,买套新的床上用品就行了。一切从简,不用太麻烦。”

“依我看,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登记,先去登记。”

“我们登记以后再去买戒指,平安夜,那样以后就不容易忘了结婚纪念日。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快。”

“怎么,你还想反悔?”

“那倒不是。对了,还有,你出事时我曾经去你家向阿姨要过关于你爸的信息,那次很匆忙,阿姨也没问我几句,我就匆匆跑了。事后她没说什么吧?”

“没有。我一直没时间回去。她倒是给我打过电话,我没说你的事,只说你目前在从事文艺工作,过得很好。她曾经问过我梁雪庭是不是你,我说不是。我想还是别告诉她的好,否则过去的事挖出来让她知道也没什么益处,只会让她担心,胡思乱想。”

“可我想请她去参加婚礼。”

“你结婚前过去看看她,大家一起吃个饭就行了。那种场合她去了会不自在,也不方便。你想看她就去看看她,不用非得说得那么清楚。对她来讲,你过去和现在是一样的,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嗯。那结婚前我会和孟辙一起去看她,我想送她几件礼物。”

“不用,你过去送的已经够多了,大衣、普洱茶之类的。”

“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我送的?”

“我认识你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槟榔嗤笑。

雪庭望着她粲然一笑:“再打一局吧!”两人起身去打球。

剧烈运动之后,她们去做了spa放松。雪庭说她已经为结婚到祁馨的美容院报了新娘婚前保养疗程,定时做美容,然后大呼结婚真麻烦,典型的得便宜卖乖。傍晚时分出来,她又说她要和孟辙一起吃晚饭,因为他现在独居,她得多陪他。槟榔只好自己走了。

晚间,槟榔独自坐在夜店里,望着面前的那杯梦幻勒曼湖,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沉闷。忽然一个人坐在她身旁,把她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纳入眼帘的居然是凌冠玉。

“一个人?”他笑问。

“嗯。你怎么在这儿?”她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因为她告诫过自己要离他远一点。

“有应酬,对方刚走。”

“是吗?”。她淡淡一笑。

他点了一杯威士忌,喝了一口,顿了顿,笑问。

“你最近好像总是不高兴,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抬头,不可思议地笑道。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不太想理我,也许我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你,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他连贯地说,“我绝对是无心的。”

“没有,你太多心了,真没有。让你这么想我很抱歉。”

“可你对我的态度的确冷淡了不少,到底是为什么?”他追问,“还是我得罪你,可是你不好说出来?”

“没有,真没有。”她为难地垂下眼帘,咬着嘴唇,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得明白些,低头笑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总是太……走得太近,会引起误会。”

“误会?谁会误会?康进吗?”。他的语气突然很冲。

她没回答,只是看着他,觉得这话不像是他问出来的。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也许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他压低声音笑道,“我看你和孟辙他们关系也很好,所以我以为你很好相处,所以我没想那么多。”他顿了顿,“我经常忘了你是康进的人。但如果他因为你交朋友不高兴的话,我觉得他是在限制你的自由。”槟榔不知该怎样回答,冠玉一阵沉默,接着说,“槟榔,你不会就想这么一直没名没分地和他耗下去吧?我们是朋友我才这样说,我没别的意思,但他已经六十了,你才二十八,你三十八岁时他都七十了。你不会以为他最后会和你结婚吧?”

“不会,我和他不会结婚,我也不想结婚。”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而且你们看起来很融洽,这让我不是很理解。”

“原因有很多。”她低头回答,啜口酒,抬头时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忙吗?”。

“还好。”他并不愿转移话题,但还是回答了。

“孟辙要结婚了,你听说了吗?”。

“听说婚期定在五月六号。你肯定会当伴娘吧?”

“嗯。没想到他们说结婚还真结婚了。孟辙很有勇气,真的从家里出来了。”

“我想他真的很爱梁雪庭,不然不会那么做。”

“是啊,从没见他那么高兴过。”

“一生中能真正地爱上一个人是一件很难的事,也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我和他是很多年的朋友,他抱定了一辈子单身主义,最后到底还是结婚了,真不容易。”

“雪儿也是,说不结婚还是结了。看来发过的誓根本不准,说一套做一套。他们结婚我很高兴,但孟辙一忙婚礼就更闲了,餐厅只剩我一个人瞎忙活,都快累死了。”

“再累也要注意身体。”

