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楼林立,繁华如星的城市,他的心情有些激动,他知道,这些钱不能长远的用,他还是要自食其力,为了一个人也能生存下去。他找了一间偏僻且破旧的房子,以每月五十元的租金租下了,顺便在附近的工地上找了个帮小工的活,一个月也能给他几百块钱,虽然有些辛苦,但他很满足了,他清楚这是人家在照顾他这个弃儿。
白天坐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他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即使坐在教室里最僻静的一角,但他有些夸张的破衣裤还是在众人间显得格格不入,不论同学们怎样欺辱他,他从不还口也不还手,只是沉默以对,久了,人家也觉得无趣,便淡忘了他的存在,郑冰倒也落个清静。
他总在心里说:我要在这座美丽的城市落地生根,我要比那些城市人活得更精彩,我一定要为母亲争口气,让她知道儿子是有出息的,她也能在九泉下安息了。
他是个坚强的孩子,在工地上,无论怎样累人的活,他都从来不叫苦,瘦瘦的身影,幼小的肩膀,他挑起了命运压给他不应该承担的苦痛,一双小小的手,也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没有人疼,没有人关爱,没有人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一点安慰。而世人奚落排斥的笑容却是在他的伤痕累累上又添上一道一道的伤痛。
走在校园里,走在大街上,走在工地里,他总是习惯低着头,不去看别人,就不会感受到那嘲讽的眼神。贫穷,不是他的错,但他一样有人格。他没有理由去要求任何人对他好,他只想能好好保护自己。抬起头,看着天,看白云披着洁白的纱在天际漂浮,他会想起死去的母亲,她是否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孩子呢?
12岁,在人家看来还是个可以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纪,他却过早担起了人生的重担;12岁的他,是个瘦小的孩子,却坚强如铁,他在学校档案的资料上写着:没有任何亲人,我是个弃儿。他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了。
然而,有些事情总会让人始料未及。
这一天,他从工地下班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天开始蒙黑,他独自走在那条僻静的街道上,正值寒冬,寒风禀洌地灌进他略为单薄的布衫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衣衫。天又阴又冷,不一会儿,竟下起稀薄的雪来,一片一片,轻舞着,飘在他的脸上、手上、身上,冰冰的,凉凉的。他抬头看看,心里竟有些伤感。
走过一个杂乱堆的时候,他听到一声细碎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敲木板,他侧了,却无意间看到了那堆杂物上放着一个婴儿,鲜红的布袄裹着,小小的双手轻轻叩玩着身侧的木板,仿佛在告诉他我在这儿。
他看了下四周,没有人在,然后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抱起那个小小的孩子,好像做贼一般心虚。孩子的脸红扑扑的,刚被抱起来就冲他甜甜的笑,煞是可爱。
他模模婴儿的脸,也笑了。谁的孩子会丢在这里呢?这怕是个弃婴吧,他的心有些黯然。布袄里有一张字条,写的是婴儿的生日,这是个女婴,他才两个月大呢。
他开始思索,把她带回家吗?可是以他的能力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拿什么来养活她呢?可是若不管她,这冰天雪地的,极少有个来往的行人,她一定会冻死在这儿的,想了一会,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她说:“好吧,我带你回我家,但是以后跟着我吃苦受累的话,你就不要怪我了。”小小的人依旧笑,仿佛鉴定了这一份协议。
邻居的刘阿姨是个四十开外的妇女,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在这儿打工,平时对他也很照顾,看见他捡回个孩子,不禁说他傻,自个儿吃饭都成了问题,还充当这烂好人,看你以后怎么办。那话语里有些心疼,有些无奈。
他只淡淡地说了句:“可是我不能让她死在那。”
他抱着小小的她站在家门口,看满天的雪花如鹅毛般零落,飘飘扬扬,染白了屋檐,染白了马路,染白了树枝,染白了视线里的一切,目光变得苍茫,心里也开始惆怅。他低头凝视她的小脸,她皱着小脸“呜呜”的嘤咛着,他逗逗她,捏捏那红扑扑的小脸,她就笑了,那样纯净的笑容,让他感觉到,比春天的太阳还要温暖。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一个妹妹,纵使不是亲生的,但他把她当做亲人。他坐在简陋的房子里逗她玩,忽然想起她还没有名字,他看着外面依旧银装束裹的世界,说:“你是我在下雪时捡到的,就叫你小雪吧,嗯……跟哥哥姓郑吧,就叫郑雪,好吗?”。她又甜甜地笑了,他模模她的头,笑了:“小雪真乖。”
小小年纪的一个孩子现在要承担起抚养另一个更小更小的孩子,谈何容易呢?因为她的到来,他在外时时刻刻有了牵挂,也为了她辞去了那份工作,开始找一些手工活在家里做。
他不懂怎么才能照顾好一个刚出世的孩子,他买回来一包女乃粉,但在给她喂食的时候总是弄得一团糟。刘阿姨终看不过去,来给他上起了养育课,告诉他该怎样喂食,怎样帮她洗澡,怎样保暖,怎样去照顾她……第一次,他觉得母亲把自己拉扯这么大很不容易。细心的他把妹妹照顾得很好,没钱一直买女乃粉,他就用米磨成沫煮成糊给她吃,刘阿姨说这个可有营养呢。
有了小雪的陪伴,他的生活少了一份寂寞,再苦再累,他都觉得值得,因为他有了一个新的信念,就是让小雪过上好的生活。他给小雪买了两套新衣服,给她穿得整整齐齐的,不让她受冷。可自己从没舍得买好的衣服,只等到身体又长高了,脚和胳膊都露在外面了,他才去夜市的地摊上买几件廉价的衣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