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屋子，只是进的太急，连灯也不曾掌起，透过窗棂映射进来的雪白月光似在屋内挂起一层层洁白的纱帐，迷离中透着静美，竟如烟似幻。
朦胧之中，对面之人的高大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洛羽微微动了动，自街上回来后，仿佛这才找回自己的知觉般。
抬起头，看着朦胧中的高大身影，半晌才上前，却是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裹举至他身前，月光下她眼睫轻眨，声音轻的如梦语般飘渺难以捉模，“听她们说，这是你爱吃的，南宫钰，生辰快乐```”顿了顿，她似有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实在轻缓，轻缓到不真实，“还有```谢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
南宫钰背光而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一双幽潭般深邃的眼，在阴暗中闪着夺人心魄的眸光，从始至终，都紧紧地盯着洛羽，不肯放过她面上任何的一丝情绪遗露。
“你这是在谢我，还是在告别？”终于，他开口，与逼人的眸光决然不同的声音，低沉温淡，似有似无。
洛羽微愣，半晌才缓缓道，“是为了谢你，亦是告别```”
“如果我说，我不会让你去送死呢？你要知道，你这条命是我抢回来的。”沉静的声音寄宿了一丝威慑，似乎还有一些，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洛羽闻言轻叹，似乎是为更好的表正自己的态度般，挺直了腰板，缓缓却坚定地道，“虽然有些离谱，但现实摆在眼前，如今只要我一人出面，便可免百姓徒遭战乱之苦，而且我也有私心，想知道闭月是否仍在，此番前去，若能证实，即便是死，我也了无遗憾了，只是我欠你的命，恐怕要等来生才能还了```”
仿佛交待后事般，洛羽冷静地说着，本想让南宫钰宽心让自己走，却不曾注意阴影中他越来越阴沉的表情，眼底的怒意强烈到几乎能将眼前的她整个灼穿，待洛羽说到那句来生相还时，积蓄已久的怒气终于如洪水般倾泄暴发。
宽袖扬起间，已将捧至身前的纸包挥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那包精心装点过的糕点便落在了离身前许远的案脚边，纸包散落，里面精致的点心也随之撒出，残破不堪的样子，一如洛羽此时的心情。
无力地垂下眼前空落落的双手，洛羽苦笑，却听头顶上南宫钰压抑的低沉声音，“我不管什么来生！若我说我能帮你解决，你是不肯信我，还是不愿信我！”
“解决？怎么解决？用你北睿的雄师百万，同样疯狂地与跟西燕倾轧么？视战火如儿戏，弃百姓于不顾，那你同那人又有何区别？”
“给我点时间，你不喜欢血染山河，我定会倾力部署，你想知道闭月的消息，我也会派人去帮你探听。即便是这样```你也依然要去自投罗网么？”
南宫钰言语间毫不掩饰的迫切令洛羽微愣，掌心在身侧死死扣住衣角，才抑制住身体的颤抖，面容严正声音冷凝道，“南宫钰，你我自年少时相识，也曾一同经历过不少，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你为我所做所想已经够多，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唔```”
洛羽还未说完，却被一张突然而至的唇封住了所有的话语，两唇相抵，身前紧贴着的高大温热的身躯才提醒洛羽发生了什么，月光下她清亮的眼眸因惊诧而睁的大大的，银月的光辉映在眼底如水色般流涟。
怔愣之后回神的她惊的连连后退，无奈身前之人毫不放松，两两相抵着，直到洛羽的后背倚上坚实的墙壁。
身后是一片冰凉，身前却是抵死的缠绵，南宫钰一手拥过洛羽在怀里，另一只手制肘在她的颈后，指间清凉，可印在洛羽唇间的吻却如同七月的流火般灸热。唇齿间似裹挟着所有的感情，时轻时重，似在找寻一个期盼已久的答案，侵占着那个原本不熟悉的香甜所在。
洛羽又羞又怒，惊慌不已，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既熟悉又令她感到陌生，这样浓烈的情感，令她避无可避地唯有正视，心跳的几乎失去规律，洛羽暗暗使力，终于在两人之间勉强插入一丝缝隙，一旦得到解放，洛羽月兑口便叫了出来，
“南宫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哼”
面前的人并没有洛羽的质问而因此罢休，显然也没有要作任何解释的意思，只轻哼了一声，便再次倾身覆了上来。
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紧紧将洛羽压在了怀里，不同于方才时轻时重的吻，这次落下来唇更似报复般，重重地肆虐着，叫嚣着发泄所有的不满，毫无轻重可言。
就在洛羽挣扎无果，一口气快要透不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人终于似有感应般，终于有所松动，唇瓣离别之际，齿间一用力，洛羽便分明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南宫钰额间轻抵着洛羽，微微有些喘息，极近的距离，淡淡的血腥味平添荼靡，看着洛羽气力不接的样子，他的笑容冷峻，一字一字缓缓道，“洛羽，终究要何时，你才肯对自己诚实些？”
洛羽眼含怒意，瞪视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气的咬牙切齿，“我何曾不对自己诚实？”
“呵呵```”南宫钰笑的邪肆，却莫名地让人感觉落莫，“若你曾有对自己诚实过，今日又怎会如此？”
他顿了顿，见洛羽逼视的目光紧随，才又缓缓道，“你几乎对所有人都很好，小雪、闭月、你的师兄同门、皇甫，甚至是天下人，你照顾着身边每个人的感受，可谓是善待之至，可你独独对两个人狠决至此```”
额间相抵，看着洛羽似有不信的目光，南宫钰淡淡一笑，抬起头，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的距离，目光紧随着洛羽，看似随意却又无比认真地缓缓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便是你自己。”
几乎不给洛羽任何反驳的机会，他神色不变地，自袖间拿出一物，举自洛羽眼前。
随着夜幕愈深，窗际洒进来的银月光辉也越发的清亮，银辉如同薄雾般自那个小小的琉璃瓶周身静静流泄，柔美的竟不似凡物```
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神，此刻才真的掀起惊涛骇浪，脸上的沉静再难维持，洛羽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手中的琉璃药瓶，喃喃道，“怎么可能```”
明明一直被自己带在身上，几年来甚少离身的东西，即便是最近因事种种而所有忽略，可又怎会出现在他手里```
“现在，你还能说，你不曾欺瞒过自己？没有待自己狠心绝情过？”事已至此，便不想在给她任何犹疑的机会与退路，南宫钰步步紧逼。
洛羽原本染有嫣色的容颜霎时间变的雪白，仿佛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挖掘，掩埋的心事通通被翻出，晾在月光下一览无遗```
就像是开启闸门的神秘钥匙，一经碰触，便如在地底沉寂了千万的清泉，一点一滴地涌出，丝毫不带前奏。
洛羽愣愣地盯着他指间的玉琉璃，眸光之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却逐渐转为一片死寂，死一般的沉寂。
她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笑意，带着坚忍的绝决，下一刻，和着南宫钰来不及的惊呼，那抹澄澈的莹碧便在掌中碎裂，沾染着她掌心的血，又一片片掉落在地面上。
“如果这便是你阻拦我的理由```那么从这一刻起，便再也不是了。”
银月的光辉，是那么的清冷，静静地映照在一地的支离破碎之上，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寒光，一如南宫钰眼底深不见底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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