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擦了擦眼泪，眼前又浮现出十七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要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她无论如何也要自己养育女儿，她实在是没脸见小姐。
那时候，张妈也不过十七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跟着赵莲心嫁进林家，整日里看到老爷和小姐恩恩爱爱，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竟稀里糊涂的就跟花匠搅和在了一起，再后来怀孕了，她害怕被责罚，更怕被老爷卖掉，下人私通在那个地方是要接受很严重的惩罚，是要沉塘的。
她想跟花匠私奔，没等她说出口，那杀千刀的竟然带着另一个女子私奔了，这件事在林家掀起轩然大波，林老爷大怒，声称再有下人私通，若要让他知道，定会将他们卖到海外去当苦力。
在担惊受怕和对花匠的怨怼中，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张妈心里越来越慌张，她的表现被赵莲心看到了眼里，再加上平日里她和花匠的点滴看在眼里，赵莲心心下了然，张妈定是伤心过度，自己的爱人跟别人走了，伤心是难免的，张妈自小伺候她，两人的关系甚好，于是就把她叫到自己房里，想安慰一下，没想到细细追问后，才知道张妈竟然有了他的孽种。
痛骂花匠之后，日子还是要过，赵小姐劝她悄悄打掉孩子，回到娘家做小月子。张妈一脸害怕，原来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再堕胎，会有生命危险。
赵莲心抚模了一下她已经有点微微隆起的肚皮，原本只当她，恋爱了，心情自然好，吃的就多有点发福而已，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思索良久，赵莲心下了一个决定，跟张妈说了之后，张妈自然是感恩戴德。
原来赵莲心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初晴，依照传承香火，当然还要生个儿子才行，赵莲心知道自己的身子自小孱弱，生完一个女儿就已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根本不适合再生。看张妈的肚子，像是个男孩，她便有了留下孩子收养的想法。
张妈一想到，月复中的孩子不必再流掉，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在怎么恨花匠，孩子是无辜的，那种即将要做母亲的喜悦，将怨恨冲淡了不少，她开始期盼孩子的到来。
以后孩子给了小姐，吃好的住好的，地位自然比跟着自己好多了。还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自己也可以照顾他。张妈美滋滋的想着。
小姐开始装作怀孕，肚子上绑上了棉包，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小姐怀孕好几个月了，老爷很是欢喜，找来大夫给她看，收了钱的大夫自然说不出什么来，开的药都是一些保胎药之类的，统统被张妈喝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张妈的肚子快要显怀，赵小姐借故想要静养，就回了乡下的别墅，只带了张妈一人。
老爷正赶上要出国谈生意，也就任她去了。
女儿就这样出生了。
小姐抱着孩子，女孩自然让她有点失望，但看着孩子可爱的模样，也是欢喜的不得了。张妈的月子做得很好，吃的用的都是老爷派人送来原本小姐该用的。她对小姐的感激之心无以言表。暗暗下定决定，一辈子呆在小姐身边好好服侍她。
再后来发生的事，是张妈和赵莲心始料不及的，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当然依照林家的财力可以得到很好的医治，可是一次输血，血库里临时没了她需要的血型，老爷和小姐血型都不对，这才引发了一场暴风雨。
林老爷怀疑是赵莲心的私生子，算算日子，那段时间刚好林老爷并没有跟她同房，这更让林老爷断定，自己是带了绿帽子。一怒之下，也不等赵莲心解释，将她和孩子一同赶出林家，还顺带和第一个女儿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是自己的孩子后，这才留下了初晴。但是后来却十分不喜欢她，对她不闻不问，只因为赵莲心的背叛。
张妈想要跟林老爷解释，小姐却不让，给孩子治病要紧，说了又能怎么样，林老爷不会替别人养孩子的，何况已经瞒了这么久，说出来只会让他更加恼怒。
林老爷很快就又娶了一房太太。小姐伤心之余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女儿初晴，自己也会照顾好她的孩子。
小姐带着孩子又嫁了人，条件自然比不上林家，而且男人没有生育。不然怎么会娶带着拖油瓶的赵莲心，即使她仍然风情万种。
张妈经常地带着初晴去看小姐，她心里惦记女儿，更觉得愧对小姐。带孩子去看小姐当然都是背着老爷的。
没想到，没过几年，她再找到机会去看小姐的时候，小姐的家里已经是空空如也，邻居给她一封信，她这才知道，小姐和丈夫带着孩子举家迁移了，信里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初晴，就当两个人换了女儿。要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疼。要她不要再找他们了。
张妈没有一点线索，只知道小姐的丈夫姓白，别的一无所知，上哪里去找？
张妈抱着照片，泪水都打湿了衣襟，点点落到相片上，她手一抖，连忙用袖子擦去相片上的湿印，小心的把照片放好，心里一片欢喜涌上来，女儿能活到现在，她对小姐更是感激万分。明天要去给小姐上一炷香，只是现在认了女儿，林老爷会不会杀了自己？
当年小姐走了，老爷一怒之下赶走小姐并很快的娶了太太，后来对初晴也是不闻不问，她就知道，老爷恨小姐，爱之切恨之切。老爷明着对初晴很不好，什么都不管，其实暗地里是十分关心初晴的，现在说出来，其实当年的事情是自己和小姐一手策划，老爷一定会杀了自己。
张妈想想，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女儿能过得好才是重要的，她以后要好好照顾女儿，弥补这些年来的亏欠。
只是张妈不知道，其实，那年小姐举家搬迁，是有原因的，她一辈子也不知道，其实自己的女儿早就心脏病发死了。白流苏是后来赵莲心从孤儿院收养的义女，她怕张妈知道女儿已经死了，会伤心过度，更担心因此而不能更好的照顾自己的女儿初晴，这才带着孩子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