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第四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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槟榔奔下楼,脸上还火辣辣的。康爵正在楼下等她,见她出来就迎上去,立马看到她脸颊通红一片,

“你的脸怎么了?”他叫起来,旋即明白过来,“他打你了?他敢打你!”他马上要冲上去。

“没有!”槟榔拉住他,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想回家,走吧。”她用力拽他上车,两人回到槟榔家。

她开门走进客厅,跌坐在沙发上。康爵跟进来,坐在她身边逗汉堡。她虚弱地对他说:

“你回去上班吧。”

“我一点钟要开会,等下再回去时间刚好。你放心,既然他不肯收,就说明他自己有办法。”

“你说这种话骗谁啊?我又不傻,‘全景’是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有钱就有办法,没钱就没办法。”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想帮他?”

“你别问我这种问题,我自己也说不准。只是我一想到他不再风光、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心里就难受。不是因为他破产我难受,而是他那个样子。我也说不清,总之我不希望他变成那个样子。据说他把所有东西都变现拿去救公司,可全砸在里面了。如果公司再倒下,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啊?”

“你可以把他送进养老院。”他幸灾乐祸。

她蹙眉道:“你干吗那么刻薄?”

“哼!依我看他就是活该!”

“我知道你讨厌他,不想帮他也正常。可我不能那样,毕竟他从前帮过我,给我很多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我不能就那么扔下他,眼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进绝境里,什么也不做。”

“你爱他吗?”。他观察她的侧脸,问。

“这和爱没关系,这是有没有良心的问题。”

“你还真有良心,拿我的钱去献良心。”

她没理会他的嘲笑,只是叹气: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别让他一无所有,另外公司能缓一天是一天,也许过一阵他会自己想出办法来。唉!你吃饭吧,我妈给我包了馄饨,我去给你煮。”她说完,站起身到厨房去。

康爵望着她小而瘦弱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一直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女人,她的确很特别,和一般人不一样。

离凌冠玉和程雨逢的婚期还剩一个月,两人去拍婚纱照。

周日,冬季的阳光依旧温暖明媚,当雨逢在更衣室里试婚纱时,冠玉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槟榔”,他心中怦然而动,不知是欣喜还是紧张。他看一眼更衣间前微动的帘幕,悄然走到很远的角落接了电话。

“是我。”槟榔在电话里淡道。

“我知道。”

她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回答,停了停,直截了当地说:

“我有事想和你谈,我们见一面吧。”

冠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服务小姐已经拉开帘子,雨逢站在镜子前穿着婚纱被服务小姐恭维着,笑得花枝乱颤。然而她一回头看见他在打电话时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她立刻提着裙子很紧张地走过去,笑问:

“冠玉,谁的电话?”

槟榔明显听到雨逢的声音,冠玉也知道她听见了,心里很紧张。她呆了呆,心中忽然冒出一股带着酸意的怒火:

“你和她在一起吗?”。她问。

“哦。”他回答得狼狈。

她停了一会儿:“等你有时间再打给我。”

“好。”他刚答应,她就挂断电话。

冠玉心里很不好受,就像是他的胸口被一块海绵塞住,堵得他难受,可他又无从发泄,只能忍下来。可这样忍耐压抑自己的情绪是很辛苦的,他的表情虽然依旧平和,可眼神却很糟糕。

“是谁啊?”雨逢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他冷淡地回答,接着问,“好了吗?”。

“好了。”她道。

“那就开始拍吧。”他说完,走了。

雨逢听出他说话有点不耐烦,就很识趣地不再继续问。

槟榔找他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凌家是“全景”的债主,她想在凌家上想办法,而绝不是为了孩子的事。现在这种情形她不认为自己的孩子应该和一个有妇之夫扯上关系,对于这个孩子,怎么决定那是她的事,他根本没必要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自从得知自己怀孕以来,她在心里有时会恨起冠玉,虽然这恨并不浓烈,可她还是恨。他不仅抛弃了她,还在她身体里留下一个孩子让她不知所措。尽管他不知道这些,尽管她也没想告诉他,可她还是将自己的恐惧感和左右为难的心烦转化为怒火,全算在他身上。

特别是今天,当她在电话里如此清楚地听到程雨逢的声音时,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可真听到时她的整个人还是被震了下,接着她又一次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于是这种心碎带来的痛楚又转化为怒火,在她全身开始蔓延,变成一种怨恨。

晚上十点冠玉才给她回电话,恐怕是伺候完程雨逢,现在终于可以独处了。

“槟榔,是我。”当槟榔一接电话时,就听到他这样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今天上午你和她在一起?”她其实不想问,可还是问了。

“哦。”他支支吾吾,“我和她……在拍婚纱照。”

“是吗?”。她克制不住地冷笑一声,“婚纱照?哼!”

