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就放了一天假,想当年,劳动节还具有黄金周的高贵头衔呢,但高晨他们高考在即,学校也只好忍痛了。而端午,当年还不具备如今的受重视程度,所以未能带给人们假期的福利。于是,那一整个学期里,除了刚开学一周后的元宵节放了三天,再就是五月一号那天了,如果一定要锱铢必较的话,每个星期六下午的第三四节课姑且也算上吧,如果还要斤斤计较的话,六月六号那天的自由自在也当滥竽充数吧。
如此算来,高晨在高三的下学期,几乎就可以当做没有放过假。想想当年,在那样高强度的脑力加体力劳动下,脑袋没有死机,身体没有崩溃,并且还能在六科之间游刃有余,立体几何三角函数英语语法诗歌鉴赏一战二战唯物辩证冷锋暖锋都能左右逢源屹立不倒,实在是具备了超人的能量。
若干年后,回首当年,高晨的心里,是乐一阵,叹一阵,笑一阵,惜一阵。怀念得不得了。
2008年5月12日,按照历史发展的规律,它足够中国人铭记几十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年,那一天,四川汶川的地震了,全中国人的心碎了。高晨坐在教室里,下午第二节课,宽广敦厚的政治老师正在给他们讲唯物论的基本观点和辩证法的基本原理以及二者的联系与区别,高晨午觉没睡好,正犯着迷糊。说实话,她是事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某一刻曾有过轻微的震动的,也许是二楼的震感本就较小吧。
接下来,学校里就风传着地震的各种消息,那时候,学生差不多是封闭在学校里的,高一高二时还会在晚自习的前三十分钟看会儿电视,而且是中央十台的希望英语,就这,还是以加强英语水平的正当理由从班主任应学校安排看新闻-联播的要求中争取过来的呢。没有其他更多的消息来源,高三的孩子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获知了事件的发生与发展。直到晚上回到住处,路过二楼房东的客厅,见很多租客都聚在电视机前,高晨和文灵也挤过去看,这才看到了真实的地震场景。
电视里,充斥眼睛的,到处是废墟,到处是满脸泥浆的大人或者小孩,到处是挖土机救护车甚至直升机;充斥耳朵的,到处是小孩的嚎哭,到处是大人的喊叫,到处是各种嘴巴吐出的各种消息;充斥心灵的,到处是对已逝生命的惋惜,到处是对尚存生灵的祈愿,到处是对自己尚活着的庆幸,到处是对自然太强大人类太渺小的无助……
那段时间里,报纸网络电视,时刻充斥着对中国西南那一块地方的报道,新闻-联播里,穿戴整齐表情严肃的播音员每天都会播报已累计的死亡人数失踪人数受伤人数,以及某企业某单位某个人的捐款物资数目,以及数不清的在地震中顽强支撑的大人或者小孩或者动物。
高晨所在的学校也举行了募捐,当然,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捐出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全部钱财。
高晨的心里一直有一颗深深的爱国情怀或者说祖国情结,这是经历了很多的具体实践之后她发现的。即便平常再怎么对某些敏感的事情嗤之以鼻,但每到关键时刻,比如集体升国旗,比如安静地听国歌,比如奥运夺冠,比如当年的地震。每一次,国人表现出了强大的凝聚力、向心力,从而汇聚成生命力、战斗力的时候,高晨都异常地激动,那真的是作为一个中国子民的主人翁般的自豪和振奋,真的,绝无虚言。
虽然,她曾一度觉得,有的东西为什么总是在发生了灾难时才会得到体现,难道真如俗语所说:能共患难,却不能共荣华。其实,人一直没变,是环境变了,大自然都遵守适者生存之法则,何况是社会中的人,于是随着环境之变化,人只得不停地调整着自己。其实,蛀虫这种东西,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就像忠诚和正派——无所谓忠诚,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太低;无所谓正派,正派只是受到的引诱不够。
地震那天,张航依然在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忙着还债。那历史性的一刻里,他正在和一个刁钻的顾客在周旋,和高晨一样,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在吃晚饭的时候才从休息室电脑的Q-Q新闻里看到的,想着湖北毕竟比深圳离四川近一些,于是他当机立断给高晨打了电话,但她没接,一看时间,才发觉她应该还在上课。于是他改发了信息,高晨没一会儿就回复过来了,“家里这边没事,我都没感觉到呢。你那边呢?记得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张航心里一片温暖,再大的忙乱劳累,都在片刻之间消于无形了。
复习已经到了最后一轮,查漏补缺的阶段,自然以无尽的试卷练手为主。考试对于高晨他们而言,早已比往常数学课上老师讲完例题让他们做的课后练习还要平常了,他们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一种境界:顶着一头自称比较成熟的大-波浪的英语老师进了教室之后,什么都没说,在讲台上站了几分钟,高晨他们有些奇怪,于是,双方对看了大概三分钟,所谓成熟实在忍不住了,开了金口:“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说着还不自在地模了模后脑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还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前排的一个女生说话了:“我们都等着发试卷呢。”
成熟这才意识到了问题之所在,不禁笑了:“你们是不是做试卷做得条件反射了?”
