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园 尔奶三

作者 : 吴八尺

傍晚,女乃三的妈妈又打电话过来了,这几日女乃三手机的通话记录中有他家人的几百条未接电话,另外还有几十条短信。短信中,有的语气比较委婉,有的语气很强硬,有的说他再不回来就报警,有的说他爸爸被他气病了。女乃三对此一概没回,果真是软硬不吃,真假不辨。

不过今日他的心态有些变软了,几日的流浪让他受了不少的苦,对家人开始有些思念了。人一漂泊,一在外流浪,就容易想家,想家还不就是想家人吗,心智未成熟的少年更是如此。但是女乃三不太相同,因为他从小就开始不断的离开父母,或者说父母离开他,到了初中高中,和他们一年也只能在寒假暑假相见了。因为这个,他虽是十六岁的年龄,却有着十八岁的心智,尽管他自认为自己已有三十岁的心智。而他所想的家,他所想的家人,也只有他妈妈一个人而已,毕竟他的名字在这呢,三年母乳的哺育情感,也不是十几年不在身边所能轻易冲淡的。如同中国八年的抗日战争,岂能因十几年的“中日友好关系”而让我们忘记。

女乃三接完电话,就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怎么了?”东南看着电视,问他道。

“我们家和房东闹掰了,他们还是把我爸妈赶了出来。惚”

“这个我之前听你说过,是因为那个什么嫣嫣吧?你小子可真够风流的,上海妞你都敢上。”东南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敢再多说。

然后又换了种口气说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啊,大不了不住他们家房子就是了,上海房子多的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

“不是房子的问题,我妈说我爸回家了,我女乃女乃突然病发,住进了医院,家里只有姑姑照顾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不得不回去。”女乃三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说道,并不伤心,却一脸沉痛的样子温。

“会不会是骗你的?是不是你妈故意想骗你回去才这么说的?”

“不是,今天她没有想让我回去,通过她的语气我知道她没有撒谎。而且我知道女乃女乃一直有病,常常犯晕,现在病情可能加重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要回去吗?”东南问道。

“我妈知道我在你这,让我先在这呆着,他们现在租的房子更小了,我回去也没地住。家里有什么事情的话再通知我。”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东南说道:“不过放心,我不会在你这白住的,你不是在你哥那饭店打工吗?我也可以去干,我想我应该可以写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吧。”

东南听完最后一句,玩笑似的就要去揍他,扬了扬手,又放下了,说道:“兄弟,你可别跟我客气,就算你什么都不干,在这白吃白喝,我也心甘情愿,谁让我们从小玩到大呢。这点小事如果都帮不了,那还算什么兄弟。”

女乃三虽然最怕听“兄弟”一词,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小混混才讲哥们义气,称兄道弟的都是市井之徒,他如此自命清高,自然不愿流于俗套。但今天接连听到东南对他说兄弟,都没让他产生反感的情绪,更多的是感谢和感激,虽不言语,却放在心里。他认为也许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吧。

次日,阳光明媚,热火朝天,太阳公公起得越来越早,好像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要抓紧时间火化这座城市。

不过什么也挡不住女乃三的激情,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踏入社会了,马上就要工作了,马上就要拿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了,这令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十分兴奋。却不知道社会就像如今的大学,没进去的都道听途说或者幻想着里面的美好,进去了的想逃却逃不掉。

他换上了东南最好看的衣服,面对镜子打扮了半天,把发型梳成了赌神的样式,配上他那个还算高挺的鼻子,倒显得十分俊俏。这让东南脸上露出了一些复杂的表情,女乃三注意到了,却假装不在意。人什么都可以嫉妒别人,唯独长相不能,因为天生如此,没法改变,也许如果你出生在南朝鲜可以。

两人到了酒店,与东南的哥哥东东打了招呼。女乃三一开始叫他东哥,可是想来如果叫东哥的话,别人可能以为在叫东南呢,这就吃亏了,所以就改为叫东东哥了。东东把他带进了经理办公室,准备让他接受面试。

在门口对他说道:“之前我已经和经理打好招呼了,说你今天这个时间来面试。面试很简单,就是要会写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我听东南说你成绩挺好的,那就更不必担心了。马上就进去吧,祝你好运。”说完就和东南离开了。

女乃三一进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大型字画。字画的四周是用金边镶的,金边上隐隐可以看出一些小字,成白色。画的中央有一个“金”字,此字占了整幅画三分之二的宽度。值得一提的是,此字有着三种不同的颜色,是用墨水写好之后,又加以处理的。上面的“人”字是金色的,下面两点是银色,其余的部分应该没做处理,成黑色。金字的旁边围了一些竹,竹杆是黑色的,竹叶却是金色。另外,画的两侧各有一句诗,左侧是“粉身碎骨皆不怕,右侧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十秒钟之后,他走近了经理的办公桌,椅子上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老头,眼神一直没离开他,一直把他从门口迎到他面前。目光带有一定的锐气,又有一些黯然伤神的忧郁。

“您好,我是来面试的。”女乃三礼貌地说道。

小老头站了起来,慢慢地走近了他,仿佛在和他比个子,不过显然他比女乃三矮了半个头,浓缩的果然是精华。然后绕着女乃三走了半圈,突然伫立,说道:“行了,明天来上班吧。”

