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归 第一四六章 审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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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冰冷,面若冰霜地看着一脸惊恐的环玉,良久之后,突然轻笑出声,道:“唉,环玉姨娘,你看看你,不想割爱的话,直说便好了,府里听话的丫鬟那么多,我也可以找别个嘛,你又何必为了这个,就硬生生把人家一个活蹦乱跳的丫鬟给‘说’死呢?好歹那也是一条‘性命’呢!”

环玉的脸骤然变得惨白,嘴唇打着哆嗦,两肩也瑟瑟发抖。我不依不饶道:“姨娘,怎么不说话了?啊!莫不是月儿说话太直,惹姨娘生气了?要不、要不月儿给姨娘赔罪?”

一直跪在地上的环玉被我吓得连连摇头,话都说不全了:“没、没有。”我步步紧逼到:“没有?没有的话,那姨娘应该不介意告诉月儿,婉宁她究竟去哪儿了吧?”

在场的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谁人不知婉宁已经死了,尸体正躺在院子一门之隔的柴房里。可饶是环玉左顾右盼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替她说句话。看来,她平日里同别人,也实在是积怨够深了。

环玉被我“询问”的眼神逼得走投无路了,终于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老爷!”呵,终于喊出来了,费我半天的唇舌,真是累死我了,就为了逼她喊这声老爷,我容易么!

面上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天真表情,我转向尹老头,甜着声问到:“父亲?”尹老头攥紧了拳头,看了看跪趴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的环玉,又看了看一脸“天真”的我,终于叹了口气,道:“月儿,别难为环玉了。婉宁都已经死了,不就是个婢子吗,好生安葬便可,不必再为她大费周章了。”

听到尹老头为自己说话,环玉毫不遮掩的露出了欢喜的表情。看了看马上就要破涕为笑的环玉,我也笑了:“哦!父亲说的对!父亲您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瞧我这记性,竟把婉宁无辜丧命这件事儿忘了,唉,真是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不管所有人的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我依旧我行我素的装模作样着。收了笑。我又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环玉:“姨娘啊,婉宁到底也是你房里的丫鬟,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啊?”

这下环玉又该哭了,我这个问题问的真是让她情何以堪。她又不能不回答,又不能说真话。更不敢把那句“婉宁自缢身亡”再跟我说一遍。毕竟,她第一次跟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的目光和神情,还有那声“胡说”,已经足够震慑得她不敢说第二次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环玉又被我问的无话可说,只得用一脸欲吐还休,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对着我。

行啊。你不急,我也不急,咱们慢慢熬。

我从桌上取了一枚桂花糕,浅浅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嫌弃地将那桂花糕扔回桌上,回身对彩蝶说:“彩蝶啊。回头跟膳房的厨子说一声,本郡、主不喜甜食,即便是甜点,也不能做的太甜!对了,再提点他一句,本郡主不管走到哪里,永远都还是尹府的大小姐,他只要做尹府的厨子一天,就还得把我当主子,就还得把我的喜好记得真真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始终带着笑意,眼神也含着温柔,可我目光所及的所有人,皆是打了个寒噤。

没错,这话我是说给你们所有人听的,包括你尹老头。谁都别忘了,我不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尹月了。我但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还有人敢以身犯险,我很愿意让他知道一下,郡主这两个字,不是白叫的。

彩蝶很机灵地回了声:“是,郡主,奴婢记住了”,那神情,端的是崇敬小心,应景的很。

我在心里暗笑这小丫头机灵,面上却是神色淡淡的。又取了颗葡萄,我悠哉游哉地剥了皮,又悠哉游哉地将它搁进嘴里,闭上眼睛嚼了嚼。唔,这个时节的葡萄,别有一番滋味。

我这边享受着茶果时鲜,其他人可就难熬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耐不住性子了,却都不敢吭声。毕竟,还有一具尸体与她们仅仅是一门之隔呢,如何让她们像我这般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

终于,还是甄夫人等不下去了,抖着声道:“郡主啊,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吗?没有的话……”“有啊!”不给甄夫人把话说完的机会,我无情的打断了她的美好幻想。“我还在等着环玉姨娘告诉我,婉宁是怎么死的呢!毕竟我也是父亲的独女,家中出了人命,即便只是个下人,于情于理,我也要问个清楚的!”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装傻,但他们又不敢跳出来说“容月郡主,你在装傻”,所以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继续装傻,看着我温柔地折磨着环玉的良知。

