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进入大厦就算占领,日军在这一天中已占领大厦无数次。
龙啸天已经记不清打退日军多少次进攻,恼羞成怒的日军对金城大厦动用了坦克、装甲车,无力应对的大厦守卫者用身体绑上炸弹,一次次和坦克、装甲车同归于尽。
金城大厦的伤亡在不断增加,龙啸天在有限的弹药下,已坚守了金城大厦七十二小时。天色逐渐暗下来,又一个夜晚降临,龙啸天把人聚集到一起。“任务已完成,成功坚守金城大厦三天三夜。电话目前已不通,无法向上峰请示,我命令:今夜凌晨两点,所有人员撤出大厦,通过英租界,向上海市区转移……”
宁伟有些沮丧。“现在撤,晚了,刘家辉送来情报,日本人已向英国领事馆施加压力,不允许我部从新垃圾桥通过,硬闯会被两面夹击。”
龙啸天不经意地看下宁伟:“这个我知道。”
宁伟白他一眼。“你知道出不去吧?”
龙啸天笑了,拍拍宁伟肩膀。“死,我无法做出抉择,活,我有十足的把握。”
啸林皱了皱眉。“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重伤员二十几个,怎么处理?”
一名轻伤士兵小声嘟囔。“刽子手是杀人的机器,冷血,那管我们的死活!”
士兵之所以如此抱怨也是有道理的,几天来至少上百日军倒在龙啸天枪口下,对刽子手的含义也另有所指,叫习惯了,龙啸天听来,并不是很刺耳。
在众人眼里,龙啸天给人的印象是冷酷、无情,他也不搭理士兵,把阿辉送进来的地图展开。“这是刘家辉通过苏州河送来他落脚点的地图,我们目前通讯与外界完全中断,通知处座和英国人斡旋让我们进入租界已不可能,现在只能靠自己。”
龙啸天扫视圈所有人,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大家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才手指地图说:“苏州河上有两艘日军巡逻炮艇相对巡视,经过金城大厦约每趟二十分钟,阿辉目前的位置我曾经去过,是偏僻郊区,那有一幢陈旧的公寓,那幢公寓原来是阿辉一个朋友的,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美国,那幢公寓就空下来了,阿辉搬了进去。从我们位置到公寓要20分钟左右,刚好和相对而来的炮艇错开。公寓前是个大约300米的山坡,公寓旁边是一排平民区,还有一间破旧的寺庙,我们暂时把寺庙做落脚点,阿辉照顾我们方便,如遇到危险,守有山坡居高临下,退可向平民区转移。”
啸林挠着头问。“计划不错,但首先要劫持日军炮艇?把日军炮艇作为运输工具。”
龙啸天点点头。“现在的问题是,不被日军发现炮艇被劫持,只能近身突袭!”
啸林道:“这不是问题,问题是谁来驾驶炮艇?”
龙啸天笑了。“不必担心,在军校有过这方面训练,这不是问题。”
军统士兵都知道他德国回来的,这点不怀疑,宁伟不相信。“小白脸,你不是吹牛皮吧?”
龙啸天瞪了他一眼,宁伟总是阴阳怪气的,也不怪他,继续分配任务。“夏真,你负责打掉日军探照灯,啸林上尉,你负责组织伤员向苏州河边靠拢。”他把目光投向宁伟和二虎。“你俩和我劫持炮艇。”
宁伟当时就火了。“三人去劫持炮艇?你让我跟你送死啊!”
龙啸天淡淡的说:“人多你觉得会成功吗?”
