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明知道答案,小巴还是焦急地询问着。
“春城。”唯有去春城,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疯了!春城才发生天怒,你去万一又撞上天怒怎么办?”小巴挣扎着起身,伤口又再次裂开了,鲜血流出,浸染了白色的包扎带。
“这是我的事,与姑娘无关。姑娘还是好生休养罢。”
这是我的事,与姑娘无关。
只要涉及到你的师妹,就一切与我无关了是么?
陆谦便这般匆匆的走了。
小巴拿出竹哨,召来了百合。但是,百合身体太过庞大,是进不来屋子的,唯有小巴自己出去。身上的伤口还很疼,但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阻止陆谦!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一个翻身,小巴滚到了地上。嗯?小巴咬紧牙关,竭力的向着门外爬去。她的腿受伤,无法站立,如今只有爬出去了。一点一点的,往外爬。左肩被那黑衣人刺伤过,每每使力,鲜血便会溢出。小巴看着在门外不断盘旋的百合,小巴,加油,你一定可以,你一定可以的。双臂往前爬着,一点一点的挪动全身。食指也是血肉模糊,因为不用力她就没法前进。
鲜血抹了一地,像一道单色的彩虹,时深时浅。
终于,到了。
百合,百合,带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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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陆谦却是疯狂地赶路。累死了三匹马,才赶到春城。
曾经一片繁华的春城,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只是,那首歌谣依旧——春城何处不飞花,花飞满春城。
陆谦下了马,已经没有平坦的道路可以骑马了,只好下来。两边的房子都坍塌得七七八八了,尘土泥瓦堆了一地。
而春城,天下最富盛名的青楼之一,如今除了一堆尘土,什么都不剩了。
曾经辉煌的擂台,被埋没在尘土字,露出半角的红色架台。
嫣儿来了这里么?
若非亲眼所见,陆谦绝不会相信,一夜之间曾经热闹非凡的春城只剩下一纸荒凉。
一路上,他听过不少,只是……
“年轻人,不要去那儿了。那里危险啊!”
“你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那日发生天怒,那个小镇的房子全坍塌了。我看见一拨又一拨进去的人,就没有看见有回来的!”
“你看看我们这个镇?因为受到波及,也是死伤无数啊。越接近春城的,倒的房子越多,死的人也越多。”
“你不要去了,那些人都被埋在尘土里,尸体都找不回来了。”
那嫣儿呢?嫣儿呢?嫣儿绝不会死!那么嫣儿在哪儿?
——你的师妹冲向坍塌的擂台,死无全尸。
擂台!
陆谦冲向了那片废墟。
嫣儿,我来找你了。
就像小时候把嫣儿遗忘在陆府的柴房,他折回找她了!他的嫣儿一定还在等着他!
就像小时候风息把嫣儿弄丢了,他还是能够找到她。然后听着她绵绵的喊陆谦,笑靥如花的朝他走来。
嫣儿,别怕。
他不确定,嫣儿是不是被埋在下面?陆谦慌乱的扒开石头,慌乱的。只是,石头和其他杂物太多,岂是他一时半会儿能清理得开的?
嫣儿,你在哪儿?
有新鲜的血腥味儿!陆谦忧喜半参,忧的是嫣儿受伤了,喜的是终于寻得嫣儿了!
“嫣儿!”陆谦用内力传音,希望能透过重重障碍传到下面,传到嫣儿的耳朵里。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已经死了!”
小巴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陆谦心陡然一凉,抬头——赫然看见小巴骑在一只巨鹰上,血渍透过外衣展现耀眼的红。
原来是小巴身上的血腥味儿。
不再理会,陆谦还是一点一点的扒开石头。
“你觉得、被埋身于下还能成活么?”
陆谦身子微颤,就算没被砸伤,也难免于窒息而亡。
只是,他不信。
小时候,嫣儿吃了整瓶的鹤顶红不是也好好活着了么?
嫣儿怎么会那么轻易死了呢?
“你这样徒手挖,挖到天亮也未必找到她的…尸体。”
或许更久,几天几夜还是几个月?
陆谦不是不知,若用他的大刀,或许能省不少力。还有,炸药。只是,他不能,也不会。万一,伤着了嫣儿如何是好?
地面又开始微微震动,陆谦抬了抬头,停了一会儿。
“是天怒!天怒又来了!老板,走啊,快走啊!百合,百合,先下来,下来!”
陆谦有些站不住,左摇右摆着,脸上的笑容却开始荡漾开来。原来,这就是天怒。他不走,他想感受一番何为天怒。不过地动山摇,嫣儿怎么会躲不过呢?怎么会呢?
一块飞石砸向小巴,小巴惊呼:“百合,左飞!”