“对不起,槟榔!”他又道歉。

“你向我道歉干什么?你和你的合法太太拍婚纱照,你没必要向我道歉吧?”她尖声冷笑。

冠玉没言语,好像在等着她骂,这时她就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太没出息了。于是她平静一下,开始说正事:

“算了,我就直接说了,我有件很急的事想找你,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再见你,但这件事只能找你。你放心,我要说的也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烂帐,所以明天我们见一面。我选在大白天,你可以放心地见我,而不用怕被你的新夫人误会。”

“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去见你,你要我现在过去也可以!”他像是听不惯她的讽刺而急于表决心似的。

“不用了。明天上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冷冷地问。

“什么时候都可以。”他平静下来,这时隐隐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点过头。

“上午十点,‘迪亚咖啡’,可以吗?”。

“好。”他答应,他刚答应,槟榔就挂上电话。

翌日上午十点,迪亚咖啡。

冠玉提前十分钟就已经到达现场,坐在临窗的位子上,喝咖啡等待槟榔。他的心颤颤巍巍,猜了一千遍她想要说的话,可还是猜不出来她到底要跟他说什么。他心里很紧张,比等待觐见女王还要紧张。

整点时,一阵高跟鞋声从身后响起,很熟悉,他完全能辨别出她的脚步声,于是他起身回过头。她款款走来,穿着一身白色长大衣,戴着一副黑框茶色太阳镜。她还是那么美,没有被人抛弃后的沧桑、沮丧和萎靡,有的只是精雕细琢。

她很快走过来,没和他打招呼,而是直接坐在他对面。冠玉像做错事似的很难堪地坐下来。侍者上前问槟榔要点什么,她觉得自己怀有身孕,既不能喝咖啡也不宜喝茶,于是点杯橙汁。然后她也没摘墨镜,从镜片底下直勾勾地看着凌冠玉,她月复中胎儿的父亲。也许她看得清楚,她的孩子也可以看清楚。

“槟榔,”冠玉在她的注视下低着头,轻声说,“我没想到你还肯见我。”

“我是不想见你。”她看着他,平静地道,“因为我想如果让我再见你,也许我该杀了你。”说最后一句时她声音凛冽。侍者端过橙汁,她捧起来喝一大口。

“对不起!”

“凌冠玉,你不要总向我道歉,没意义。”她的语气很安静,就像这些话不是她说的,“你向我道歉是为了什么?让我原谅你?你需要我的原谅吗?我是不是原谅,你都一样已经娶别人了,你还让我原谅你干什么?”

“槟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太对不起你了!我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让我补偿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雨逢去跳楼,可我心里爱的是你,你是知道的!”

“算了。”她打断他,但语气温和下来,她还在看着他,“别再说下去。你的责任感战胜了爱情,那就让你的责任感继续下去吧。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我也不想对我们两个之间下什么评语,因为一想起我像个白痴一样呆在旧金山,我就觉得不舒服,所以一切到此为止吧。我说过,我知道我不应该和你再见面,我今天之所以要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冠玉忙问,“只要我能帮你,我一定会帮你,我说过我会尽我所能去补偿你!”

“‘全景’要破产了,你应该听说了吧?你们‘旗丰’也在追讨‘全景’从你们那儿贷的款,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他不明白她到底想干吗。

“那笔贷款……”槟榔这时变得小心翼翼,她试探地问,“你能不能把它抹去?”

“抹去?!”他大吃一惊。

“我知道这很困难,但康进现在欠了很大一笔债务,他无力还清每一笔,我希望你们家不要太赶尽杀绝。你可以想想办法,我知道这样做很难,但你管理‘旗丰’,你应该有办法的。”

“槟榔,这是不可能的!”他觉得她的想法很好笑。

“就因为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才来找你。我不是在逼你,但你应该有办法。那么多钱,你可以抹一点,再延期一点,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别逼得那么死就行。你就尽你自己最大的能力。我不了解你们的行业,但我希望你能尽量帮‘全景’把这项债务消除,或者越往后延越好。你也可以把这事回去跟你爸爸商量一下,你爸爸前些天来找我,说他很想替你补偿我,他说如果我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我不需要他帮忙别的事,我只希望在这件事上,就这一件事,他能想想办法。康进找过他很多次,可他都不肯帮忙,我知道他是怕担风险。但他和康进是十几年的交情,就算他不能帮康进月兑险,至少也不要逼得太紧。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和你说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帮康进,你就当是帮我。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愧疚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这件事。你就当作这是你的补偿,只要你做了这件事,无论你做多少,只要你尽力,我们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如果你需要我求你,那就当是我求你,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什么程度。”

他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要帮他?你还想和他在一起吗?”。

她嗤笑了一声,道:“这问题太好笑,我就不回答了。如果你足够了解我的话,你不应该问出这种问题。我等你的答复。”她说完,把果汁喝掉,将钱放在桌上,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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