三个人去劫持炮艇?宁伟不能理解,他觉得这是玩命。气呼呼把机枪摔在地上,跺着脚,跳起来。“狗日的,老子不会游泳,这事别找我。”
龙啸天把机枪拣起来,递到他手上。“你自小在松花江边长大,父母都是渔民,或许不会游泳,但你肯定会潜水,非你不可……”
“老子那里会潜水?”宁伟一时没反映过来,瞪着龙啸天远去的背影气呼呼道。
苏州河边,刘家辉捞起漂在河上的竹桶,打开里边的信笺,上面写着:凌晨两点,河边接应。
与此同时,重庆军统局办公室,戴笠皱着眉头坐在沙发里发呆。
上海方面联系中断,最后一次通话汇报了弹药受潮,内奸可能在军统局内部的消息,如果情报属实,龙啸天在搞什么名堂?有意而为之?还是不相信自己?戴笠无奈地摇头,真实与虚幻,谁能分得出其中的界限……
他不否认,龙啸天是个难得的人才,人才不能己所用,那么……他无法想下去。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龙晓云推门走进来。“处座,吃晚饭了。”龙晓云抒情地说。“我要了你最爱吃的火腿煎鸡蛋。”
“哼!吃与不吃,有什么分别。”戴笠鼻子里嗤了一声,悠然望着天花板,“怎么都是行尸走肉的一副臭皮囊,早晚化为风中的一缕青烟。”
都晓得戴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突然说出这些话让龙晓云大惊失色,她吓坏了,不知自己错在了那里,转过头看着戴笠的秘书。
戴笠的秘书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戴笠转过头,静静望着龙晓云,哀伤地笑起来,“怕了吧!其实也不必怕,你怎么能确定你听到的是我说的话,那只不过是你的幻觉。一切都是虚妄,如梦幻泡影。包括你,包括我,都是尘世间的一缕青烟……”
屋子里光线很暗。沙发上,戴笠木乃伊一般的开始一动不动地躺着,手里拿起一本佛经,聚精会神地看着,对于周围的变化,对于身边两个人惊诧的表情完全没反应。
戴笠情绪反常,龙晓云和秘书云里雾里地听着,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龙晓云心头,她神情凝重地看眼蜷在沙发里的戴笠,和秘书悄悄退了出去。
冷秋,寒色。
月光阴森森地露出惨白的脸,阴凉地抚模着苍凉大地。
苏州河边,龙啸天带着宁伟和二虎伏在桥下。从交通银行楼上照射来的灯光每五分一次从桥上扫过,惨白的灯光如同月色一样,没有生机。
“小白脸,鬼子的探照灯还在?”宁伟担心的悄声说。
“别急,鬼子学聪明了,每五分钟把探照灯探出工事外,夏真会找到机会的。”说这话时,龙啸天也为之紧张,他知道真真的枪法很好,但不知夏真是否有过夜间射击训练。
远处传来汽艇的引擎声,龙啸天手心捏把汗,夏真打不掉探照灯,三人的行动将被岸边日军哨兵发现,成为活靶子。
二虎和宁伟比啸天还要紧张,伸长了脖子向交通银行方向观望。
要打消他们的顾虑,必须转移俩人的注意力,啸天再次重复着任务。“第一步船舷哨兵,第二步船舱,最后驾驶室,把任务重复一遍?”
俩人终于收回目光,心不在焉的重复着任务。说话间,引擎声已越来越近,而交通银行大楼的灯光却迟迟不在出现。
转眼间炮艇距离几人已不足二十米,龙啸天已顾不得许多,生死由命吧。“下水!”下了命令后,他率先进入水中,向炮艇游去。
五米、三米,龙啸天回头看了下,不太擅长游泳的二虎被炮艇激起的冲力游的有些吃力,又看下宁伟,宁伟已不见踪影。
炮艇已近在眼前,龙啸天才听到下方水响,宁伟在侧面冒出水面。啸天对他会心一笑,在空中伸出三根手指,两人明白,啸天数到三时,几人同时攀船而上,片刻间,船舷的哨兵已命丧黄泉。
于此同时,金城大厦传来枪声,交通银行大楼的探照灯熄灭,交通银行工事里穿来一阵骚动。
啸天地向金城大厦看了下,大厦下已出现身影,他知道是啸林开始组织撤退,自己要尽快让炮艇停下来,接应撤退人员上艇,这一切必须要在5分内完成,日军很快就会换上新的探照灯。
时间紧迫,处理了炮艇前的机枪组,三人迅速潜行到船舱,船舱里,六名日军靠在窗舱里打盹,两名日军在船舱门口,一边一个恭立着,龙啸天笑着看着他们的同时,两支飞镖已出手飞向楼道两端的日军。两名日军惊恐地刚想掉转枪口,飞彪已没入胸口。
两名日军倒地的声响把舱内的日军惊醒,六名日军刚刚站起身,龙啸天手中的勃郎宁手枪响了,六名日军几乎同时倒地。
宁伟和二虎惊诧地看着他。“小白脸,不是不用枪吗?”宁伟提出自己的不满,而二虎更关心的是龙啸天怎么可以又这么快的击发速度。
龙啸天笑着回答。“我可以,你们不可以,我的枪装了消音器的,日军听不见。至于击发速度,军校时手枪射击枪套出枪10秒的成绩是7发。”
两人看着龙啸天,眼神里有些羡慕。宁伟一改平常的阴阳怪气,态度甚至有些虔诚。“有机会指点一二?”
龙啸天不回答,抬手一枪,子弹擦着宁伟的脸颊飞过,宁伟吓的一伸舌头,刚要发作时,龙啸天对他努嘴,回头看时,舱门口来查看情况的日军枪口正对着他身体,日军眉心中弹,身体软软的倒下。
龙啸天若无其事的吹着枪口的青烟。“不叫我小特务,什么都好说。”
对龙啸天的骄纵狂傲,宁伟一直心存芥蒂,处处与他作对,日军倒下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龙啸天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苏州河岸边,啸林指挥着部队正潜行靠近,没时间了,龙啸天三人向驾驶室靠拢。
驾驶室很快被控制,炮艇停下靠岸时啸林带人到达,龙啸天驾驶着炮艇向苏州河下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