女乃三不解,可是他的灵感思维让他决定将计就计,既然他不按套路出牌,自己也没必要按套路行事了。

说道:“谢谢经理”然后就要出去。“等等,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小老头突然又叫住了女乃三说道。

女乃三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没有身份证,之前东南也没和他说过,东东或许以为他有,就没再提起。这下死定了,在即将要通过的关头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真不应该。

他转过头来,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

“没有?”小老头小声惊讶的说道。

“嗯,我还没有办身份证。”

小老头又走近了他,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小伙子,你很诚实,看在你如此诚实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然后把他拉到那幅画的旁边,说道:“如果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幅画的含意,我就留下你,并且给你双倍的工资,怎么样?。”

女乃三抬头看了看这幅画,然后又看见了小老头阴险的笑容,最后决定拼一下,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既然他有这么多的花招,那就陪他玩玩。

说道:“好啊,不过要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小老头的笑容更加阴险了,之前略带忧郁的眼神完全消失,笑着说道:“行,我等着你。”

然后就从桌上端来了一杯茶,微笑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准备听这位年轻人对这幅画的见解。

女乃三认真的看着这幅画,首先,他是从细节入手,看到了金边上的一些白色小字,离近了看,原来是李清照的词。有“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又有“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还有“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下心头。”等等,大都不是完整的一首词,只是摘抄了几句。

然后看到了一些竹,注意到了竹杆和竹叶颜色的不同,还有旁边极不协调的两句诗。当然了,最让他不解的是中间那个“金”字和它三种不同的颜色。

三分钟之后,他面向小老头说道:“行了,差不多了。”

小老头欣然起身,呷了一口茶,说道:“那么快?行,那就开始吧。”

“不过我只能凭我个人的理解来解释,如果说的不对,那也没办法。”女乃三不太有底气的说道。

“没关系,你尽管说,年轻人要自信一点嘛。”

“那好吧,首先,我想这个竹的用意应该很简单,竹在中国古代是一种高洁情操的象征,也是一种顽强精神的象征,左侧的这一句“粉身碎骨皆不怕”也可以说明。这意味着经理您情操的高洁,您精神的顽强,您在商场拼搏中的无所畏惧。”女乃三慷慨激昂的说出了最后三句,没想到自己还有拍马屁的天赋,把曾经对这些的憎恨全然忘去,大脑只热衷于当前的事情。

小老头又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说的不错,继续。”

“别怪我说话难听哦,左边的这个“粉身碎骨皆不怕”与右边的“物是人非事事休”看起来极不对称,但是这其中必有含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可能比较喜欢李清照,或者说喜欢她的词。”

“何以见得?”小老头饶有趣味的说道。

“这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是一方面,更能透露这一点的是这些白色的小字,我看过了,应该都是李清照的词。”女乃三用手指着那些小字说道,然后露出了一副骄傲的神情,俨然成了少年包青天。

又继续说道:“这也说明了您人格的两面性,一方面是对事业的不屈不挠,另一方面您又常感叹人生,感叹韶光易逝的悲哀,感叹物是人非的无奈。”

小老头听到此话,眼神里又出现了一丝忧郁,脸色逐渐的阴沉下来,说道:“继续”。

女乃三继续说道:“不过还有一些我不太明白,比如这些竹叶为什么是黄色的?难道是秋天吗?更不明白的是这个“金”字,还有它三种颜色的含意。”

“你尽管大胆的说吧,就根据你的判断和理解说吧。”

“那我可就说了,首先看这个“金”字,如果单单把它理解为金钱的话,也未免有些俗套,从您有着一些文人的雅兴来考虑,很容易排除这一点。所以我做了个大胆的推测,这个字应该是您的姓。”

小老头听到最后一个字,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女乃三瞧见后,便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继续说道:“看来我猜对了,但是这个金字又并非那么简单,并非只有这一个意思。从这些竹叶的颜色,画周围边框的颜色,以及这个“金”字上面的“人”字的颜色不难看出,这些都是金色,都是金钱和财富的象征。所以这个“金”字终究还是有金钱的含意,只是您用了一些金色来间接表示。如果没错的话,那些竹叶之所以画成金色,其灵感应该来源于摇钱树。”

小老头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嘴角微微上扬,向女乃三伸出了个大拇指。

女乃三倍受鼓舞,越说越起劲,沉浸于自己的推理世界当中,几乎忘记了他是来面试的,又说道:“最后来说这个“金”字的颜色,首先是上面的这个“人”字,这个字除了刚才说的那一种含意外,应该还有其他意思。人乃万物之尊,金乃万矿之首,您把“人”字涂成了金色,想必是为了激励自己要成为人上人,或者说是为了说明自己已经是人上人了。”

他毫无顾忌,口无遮拦的说道,那些以前对他来说非常痛恶的字眼,今天却很随意的出现在了他的口中。如同猪八戒面对美女妖怪时,竟丢掉耙子,对其倾心。

又说道:“但是,您又不想让这些追求财富的世俗思想填满您的大脑,您也很注重精神修养,所以您故意把那两点用白色代之,给自己的内心留下一片纯洁,让自己的内心偶尔远离一下这你争我斗的尘世,让您的灵魂徜徉在青天白云下,让您的灵魂返璞归真。而那剩余的黑色也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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