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鱼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倒也没有被潘灵宝眼底的怒火吓着,安慰似地用鱼鳍挠挠他的手背:“我也觉得瘦些好,不然有些地方的水草我都吃不到。”
我脑里下意识的浮现出一幅大胖鱼钻小洞吃水草却被卡住的模样,心底一乐,再一看胖鱼圆滚滚的身材,忽然觉得它很可爱,但也确实该减肥了。
潘灵宝一听‘水草’这两字,眼睛骤然一亮,说也不说一声地借花献佛,拿着我给的水草大言不惭地放了一把进水中:“别担心,你尝尝这个,这可是小竹林碧潭里头的。我特意给你找来的。”
“……”
潘灵宝的话没错,但是他只点明了‘水草是小竹林碧潭里的’,和‘他特意去找来的’两点,感觉就像是他千里迢迢地跑去小竹林的碧潭采了这些水草一样。
“呀,好吃。”那胖鱼姑娘在尝过后显然也很喜欢甜水草,我看着潘灵宝眼睛闪亮的许诺只要胖鱼姑娘天天来找他,他就每天给她给一把。
这是什么交易?我忍不住戳了戳潘灵宝,压低了声音问他道:“你总共才几把?天天给一把你进得了小竹林吗?”
华筝大妖防他们师徒跟防贼一样的,怎么可能允许潘半仙的徒弟靠近小竹林一步?
潘灵宝的样子就像忽然被谁掐住了喉咙,眼睛从眼眶里突出来,目光僵硬地看向我。彷佛我是他的救命稻草。
我为难地想了想,本来想把小香囊里留着尝鲜的最后一把也给他,后来忽然想起小竹林里还有一只喜欢做生意的卷毛羊,如果是卷毛羊的话,应该可以通过朱明明得到碧潭的甜水草
我想到卷毛羊和朱明明,心头霎时敞亮,直接跟潘灵宝道:“有一个办法,小竹林边上有一个叫卷毛羊的半妖,他会做生意,你要是拿丹药跟他换的话,应该能换到甜水草。”
潘灵宝一脸惊喜地握着我的肩膀,他的表情让我有种我是‘金光闪闪救世主’的错觉。他道:“笨石头!你是我的救星!”
我不过了一个主意他就感激至此,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泉水里的胖鱼姑娘忽然发问了:“哎?你是谁?”
我转过头看它,不相信自己这么大一只妖怪杵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她现在才发现我:“我都在这大半天了,你才看见我?”
大胖鱼不好意思的将大胖头浸到水里,圆滚滚的身体团成羞涩的一团,它用鱼鳍尖尖搔了搔脸颊,细声细气地道:“可能是我刚刚发现又忘问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健忘的妖怪。
这个健忘的胖鱼姑娘让我由衷地佩服起潘灵宝。许是我目光中的真诚让潘灵宝越加自得,他看了我一眼,用一种骄傲自得的口气道:“我当初可是从它这么一点点。”潘灵宝比划了半个手掌的大小:“就开始认识它,用了三十年才让它牢牢的记住我。”
三十年?!
这个漫长的时间让本想跟那只可爱的胖鱼姑娘自我介绍一下的我一下歇了这个心思。我没有三十年的时间呆在归仙岛不说,就是有那三十年的时光,我宁愿日日跟师父滚被窝。
水里的胖鱼姑娘要走了,它要回去修炼。潘灵宝握着胖鱼姑娘的鱼鳍尖尖不舍得放手,最后还是人家胖鱼用尾巴尖尖蹭了蹭潘灵宝,几次承诺自己第二天回来,这才让潘灵宝松开了手。
潘灵宝用‘深情’的目光送了胖鱼姑娘一路,直到胖鱼姑娘的鱼尾巴隐到了泉水深处彻底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正要离开的我们听见外头有一串轻浅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我正要直起身子看是谁来了。潘灵宝却一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压低了我的头,无声地对我嘘了一下,示意我静声。
最后,那串轻浅的脚步声停留在殿外,满院疯长的花枝遮挡住了我跟潘灵宝鬼鬼祟祟的身影。
我冲潘灵宝疑惑地眨眨眼,无声的发问‘干嘛藏起来?’
潘灵宝指了指殿外,一手放在耳边做了一个细听的手势。我将信将疑的凝神去听,这才发现自那串轻浅的脚步之后,远远的跟着一个急匆匆的脚步。诧异还未从我的心头退去,就听一个女声略显焦急的喊:“师兄?师兄!”
藏在蔓蔓花枝身后的我和潘灵宝对视了一眼,隐约有一种即将撞破某些宾客隐秘的兴奋。我们俩自那个女声出现后便更加屏气凝神收敛了周身气息,静静地潜在原地,就怕发出一点点声动,惊散了一对鸳鸯。
“你来了。”一道清浅平淡的男声,我的心忽然被那平淡的调子撩拨得突突一跳,一种未曾尝过的复杂滋味飞快地掠过我的心头,让我又想起那双黑宝石似的眼睛……“师兄,你怎么忽然出来了?”那女声的声线温柔,不过就是温柔得有点勉强,连我这么迟钝的人都听出来了。
潘灵宝对我做出了一个怒目的鬼脸,我知道他是在替那个强作温柔的女声做出真实的表情。心里一乐,张嘴就想笑。潘灵宝眼疾手快的一手捂住我的嘴,做出了一个‘千万忍住!’的表情。我僵着差点咧到耳朵根的笑脸,千辛万苦的将未出口的笑声都咽进了肚子里。
“出来走走。”简单干脆到有些敷衍的回答,不知为何,我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师兄一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潘灵宝在我的眼前伸出了三个指头,我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三清派那些臭修士!
“你骗我!那女妖不过跟师姐有三分像你就眼巴巴的追了出来!你当我看不出来吗?”那个女声显得很愤怒。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面向潘灵宝‘那女妖说的是我么?’潘灵宝幸灾乐祸地点点头。我顿时有种被‘殃及无辜’的感觉。
我郁闷地撇嘴,心里道:这三清派的女修士不仅人惹人讨厌,平时一定也很娇蛮,才勉强温柔了一句,一下句立即就变成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那个师兄的话音淡淡的,连我和潘灵宝都听出他的敷衍和不耐烦,更何况那个女修士?潘灵宝对我无声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当我是傻子吗?!”显然,那个女修士被他的敷衍和不耐烦激怒了,尖利喊了一句。后来不知为何,也许是意识到口气不对,或者是计较的时机不对。我隐隐听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师兄,我知道师姐走了你很伤心。但你以为我不伤心吗?师姐平日里最疼我不说,还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为师姐伤心,想着师姐的不是只有师兄你。”
“别提她!”一声断然冷喝让那个女修道的住了声。
那一霎那,就连我都屏住了呼吸,心跳似乎都骤然停止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