“嗯。”她笑了笑,停顿了一下,说,“那个……我还要上班,所以先走了。”

“好。”他点头,看着她拿起包急于要离开,“槟榔!”他突然叫住她,问,“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槟榔眉一皱,为他不合适的问话而心里乱跳。冠玉坐在那里望着她,似乎在等她回答。

“很高兴今晚在这里遇到你。”她粲然一笑,对他说,没回答问题,转身快步走了。

冠玉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出去,并迅速消失。今晚刚好遇见她,他本来很欢喜,可她却是一如既往地逃避与躲闪。她对他的冷淡让他受不了,他的心里很闷。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未有过的怪异情绪经常在他的心头盘旋。他端起酒喝口酒。

苏槟榔——这个名字已变成一个立体的人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

槟榔没想到凌冠玉会问出那种尖刻直白的问题,他的眼神令她不舒服,她的心变得复杂纷乱。

今晚是康爵和聂赏冬约定晚餐的日子,地点在一家越南餐厅。

聂赏冬到达时,康爵已经等在那里,正在浅酌红酒。见她来了,他含笑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她款款落座,他给她倒着红酒:

“我帮你点了你喜欢吃的,还有你喜欢的酒。”

她莞尔一笑,与他碰杯后喝一口,问: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没有。”康爵笑了笑,公司的年终报表相当令人满意,他当然很高兴,但没必要告诉她这些。他拿出一只盒子递给她,“送你!”

她笑着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套粉珍珠首饰,典雅精致:

“好漂亮,真的很漂亮,谢谢。”

“你喜欢就好。”

“你总是送我礼物。”她垂下眼帘。

“我希望你开心。”他说出一句肉麻话。

聂赏冬只是微笑,心却很苦: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能让我开心,我要的不是礼物,而是你的心。”这是她没说出口的话。

康爵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还以为她很高兴。

两人在用餐的过程中很少交谈,他们之间的话不多,既然不愿谈工作,就没什么其他的事好谈了,那还不如安静地吃晚餐。最后一道菜被撤下去,她啜口酒,低着头说:

“对了alvin,randy要结婚了,婚期是下个月,他已经把请柬寄给我了。”

“是吗?那真恭喜他了。”

“他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

“好,是应该去。”

“所以……”聂赏冬蠕动着嘴唇,突然抬头,下定决心似的,笑道,“alvin,我们也结婚吧!”

康爵的表情立刻凝住了,像被雷劈了似的震惊与呆滞。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仿佛她的提议就像是要炸了太阳系似的令人惊恐。他从没想过和她结婚,从来没想过。虽然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处于不清醒状态,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怎么会乱七八糟,但他真的从没想过要和聂赏冬结婚。可现在她提出来这个建议,让他一时很难接受。他有点莫名其妙,继而觉得好笑:

“sasha,你在说什么?我们说过不结婚的!”

“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的态度突然令她恼火,“alvin,我已经三十三了,我要结婚,我想过正常女人的生活,我要丈夫孩子,我要你娶我,我要成为你合法的妻子!”

“sasha,你这是怎么了?”他皱眉,这是在逼婚吗?

“alvin,我很爱你,我真的很爱你。”聂赏冬也皱着眉,“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能忍受一切。我知道虽然你对我很好,总送我礼物,和我在一起时也很关注我,但你的心到现在依旧不在我身上。我已经给了你两年的时间让你冷静,现在,既然你不能给我全部的心,但我依然还爱着你,所以,给我名分吧!”

康爵仍然不知该说什么,他被女人逼婚不止一次,但如此义正言辞地逼婚还是头一遭遇到。她从前不这样,但现在她变了。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考虑,我给你时间。今天是十二月十八号,randy的婚期在一月十八号,我给你一个月时间。等参加完randy的婚礼,你给我答案就可以了。在这之中我们就像平常一样相处,但等我要答案的时候,一定要给我一个答案。我还有工作,要回去加班,先走了。”

她一口气说完,起身离开。

她很伤心,为他刚刚的反应。想哭,却根本哭不出来。她走进电梯里,心中还存在着一丝奢望,她希望三十天后康爵对她的回答是肯定的,她真的希望那样,所以不愿去考虑其他可能性。

自欺欺人其实很累人,她知道自己就像是一颗一直被夹子夹住的胡桃,自以为很坚硬,可是很快就要被夹碎了,而粉末飞溅则是她另一种形式的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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