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歌 第三十六章 相见

作者 : 秣陵烟

悄声翻入轲峨宫,宫内只有几盏烛台,千袭和容子陵将身形尽量放得轻巧,所过之处,烛焰也只是微微一动。细细听来,容子陵感觉除了他们二人外,此处只有一个人的声息。向千袭示意往前走时,却发现千袭有些发怔,只事下意识的还在向前走着。

千袭如何感觉不到这里只有一个人的声息,不仅是只有一人,而且那浅浅的呼吸声,还是他在这两年之中很多个夜晚听过的,万分熟悉的声息,是她……

思及至此,千袭已经顾不得其他,只连走带着跑,只盼能早一刻,再早一刻到达那个发出这样声息的人面前。千袭能清楚的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比面对着千军万马还要紧张,万一,万一,是他判断失误,认错了声息,空欢喜了一场,那该怎么办?短短几步路,千袭的内衫已然湿了一片。

迈过最后一道低低的门槛,顺着那细微呼吸发出的地方,视线定格的一霎,千袭只觉得眼眶发热。

那抱着锦被缩在墙角小猫样子的人儿,不是婉衿,又是谁。

明明几步便可跨过的距离,千袭却是用了“关山月”过去的,他害怕,晚了一瞬,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有些颤抖的将婉衿揽到自己怀里,千袭有一种不近真实的感受,终于,终于,又可以握住这双素手,苍天终究待我不薄。

婉衿被这一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睛,看见千袭在身旁,只往千袭怀里钻了钻,嘴上嘟囔一句:“千袭……”千袭伸手轻轻拍了拍婉衿,让她继续睡。

容子陵看着眼前的两人,只两眼望天,叹了一口气,喃喃一句:“老天保佑。”便示意千袭快走。千袭将婉衿打横抱起,只听“叮叮玲玲”一阵脆响,接着微弱的烛光,千袭这才看清婉衿腕子上的金链。千袭复而放下婉衿,手上带内劲的扯向金链,照常理来看,普通锁链早该变形、断裂,眼前的这条,却是丝毫未变。千袭抬眼看向容子陵,却见容子陵脸色一变,轻吒:“有人来了你动作快些,我去外面挡上一挡。”说罢容子陵便蹿出殿外,顺手将殿门阖了。

千袭欲再扯金链,低头却看见了婉衿如水的眸子。那无时无刻不流转风华的美眸此时带着兴奋、惊喜,还有水汽,分外招人心疼。婉衿握靠在千袭怀里,目光一动也不动的望着千袭,然后缓缓伸手抚上了千袭的面颊,轻轻道:“千袭,是你吗?还是,我又做梦了?”说着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千袭一看婉衿这个样子,心中一恸,慌忙抓住婉衿的手道:“是我,是我,衿儿,是我不好,我不好……”想到这些日子婉衿该不知是有多害怕,千袭心神激荡,只得将婉衿紧紧抱在怀里,半分也不愿意松劲,完全忘了此时门外正等着他们的刀枪剑戟。

婉衿一见日日思念之人,心绪难平,也任千袭抱着,只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千袭才听见门外兵器交叠的声响,松开婉衿道:“我们得快走,二哥还在外面当着。”

“二哥哥也来了?”婉衿一听容子陵便在门外,不禁一笑。

此时,千袭已然又加了力道扯住金链,却已然未有成效。门外的侍卫只会越聚越多,要只双拳难敌四手,打仗之时,能否取胜到真不在于哪方将领武功更高,所以千袭深知容子陵武功再好,也撑不了多久。

要是有柄利器就好了,千袭想着。忽然千袭便模向脚腕,果然模到了清刚匕。今夜找到了婉衿,心中喜意难平,千袭竟是忘了自己带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加了十成十的内劲在刀锋上,只听“哐啷”一声,金链应声而断,落在了地上。

