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博宣的记忆中,苏寒汐瘦小枯干,骨骼羸弱,疯疯癫癫,脸上粘着洗不净的泥巴,嘴角挂着擦不尽的涎水,头发经常蓬乱如鸟巢,即便是长大了,也不可能月兑胎换骨清丽出尘。
赵博宣一时难以承受这种强烈的反差,这样一个佳人,竟然会是苏寒汐!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苏寒汐。
爹没理由骗他。
为了让他迎娶旧邻苏寒汐,他的爹两次“晕倒在地”,三次“上吊未遂”。
他不懂,为什么爹要让他娶一个疯女为妻,毁掉他一生的名誉和幸福!
不管苏寒汐变得多么美,依然是一个疯女。在赵博宣的常识中,疯病不是风寒,是不可能消失的。
苏寒汐,我可以娶你,但不会接受你,更不会爱你。我会让你离开我,主动离开!
——赵博宣想起他婚前切齿许下的誓言。
他伸手拖住苏寒汐的下巴,眯着眼睛,挑眉道:“别以为自已变美了,就可以得到我这样的优秀男子。你是个疯女,再美,也改变不了事实。”
赵博宣说着手上用力一推,苏寒汐站立不稳,纤柔的身子向后跌去,通地一声撞在木制墙壁上。
她看着赵博宣,眼神象一只受伤的小鹿,悲伤,无辜。可是,她犯了什么错?
温柔已然消逝,眼里渐渐积聚了水雾。她想尽情地大吼几声或者大哭一场,将受了污辱的心荡涤得干干净净。
却只是一字字地,用萧索而颤抖的声音道:“为什么说我是疯女?”
赵博宣大笑。
走到苏寒汐面前,他的目光由凌厉变得残忍,“为什么,就为你这句话。疯女从来不会承认自已疯癫,就象你。”
“你才是疯子!一个自高自大的疯子!”苏寒汐颤抖着,怒而失声。
赵博宣冷哼。
“我是赵博宣。疯女,你不记得我了吗?”随后眉毛一挑,恍然道:“嗨,我怎么忘了,你是疯女,你根本没有记忆。像你这样的人,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自家里,免得在外惹事出丑,给别人家添乱!”
苏寒汐粉润的脸庞愈渐苍白下去,嘴唇煽动着,想说什么,却只是缓缓举起颤抖的右手,任凭锦袖滑至肘间,露出青葱凝玉的臂腕。
赵博宣见此,微微敛容,随即傲然冷笑,不信这个弱风细柳的女子会对他做什么,即使她发疯来攻击她,不过是搔痒而已,他一振臂,便能将她掀翻在地。
他再不是儿时的赵博宣。
苏寒汐的手举过头顶,眸光滑过赵博宣傲慢的面孔,心愈冷。稍停,突然挥手,果断,绝决。
“啪!”
赵博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尽管苏寒汐的手柔似无骨,却在他俊美无暇的脸上留下一片紫红的印迹。
惊愕!
赵博宣捂着火辣辣的脸,一眨不眨地盯住苏寒汐。
在他看来,女人,是绝不可动手打男人的,尤其是她的相公。夫为妻纲,不管发生什么,女人都要依顺着男人。在他以往所见中,也都是如此。他母亲是大家闺秀,嫁给从商的爹,凡事也都是他爹说了算,何曾有一事悖逆过。
“疯女!疯女!”
赵博宣连声道,表情由惊而怒。他自小生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被逢迎被恭维,被女子们宠惯着,哪里被人掴过,现在却被一个疯女搧了嘴巴,岂能不怒!
他上前抓住她的双手,一只大手扣紧她的双腕,扳到头上方,将她整个人抵在墙上,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接受他目光的讨伐。
“你敢打我?”赵博宣目光冷彻而霸道。
“你不该打吗?”苏寒汐双目盈盈,直视赵博宣,并无惧意。
“该打的是你,疯女!”赵博宣咬牙道。
这一刻,记忆的潮水向他涌来——
疯癫的苏寒汐踩坏了他最心爱的风筝,他去制止,她便将他按倒,用脚用力地踏他。他把她推开,她便坐在地上大声哭闹,结果她哥哥苏子辰找了几个伙伴将他痛打一顿。
还有一次,她发疯满里巷的跑,不知从哪窜出一匹快马,他好心去让她躲避,她却说他想扯她的辫子,朝他扔泥巴,吐口水。
她经常傻笑,即使口水流下来也不停止。可如果看到他笑,她就追他打他,有一次竟把他逼入一个死胡同,用柳条抽他。
……
现在,这个疯女竟然嫁到他家来,占据了他赵博宣正妻的名份,还伸手打了他的脸,并即将把这个家闹腾得鸡犬不宁……
赵博宣放开苏寒汐的下颌,眼里晃动着记忆深处的火焰,举手便向苏寒汐打去——
然,手停在半空,却迟疑了。
苍白素淡的脸,凌乱的乌发,紧蹙的眉头,抖动的双唇——
赵博宣看到了一张悲伤、凄楚却又纯美无暇的面容。只有那双眼,蓄满了泪,迷离,朦胧,却倔强执傲,似月光的清冷。
缓慢地,赵博宣放下他的手。
却没停止愤怒,一只手仍旧扣住她的两腕,将她整个人向床上用力丢去。
“苏寒汐,我会让你自动离开这个家的。”
赵博宣冷冷丢下这一句,离开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