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满目苍夷。
一人一鹰低飞着,不时遭受着石块儿的袭击,却在青衣男子上空不断盘旋,迟迟不走。
而置身于废墟之中的青衣男子,负手而立。
陆谦只是尽力稳稳站着,不躲不闪。
风怒号着,飞沙刮过陆谦的脸庞,有种硬生生的疼痛感。而小巴在鹰背上,嘶哑着喊着,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声音,完全被狂风和天怒覆盖了。
许久之后,风停了,天怒也止了。一切安静了下来,小巴红着眼睛,再也喊不出任何声音。
这就是天怒么?陆谦的脸被刮伤了不少,整洁的衣服也被划破了不少,还有一些小洞。一些石头钻了进去,留下了衣服上的小洞,也留下了陆谦身上的伤口。
不过区区天怒,嫣儿怎么会躲不过?
京都,嫣儿一定会回京都。
“你要去哪儿?”小巴有些精疲力竭,只是她实在放心不下陆谦。
“我的信鸽是你弄死的?嫣儿的消息也是你瞒了下来的?”
“……”
“你走吧,我这次不杀你。”
我这次不杀你,不代表下次。
这就是我孤心经营的结果么?
“陆谦……”
“你知道么,我宁可不曾救过你。你好自为之。”
我宁可不曾救过你。
我、宁、可、不、曾、救、过、你。
小巴听到一个声音,清脆好听,就连大珠小珠落玉盘也比不上。因为,这是心碎的声音。心碎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陆谦不知,千面郎君的确出自千府。只是,千面郎君是女子,是千家的小姐千芊也是…小巴。
千府。
千家上下一片愁云惨淡,这次小巴回来了,浑身上下都是伤。只是,又有谁知晓,心伤不及情伤重。
“千芊,喝药了。”
抱膝而坐的人儿毫无反应,就算被强灌药也无用,还是会从千芊的嘴里溢出。
“千芊,今儿有花灯会。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千芊,五哥给你带了新鲜玩意儿了。带着这个手套,就不怕拿东西的触到毒物了。”
“千芊,我去和唐老爷商量过了,他们同意婚事作废。只是,那唐二少还没找到。等他回来,大哥就替你去要来和离书。千芊自此就是自由身了。
“千芊!你要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不过一个男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四哥,你不要这样吼千芊。”
“滚开!”
“你不爱惜自己?你想糟蹋自己?好,我帮你!”千寻像发疯的狮子一样,伸手抓着小巴。
“四哥,你要干什么?”
“滚开!”千寻用力推开千金,一手按住千芊,另一只手则毫不怜惜的撕扯小巴的衣服。
嘶——
外衣撕破了。
“四哥!”小巴疯了,四哥也疯了!
千寻的匕首对着千金的脖子,手中的动作依然不停,撕扯。
只是小巴依然无动于衷。
千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亦松开了顶着千金脖子的匕首。千金,这才明白千寻并非真的想要糟蹋千芊,只是为了唤醒她。
只不过,千芊不在乎了。
她连她的身体也丝毫不在乎了。
“我去杀了他。”千金咬牙。
小巴微微动了一下。
“我们不仅要杀了陆谦,还要毁了他的赌坊!”
小巴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们。
“不…许。”小巴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千寻和千金大喜,小巴终于回应他们了!
“你若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耗尽千府之力也要灭了他!”千寻和千金相视点头,如今,便只有那个男子是她在乎的了。
小巴点头。
是啊,她早该醒了,早就该醒了。从遇上陆谦那日起,她就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做梦。为了他,她愿意做个平凡女子,而不是神偷千面郎君。
为了他,她愿意不择手段。那次她的确伤心难过,她也知道她的哥哥们肯定会把他掳回来与她成亲。
为了他,她愿意不顾廉耻。哪怕已为人妻,还是缠着他。甚至不顾廉耻的勾引他。
她以为,只要她做的够多,他终究会被感动,终究会爱上她。却忘了,梦做得太多,注定难过。因为他师妹的死,所以他后悔了,后悔救了她?
他说,我宁可不曾救过你。
哈哈,哈哈……
倾我所有,终抵不过他心心念念的师妹。
翌日,江湖再次传出红衣罗刹之恶行——血染春城。却是从春城死里逃生的千面郎君所言。
更是从天下楼传出有关天下第七楼的事。
天下第七楼乃一杀手组织,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只有他们想不想愿不愿。天下第七楼,只有七个杀手,分别是灰衣浪子——残念、蓝衣琴姬——素弦、红衣罗刹——葬歌、青衣书生——浮笑、黄衣舞魅——枯颜、白衣圣手——云逸、紫衣修罗——风息。
更有人说,这天下第七楼比之魔教更加让人不齿,愿武林人士共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