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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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槟榔不再喝酒,可她依旧整天呆在家里。她的心找不到宣泄口,所以苦闷盖过了痛苦,而这种苦闷并不是用酒精就可以消耗掉的。她就像一条在烤炉上反复炙烤的鱼,不停地沉浸在痛苦的煎熬中无法自拔。直到有一天,当气温越来越高需要开空调时,她突然意识到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还要活着。于是她试着开始做自己的事,她先去查看了股票信息,因为她手头还有些股票。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心情更是恶劣到了极点,她震惊地发现自己许久不关注的那几只优质股突然在三个月前下跌,一直跌到现在几乎要跌入谷底。因为她最近正沉溺于伤痛之中,既不看报纸也没工夫去关注股票,她早已错过了抛售时机。她一下子损失了一百多万。

几乎与此同时她跌坐在了地上,惊慌失措,仿佛世界末日已然来临。惶恐像巨大的网网住她的心,这下她全完了,真的什么都没了。她从没赔过这么多钱,因而在这次打击下,她的精神彻底地崩溃了,恨不得马上去死掉。此念头一出,她立刻站起来跑出家门,因为她怕留下来面对自己她真的会去死掉。比她命还贵的钱就这样一下子全没了,她的心痛程度可想而知。她向来都是为钱活着的,这下根本就是失去了生存目标。

她在街上慢慢地走,天气很热,烈日当空,会将她晒得更黑,可她根本没有知觉。她在街头四处乱走,想找些词汇来安慰自己,这时她突然想起刚学买股票时康进曾极力反对,他告诉她股市风云变幻,即使准备得再好也有失败的可能。他说她绝对受不了失败,尤其是赔钱的失败,这是一场激烈的比赛,需要很大的耐心与抗挫折能力,还要有足够的自信和重振旗鼓的勇气,她没有这些,所以根本玩不起。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她叹口气,不想再去想。她想现在还是不要强迫自己去解决那些问题,否则她会当场疯掉。

肚子忽然咕咕叫,她想也许她该先去吃点东西。她已经好久没正经地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也许会死掉。她不想再这样了。

于是来到意式餐厅,想吃点好的。领位将她带到一处靠窗位子,她坐在那里,望向窗外,心里乱七八糟。

突然,一抹黑影罩住她的头顶。她一抬头,心情更加恶劣——聂赏冬身穿笔直的浅色套裙,站在她面前。

槟榔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她,她已经是胜利者了,却还要一刻不停地向失败者示威,有这个必要吗?

她起身想走,不料聂赏冬竟得寸进尺地拉住她。她吃惊地回头,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嚣张,分明是把她当成软柿子。

“苏槟榔,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见你,其实碰不见我也想约你出来谈谈。”聂赏冬像个胜利者似的带着点自得的劲儿,“不要再缠着alvin了,你很聪明,应该知道该放弃时就要放弃。我和alvin从上高中起就认识了,这是你比不上的。更何况论学历、财力、相貌、家世,你和我都不是一个格调上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男人有时候难免会因为内心寂寞而多情,不要那么幼稚,把这种感情当情。况且alvin是不可能对一个像公共汽车一样可以随便上的女人认真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痴心妄想。”

“聂赏冬,你是不是对自己没自信啊?不然像我这样都已经被踢出局的人,你还用得着来找我废话吗?你应该不把我放在眼里才对。怎么,难道康爵还那么花心,晚上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时居然还会梦见我吗?”。槟榔冷笑。

聂赏冬暴跳如雷,顺手就往她的脸上扇过去。槟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被康爵训练了三年,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她防着她的贱手呢。

“我好像不该让你打吧?”她冷笑,“就算你是前女友,可现在也是你挖走了我的男人,而且是用那么下作的手段,生气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她流利地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圆了胳膊狠狠地给了聂赏冬一巴掌。对方的脸登时紫涨着,而且被打蒙了,估计要肿过今晚。这让槟榔很满意,她早就想狠狠地揍她一顿了,也把那赔掉的一百万迁怒于她,“不要脸!”她重重地骂,转身快步走了。

打完聂赏冬,其实她心里也没轻松多少。她的心跳得很快,走进电梯,几乎要虚月兑了。说解气,她倒没那种感觉,相反她更加郁闷。她觉得,她现在所处的环境都要让她发霉了,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已经发霉了。发霉的人其实应该自己铲掉身上的霉斑,而不是想从别人那里找寻洁净身体的方法。

她望向电梯的镜面,她的脸苍白苍白的,也许是因为许久不见阳光的关系。她自己看自己都觉得害怕。电梯停下后,她走出去,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她用手扶着大理石墙面,捂住胸口弯下腰。她真的喘不过气来了,就像是高原反应,气不够用,即使是深呼吸也觉得闷闷的,像是要窒息了一样。她开始很害怕,越是怕就越喘不过气来。她闭上眼,心跳得更快,以至于脉搏速度也很高,在手腕上跳个不停。无论她怎样努力平静,可都无济于事。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问:

“苏小姐,你没事吧?”