众人听了这话,还顿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今天好像交了好运,这才欢呼起来,大叫成熟美,成熟好,成熟善……
年轻的英语老师看着这一群大孩子,心里一阵无言的苦涩,大好的青春年少,却被禁锢在此,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话说,这个英语老师还是跟高晨他们一起进入这所学校的呢,当年一起进来的三个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女老师,形象气质都不错,属这个王老师最美,身材也是玲珑有致。关于她的绯闻,从进校伊始,就没断过,先是和一个高三的年轻的英俊的数学老师暗通款曲,话说,那个长了一副好皮囊的爱抽烟的数学老师,就是高一刚进校因为人太多而重新增加了一个班——10班——也就是高晨所在的班——的数学老师,虽然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足够高晨他们在数学课上进行疯狂的YY了。只是后来,学校又调来了一个教英语的年轻男老师,没有这数学老师皮相好,但整体形象也不错,比那数学老师高了半个头,和王老师站在一起,颇是登对。据学校里的传言,那数学老师爱抽烟,为人比较粗线条。而这新来的英语老师,却是个恋爱高手,体贴细致,对王老师是极尽讨好之能事,并且家境也还不错。如此一来,谁胜胜负自然不用猜测了。后来,高晨他们结束高考后的第一天,也就是六月九号,王老师就和这英语老师结了秦晋之好,也算是和高晨他们这一届颇有缘分了。
另外一个杨老师,身材也很不错,长相虽不如王老师惊艳,但属于耐看型的,就是疏于打扮,眼睛近视,穿衣朴素,总是扎着一个低低的马尾,所以就没有王老师那么出彩了。从分科后她就带高晨他们的英语,她的学识水平不算最好的,经常在上课带着一个电子词典,而且强烈要求每个人都必须买一本《高考必备》——当年学生之间流行的一本英语词典,特别全面,杨老师通常是直接告诉学生去这本词典上查。虽然学识水平不够,但杨老师的教学态度很好,只要是学生提出的问题,她无论如何都会查阅清楚。而且她还平易近人(关于这点,高晨他们班的学习和玩乐一直是高水准的,可能是因此带动了Miss杨吧),并没有太大的老师架子,所以在高晨他们班的人缘还算不错的。
还有一个张老师,个子较王、杨更高一点,也很瘦,和王老师更倾向于淑女的美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知性时尚干练的美,并且学识修养算是三人中最高的了,只是她更倾向于独善其身,不是那种与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举止之间总透着一种距离感。高二那年,高晨他们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是痞子蔡,英语老师是Miss杨,总体不太好。于是,暑假补课开始,班主任就换成了资深的高三班主任专业户阚耙同志,数学换回了颇有口碑的黄老师,英语也换成了张老师。那时候,刚从成绩下滑的悬崖边上勒住了马的高晨,面对这样的组合,心里很是振奋,这不是那个什么久旱逢甘霖,枯柴逢烈火么。可谁知,暑假补课一结束,张老师就外调了,高晨那是一个心灰意冷啊,并不是说她和Miss张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两年来,好不容易碰着了一个比较资深的英语老师,多不容易啊。
所以刚开始,她对“成熟”的Miss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不过后来,慢慢地,她也就发现了Miss王的优点——她比Miss杨更专业,比Miss张更亲和,而且,高晨的英语,从初中开始就有着强大的基础,谁让她脑袋好使呢。没办法,有的人就是有某种天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比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还要多。
高考一天天地逼近了,那个数字,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三位数变到了两位数,如今已是孤独的一位数了。
盘踞在高晨心中的,不止这一件事,那个人,也要回来了。
自从文灵有了手机,张航和高晨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其实也不是高晨的刻意发现,在张航那边,发生那件事后,他本来就更多的在工作,他又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经常忘了要回复信息这类小事,高晨呢,独自在这边闹心赌气,哎,爱情啊爱情,你不是应该使人甜蜜么,可为何又带来了忧伤?