甄夫人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可怜相的环玉,又看了看表情坚定不容置疑的我,最终也没说出些什么,只得讪讪坐了回去。

时间继续往后走,我确实铁了心的不依不饶,在认清了事实之后,尹老头长长叹了口气,道:“唉,月儿,你就别问你环玉姨娘了,婉宁是她的贴身婢子,那些话,她说不出口……婉宁的死,你姨娘也是很难过的……婉宁她的确是自缢而亡的。”

终于等到了尹老头的这句话,我忍不住心里一阵欢喜。面上一片沉静,我看向尹老头,而后环视众人,语气平板地道:“父亲,几位姨娘,还有在场的所有人,今日,我容、月,要就婉宁无故身亡这件事,给大家一个妥帖的交代。”

我话音一出,四周的抽气声一片,所有人都惊异于我居然为了个死去的丫环而不依不饶。

“月儿,这又是何必呢……”尹老头在一旁搭腔道。我摇了摇头,认真地对他福了福身,道:“父亲,首先,人命大于天,即便是个府里的下人,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能说没就没了,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给死者一个交代,毕竟她入得我们尹府的门,便是我们音符的人。

第二,父亲您也知道的,小遥落水的那件事,同这个叫婉宁丫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不想让一个府里的下人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想让我最亲近的丫头莫名其妙的遭此劫难。”

尹老头定定看着我,知道我不会妥协,只得软声道:“月儿啊,婉宁那婢子并非死的不明不白啊!你也知道的,是彩蝶亲眼看见婉宁的尸身悬挂在浣衣房的房梁上的,这……怎么会是不明不白呢?”

我摇了摇头,拿出手中的瓶子,柔声道:“父亲,你说过,女儿可以放手去查此事,女儿已经通过翻阅仵作之技的相关典籍,查到了一些眉目。照典籍所述,只要对死者尸身加以辨别,就可以清晰判断出死者的死亡原因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是女儿按照典籍所述,配制出的药水,只要将此药水滴在尸身颈部,届时尸身的致命伤就会变得明显。按照常理,如果是勒死悬尸,那么悬挂尸体时死者已死亡,血液流动就会停止,那么悬吊部位的痕迹就会较浅,淤血较少。而自缢致死的,由于血液曾大量受阻,所以勒痕有较重较重的青紫色,并且尸体全身会有青紫色。”

闻言,尹老头瞳仁猛地一缩,显然是被我“查看仵作典籍”的行为吓到了。我在心里暗喜,还好我去郡王府之前去过一次药铺,尹老头这会儿估计会认定我当时是跑去配这副药水的材料了。这样的误解刚好可以转移尹老头的注意力,免得他怀疑我和止郡王联手。甚好,甚好!

尹老头定定地看着我手中的瓶子不语,我也不心急,耐心等着他的反应。

“既然如此……便验上一验吧,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马虎了事,倒显得我尹府薄情冷性了。”尹老头语气平平的说,我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万万没有想到,尹老头这只老狐狸竟然多疑至此!他竟然会怀疑我此举意在诈他,怀疑我手里的药水根本就是捏造出来的,怀疑它根本验不出死者的死因!

尹老头啊尹老头,你说我是该夸你智者千虑呢,还是该笑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呢?你用自己的行事方式来判断我的行事方式,居然会怀疑这药水根本就是假的!仅仅就这一点,你已经输给我了。如此的投机心理,我从不会有,在我眼里,只有完全的准备和完全的打算,我不会像你这只老狐狸一样,孤注一掷,把所有的筹码都投注在我会以诈取胜这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可能性上。

众人一听尹老头真的要验尸,一个个的脸色均发起了青。是啊,在众人眼中,仵作是多么上不得台面的行当,而行这仵作之事,无论是贵为当朝宰相,还是当朝郡主,都是太过不可思议,自贬身份的事。

我看了看尹老头,只见他面色依旧铁青,眼神却带了一丝坚定和傲慢。看来,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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