槟榔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芦苇,接着是他身后定定地看着她的康进。倒霉!每次出问题时都会碰见他!

康进的手又放在西裤口袋里,脸色倒不算太难看,走到她面前,淡淡地问:

“你不舒服?”

槟榔摇头,想走,可刚迈开步却一阵头晕,身体摇晃了一下。康进下意识地,上前一把扶住她,继而感受到了她的虚弱。

尽管槟榔死活不愿意,可他硬是把她揪到医院去了。医生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然后告诉康进:

“她的血压有点低,还有点营养不良和疲劳过度。另外她有酗酒的毛病,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轻微的酒精中毒。别让她再喝酒了,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再喝下去后果会很严重。其他的倒没什么问题。”

诊断完毕,康进把槟榔领出去。他走在前面,她默默地跟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沮丧。她实在不想和他坐一部电梯,可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他发火时她还是很害怕的,所以只好跟着他上去了。走出医院,司机过来打开车门,她本来不打算上车,张张嘴想说她先走了,可他对她巨掌一捞,一把给她推进车里。

车子开动,他对司机说去“跃锦楼”,一家有名的徽菜馆。

“我已经吃过饭了。”槟榔坐在车里低头、绞着双手说,她可不想和他一起吃饭,所以撒个谎。

但康进没搭理她,他在翻看手中的企划案。

到达跃锦楼后,他下车,她不想下车都不行。两人上了二楼,在临窗一隅坐下,康进根本没打算听她的意见,拿菜单点了三菜一汤和一碗饭。等菜上来,都放在她面前。

“吃吧。”他终于说了句。

就像是命令,槟榔只能服从一样,她端起碗开始吃饭。她和康进分手后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让他陪她吃饭,她有一种像被主人喂养的流浪狗似的感觉。他只喝茶,显然已经吃过饭了。时不时地,他会给她夹菜,但并不会盯着她看,他总在看窗外。

自然而然地,她开始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种种,可她立刻便禁止了自己的这种念头,否则她的脑袋会复杂到让她疯掉。她其实很想对他说她股票亏钱的事,她知道他可以安慰她,至少让他说说话或者让他听听自己发牢骚也好。可张张口,她还是将这件事咽了回去。他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没有义务来听她诉说这种事。

真是用餐的最高品质——鸦雀无声。

而后她用餐巾纸拭嘴角,喝着不怎么纯正的碧螺春。结帐后,康进突然发问: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她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回答。

“我最近要出国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看着她问。

槟榔闻言,吃惊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图。他说:

“你可以去散散心。”说完,他喝口茶,避开她的眼神。他心里纯粹只是想让她把酒戒掉。

“不用了。”她低头回答。

康进没说什么,停了一会儿,问:“知道回家的路吧?”

“知道。”她不明白他问话的意思。

“那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完,起身下楼去。

槟榔望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梯下,内心纷乱。

聂赏冬的脸很悲惨地被打肿了,她捂着脸,像颗流星般地冲进塔扑集团,也不用秘书通报,直接就闯进了康爵的办公室。他很不高兴地问:

“你怎么了?怎么就这么冲进来了?”

“苏槟榔居然敢打我!”她对着他哭叫,“她在西餐厅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来打我!而且打得这么狠!你看!我后天还要上庭,这个样子怎么去?!脸都是肿的!”

“她打你?为什么?”他吃惊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我好心和她打招呼,我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她。可她却好心当做驴肝肺,她也太过分了!”

“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哪有和她说什么?是她蛮不讲理!”聂赏冬委屈地道,“现在怎么办?就算她是你的前女友,她也没权利打我。我的那些朋友都看见了,我的脸丢尽了!再说我这个样子怎么上班?我是你女朋友,她这么打我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她也太过分了!你要和她好好说说,是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不是我逼你和我在一起的!不然她总把气撒在我身上,我可受不了!”

康爵望着她红肿的脸,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拿起电话。

槟榔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康爵,她没接。不久,又一拨电话响起,这次是不认识的号码,她也没打算接,反正不认识。可铃声却响个不停,无奈之下她只好接了,问:

“喂,哪位?”

“是我。”康爵的声音让她心一沉,“我们见一面吧。”

“我们没什么好见的。”他的声音让她心烦又心悸。

“这次我是有正事要和你谈,就这一次。如果你不出来,我只好去你家找你了。”

槟榔的心被他的“就这一次”弄得很不舒服,沉吟片刻,她答应了。地点约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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