张航给高晨打电话,她经常会不接,有时候是故意的,有时候的确是没听见。张航也担心经常给她打电话对她而言是一种骚扰,所以,就把这骚扰临幸到了文灵的身上,反正,她俩住一个屋,他想知道她的事,通过文灵也可以。
对于文灵,他一直真心地当着朋友的。起初,他和她走进,是因为高晨,她算是高晨的“娘家人”了,那段时间,高晨不理他,他便通过文灵来了解她的日常起居,所以,他才总会在她走马路回家的途中暗暗跟在后面。也会独自去买了她近来跟文灵唠叨的想吃的东西,以文灵的名义给她。甚至,从文灵的口中,他得知了她经期提前或者推后了几天。或者,他从文灵那里知道了,她的家里,她的哥哥对她的期望很高要求颇严……如果高晨是林妹妹,那文灵就是紫鹃。即便林妹妹不在,宝玉也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紫鹃的——当然,除了依然是朋友。
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张航也是一样的各种激动,各种惆怅。激动的是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马上就要回到阔别了快四个月的家里了,最重要的是,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朝思暮想的她。惆怅的是,自己那微薄的工资尚未到手,囊中羞涩,身无长物。
张航他们是每个月的十号发上个月的工资。他是二月底进去的,三月份的工资倒是有两千多,可把刚去时借王佩的钱一还,余下的生活费就所剩无几了。祸不单行,四月里他又发生了那件悲剧的事情,所以五月十号发的近三千块钱全部都扣了,他没办法,只好找同事借了钱花。这回家在即,可五月份的工资要等到六月十号才发,何况,那旧债未还完又添了新债。
悲剧发生之后,张航的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他后来又管同事借了一千,那之后直到回家,他没吃过一顿早餐。店里包的工作餐是晚饭,张航没法,早上没吃,晚饭又迟,中午怎么也得吃一顿。于是他赶最便宜的买,可以想见,在深圳那样繁华的地方,再便宜也是家乡小镇的两倍不止。
习惯吃米饭的他,只好改了自己的饮食风格,总是包子素面换着来,往往,晚上下班之后肚子又会饿,其他人都会买夜宵回去,张航不舍得买但又自尊,所以总是拖到最后一个,等大家都走了他才走,好在一起上夜班的那些不是跟他一个寝室的,不然还真不好推月兑。
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第一次出门远行,十七岁的张航在异乡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唯一的纪念就是那一笔罚债。那一个多月,是张航的一生中过得最窘迫的一个月,无人知晓,但却一生难忘。
饶是如此精打细算,仍有些不得已的开销,寝室里要交电费,联通再便宜也不是免费的,尤其他还经常图方便用手机给高晨或者文灵或者家里打电话,公共电话也要买卡,有时候寝室里的哥们儿一起出去聚会,他也不能总是拒绝或者总是让他人替自己买单。
那一千多块钱,张航愣是花了一个多月,还余下了几百块。好在回家的车票店里负责买(其实这是因为他总是拖到最后一个才下班的苦干精神打动了有着啤酒肚的店长,他偷偷替张航买了车票),剩下的钱,也就刚好他给妈妈和高晨买礼物了,而且还得是便宜的。
晚上躺在床上,张航想起了五一放假的那天,其他人都出去玩了。他为省钱,宅在宿舍,还借口补觉。最后实在睡不着,他便给高晨发信息。“亲爱的老婆,在干吗呢,放假了么?”
“嗯,放了,你呢?有没有出去玩?”
张航心里一阵心酸,“我就放了一天,外面实在太热了,出去晃了一下就回来了。”
高晨很少和他讨论工作的事情或者关于深圳的情况,这好像是她的风格。于是她回道:“你高考真的就随便考了么?”其实她想说你要不要早点回来多复习一点说不定和我考到一个城市去顺便也看看我。
张航忽然觉得高考好遥远,她也好遥远,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他们。“对啊,我本来就不想读书。”
“那你回来考完之后还是去深圳么?”高晨的心里,已经有失意在蔓延了。
张航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没,他也忘了自己曾经说毕业后要和她去到一个城市。“不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他也只能这么回复了。
高晨心里的失意,已经攻城略地,势如破竹,转瞬就占领了她全部的心房。
张航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不妙,赶在高晨回复之前,又发了一条,“老婆,我回去之后,可以亲你么?”他的心里,何尝没有不确定?