“走。”千袭将婉衿拉了起来,还没来得急迈出步子,便见侍卫已然冲进了殿里,容子陵身形虽有些狼狈,却还好没有受伤。

千袭左手搂了婉衿,右手直接掐上向他们扑来的最前面的一名侍卫,那侍卫的颈骨被千袭生生折断,千袭拣了那侍卫掉落在地的刀,便护着婉衿往外杀去。

婉衿虽然一直呆在军队中,却是从未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此时身边鲜血四溅,心中甚是害怕,却也是记着不能给千袭和二哥哥添乱,便伸手搂了千袭的颈子,将头埋在千袭怀里。刀枪交鸣之声虽就在耳边,但婉衿被千袭紧紧搂在怀里婉衿,听着千袭的心跳,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正反他们是在一处的。

而此时千袭却在心里暗暗叫苦,适才连着三次强用了内劲,现下喉中已有了腥甜的气息泛上,加之还要带着婉衿,今夜只怕是不能善终。容子陵远远看着千袭已然苍白了的面容,心中一惊,他如何不知千袭已是强弩之末,但此时也只能加速手上的动作,尽快杀出一条血路。

胸腔中的血腥气渐渐浓郁起来,千袭忍不住咳了两声。婉衿听了抬头问道:“怎么了?”千袭低头冲婉衿一下笑,摇了摇头。千袭不敢开口,他怕一开口那口血就是要呕出来了。

眼前一阵黑过一阵,千袭身形一怔,连忙咬了咬舌尖,舌尖传来的刺痛让千袭的精神略微清醒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么一怔,一个侍卫的刀已然堪堪落到婉衿的衣服上,不做他想,千袭身体略微一转,将婉衿带开,自己以左肩受住了这一刀,刀刃陷入肉中,霎时血液溢出,点点撒到婉衿大红的衣襟上,开出朵朵暗花。

撕裂的疼痛紧接着传来,千袭几乎站立不住,而此时他离跨出这殿门只有十几步,而容子陵就在几步之前为他们开着道,千袭咬紧了牙,以刀做剑,划出一招“花絮花飞何处是”,此招名字甚是艳丽,实则相当血腥。一招结束,四周断胳膊断腿散落了一地。千袭住刀喘息,正勉强继续往前走去,却有一只白净的手扶住了他,千袭抬头一看,不可置信的喊了出来:“师傅”

容行之一手挥开不断靠上来的侍卫,一手扶了千袭,将内劲不断输入千袭体内,回头对容子陵扬声道:“子陵,还不走。”

容子陵抬头看容行之已然助千袭和婉衿向皇宫外飞身掠去,立刻不再恋战,躲过几刀几枪,也飞身而走,跟上容行之。

除了皇宫,三人各自吹哨唤回自己的马,狂奔数百里,一直跃出了回纥盛京,眼见四下景色十分荒凉,这才放慢了速度。

“二叔啊,您怎么会在这儿?”容子陵整了整衣衫,问道。

容行之瞟了他一眼,道:“我看见红莲焰了,便赶到了刺史府,然后便知道了你们的事儿,也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了。你们这些小女圭女圭,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容子陵傻笑了一下:“那,我放出来的信鸽,您收到没?”

“你放到哪里去了?”

还不是您到处乱转,我怎么知道到哪里才找得到您。容子陵月复诽道,这句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正想着,容子陵却觉得眼前红色一闪,婉衿已经被塞到自己马背上了,回头一看,千袭已经从马上坠了下去,伏在地上喘息着。

“千袭”婉衿从不知道自己也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声音,婉衿从马背上跃下,跌跌撞撞扑向千袭,是她不好,都是她害的千袭,还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千袭的不对劲儿,是她不好。

容行之皱着眉头走到千袭身边,他本想彻底走出回纥人的势力范围,找个安稳的地方,为千袭看看,没想现下情况竟是这么糟。扣上千袭的脉,容行之脸色大变,容子陵站在一旁,看了容行之的脸色,心里一个愣怔,如同腊月一盆冷水泼头而下,还好婉衿低头看着千袭,没有注意到这些。

过了一会儿,婉衿见容行之没有说话,便问道:“二叔叔,千袭他,怎么样?”

容行之愣了一下,道:“没事,内力耗尽,伤到真元,所以气血紊乱,休息一阵变好。”说罢,咳了一声。

容子陵立马接了话茬:“二叔在,三儿能有什么事儿,咱们快走,将他带回去好好休养。”说着往千袭嘴里塞了几颗培本固原药丸。

接着,几人复而快马加鞭,往敦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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