高晨看到他的上一条信息,本就没打算回,不曾想他又发了一条,看到这样露骨的字眼,高晨笑了,这人怎么就没个正经。她一个灵动,计上心来,回复道:“不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
张航有些哭笑不得了,她还是这么鬼灵精怪的,像湖南卫视的偶像剧《又见一帘幽梦》里面的紫菱一样,脑袋里总是各种天马行空的怪想法。是不是她的心里也住了一个紫菱或者天使艾米丽?难怪她那么爱做梦,爱胡思乱想呢。可自己不就是爱着这样的她么?
想到这里,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去见到她,张航就睡不着了。
可是,高考也很快了,没几天,就要奔赴战场,独木桥上,他肯定会落水,可她不行,她也不能。
在张航回家前的十天里,由于要准备请假,他只好提前背负更多的工作,所以每天,都是从早到晚。
归期一天天地近了。
杨洋也该回来了,听方丽说他就这两天。他命好,上面有三个姐姐,家境又不错,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姐二姐早已成家,他去了三姐所在的无锡。
去了之后,姐姐给他找了份闲差,虽也是看店,但比起张航那种需要更多主动性的高强度的工作,杨洋要幸福多了。他只用坐在柜台后面,滑动着鼠标,偶尔忙的时候才会略动一下。
在他们两个丢下她们两个去到异乡的几个月里,高晨和方丽陪伴了彼此很多的孤独,两人经常纸条往来,一起因为同一首歌感伤着,尤其是梁静茹的《会呼吸的痛》和《丝路》以及张靓颖的《如果爱下去》,两个人的爱情里,无不是千疮百孔,只因为彼此远离,才都按下心来。
王晓霞,那个以方丽好友的身份和杨洋熟悉起来后喜欢上了杨洋的人,有了新的爱情,不是曾追她后来也和杨洋张航他们一样提前出去体验社会的周俊,而是和杨洋周俊住在一起的方小龙。一个皮相虽好,个字却不高的男生。据大家目测看来,充其量一米七。和王晓霞站在一起,险些分辨不出谁更高一筹。但他们两个人是真的幸福,班里那么多对儿,如今都是女生在学校,男生出去外面,提前体验异地恋,惟有他们俩在高中的最后一点时光里,创造了记录,抓住了这段特殊时期的尾巴,并且最终走得最远。
如今看来,方丽是后顾无忧了。可对于高晨,文灵却有了类似初期王晓霞的迹象。高晨没有把自己的这些隐忧告诉方丽,她说的最多的还是张航未能及时回复她信息带给她的不快。
高晨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习惯没有他了。习惯了给他发一条信息,等到了他的回复,她都要忘了自己上一条发的是什么。习惯了在想他的时候克制住,慢慢地就不那么想了。习惯了想起过去那些是非之后慢慢的淡定,看到汪小风那张有些大有些黑的脸开始能不再偏过头去甚至轻微笑一下了。习惯了对文灵慢慢的客气和疏离。习惯了听那些歌之后只是单纯的为歌感伤而非人了。
从习惯有,到习惯没有。
还有五天就要高考了,和张航失去联系已经五天了。
高晨原本就不是个主动的人,以往,虽然她很是怨怪张航不回她的信息,但是,那些她发过去的信息,也是因为他先发过来的。
于是,他不发,她也不发。
一号的下午,高晨在住处,买了快餐面当做晚饭。嘴里哼着: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毫无疑问爱情当做信仰,可是生活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文灵忽的就跑了上来,欢呼雀跃的样子。高晨虽然心里颇有微词,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她心里一动,尽量以轻松的口气,“张航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啊?”
文灵似乎没太大的情绪起伏,“他没跟你说么,他明天下午到家。”
高晨的心里是一阵的失落,一阵的愤恨,如果照她以前的性子,她肯定立马就对文灵垮下脸来了。但时过境迁,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早已学会把有些东西放进心里,说好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于是,她像刚才和文灵讨论的不是张航的归期而是在电视上一瞟而过的广告,特别的气定神闲,特别的端庄温婉,特别的温良无害,回道:“是么,还挺快的。哎你看,我今天买的这泡面好像牛肉还挺多的。”
文灵还真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她似乎更高一筹的样子,仿佛张航不是高晨的男朋友,而是高晨曾经同桌的后排的左边的斜对角的前面的一个没什么关联的人。
二零零八年六月二号下午,张航回到了阔别快四个月的家,带着满身疲惫,带着满心思念,也带着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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