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传奇 一九八、是非高低

作者 : 格言

花想容拉着父亲,来到马路对面,离厕所在不远的地方,真的有一个卖冷饮的小摊。地方太小了,小到在远处根本看不到这个小摊。不过,别以为小摊很小,生意就不好。错,这里的生意好极了,几排小凳子上坐满了人。全是一些做生意的。许多男人光着背露着胸。许多的女人穿着很短的裙子和小短裤,那种黄色的小短裤,这是今年很时兴的一种。有人说在经济情况很好的时候,女人的服装就会变短,相反,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女人的裙子就会变长。妇人的服装成了经济情况的温度表了。

花想容的老父亲,来到小摊前,半天也没有找得到一个合适的们置坐下来。他是老年人,守着老年人的规矩。在那个长头发光脊背看起来很凶的小伙子面前,他老人家坐不下去。在那些穿得太少满身都是青春之气的小姑娘们身边,老人家也坐不下来。“咱是个老年人,跟人家那一些小伙子小姑娘们坐在一起干啥哩。是非之地要远离,非礼莫视,非礼莫言,非礼莫行,是非之地要远离。”老人家一辈子坚守的就是这些很老很老的信条,这是们们那一代人所坚守的道德准则。

花想容坐下来了,一招头看到父亲还没有坐,而是站在一边,眼睛看着别的地方,就问:“爸,你怎么不坐下呢,天多热,在这里坐下休息一会咱们再回家。”

老人回头笑了一下,说:“我又不喝什么了,坐下干什么,这凳子是人家做生意用的,咱不喝的人坐着占个位子让人家怎么做生意?”

“你刚才不是在这里卖了汽水和啤酒,怎么说没有买东西呢?”花想容站起来,过去拉自己的父亲。

老人不好意思地过来了,坐在花想容的身边。可是心中仍是不安,他只用半个小心地坐在凳子上,好象是怕人家会说他一样。

这里买汽水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明显的不懂化妆,可为了卖弄风骚,硬是给自己的脸上涂抹了许多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东西。脸上的粉太多了,整个脸成了白色。嘴唇又弄和太红,象刚吃了老鼠的猫嘴。眉长描得太浓太黑,象两条黑色的蚯蚓。这一打扮,看她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站在自己的小柜台的后边,用一双目空一切的眼睛,看着来这个小摊买东西的男男女女,好象大家都是她的奴隶一样。

看到花想容的父亲坐在自己的摊前,手里空着,什么也不卖,她眯起了眼睛,扫了花想容的父亲一眼,然后又把头拧过去,看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花想容感觉到了,抬起头狠狠地用眼睛盯着这个妇女。

什么东西?花想容想。把冷饮摊摆在厕所的旁边,这个女人可能是一个看厕所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西安市的厕所也开始收费了。上厕所也要钱,这让很多人不习惯。不习惯也没有办法,全市都是这样。特别是外地人的,一来西安,就是寻找交钱的厕所也找不着。厕所建得太少了,少到上一个厕所要跑几里路。本地人好一些,他产对这里的小巷子熟,知道在那一条小街背巷子里有厕所。

有了厕所,也就有了看厕所的人。听说看厕所的人,还要有后门有关系,一般人是看不上的。有时一家人几个人轮着来看厕所,因为一会儿不来,可能少收不少钱。

不过,在花想容看来,城市的职业中,是不好的大概是扫马路的和看厕所的了,一个人什么本事也没有了,什么也干不了啦,才会去做这两种工作吧。你想一想,你,一个大姑娘或是小伙子,整流器天守在厕所旁边,让熟人看见了,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还有,就是以后找对象什么的,还不是要受很大的影响。试想,谁会要一个看厕所的,或者是扫大街的做对象呢。

不过人家看厕所的可并不那么想,因为她自然有她的优越感,自有她觉得她强于别人的地方。眼前的这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等了一会,拧过头来,又看了花想容的父亲一眼,明显地带着厌恶的表情,那样子好象是在看一个诗饭的人或是看一个很脏的人,当一觉察到别人也同时看着她时,就急忙地把视线转移过去,装着是在看别的什么。

终于,这个妇人忍不住了,她抬起头对着花想容的父亲说,“你喝完了吗?”花想容的父亲正在看着女儿小口地喝着饮料,没有注意。

那个妇女又大声地说:“说你呢,老头,你装什么装,聋了,装着听不见了?”

花想容抬起头来问:“你喊谁呢,大姐?”

那个女人撇撇嘴唇说,“说你身边的老头呢?一个中午,就来买了一瓶啤酒一瓶汽水,一个中午就坐在这里人动,人家是做生意的地方,要是人们都学他的样子,那我的生意可怎么样做哟!真是没眼色,一个老头子了,一直坐在一个女人的摊子前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花想容着急了,她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你胡说啥呢?他是我爸。在你这里坐一会儿怎么了,你摆的凳子不是让人坐的吗?不让人坐你早说呀,那里没有卖汽水饮料的,你以为天下就是你一家呀。”

一听说花想容是这个老头的女儿,卖汽水的女人一瞬间沉默了。她大睁着眼睛,看着花想容,嘴里边去说不出来反击的话。

其实这个卖汽水的女人,也就是把花想容的父亲当成了一个农村出来的进贫的老头了。这一带来上厕所的人基本是农村出来的。包括眼前的这些小伙子和姑娘们。城里的做生意的本地人,他们都是从家里带饭来带水来,他们讲卫生,才不要这小摊子上的东西呢,怕不干净,给他们带来什么疾病。而外地的做生意的人,多是一群一伙,他们要喝汽水饮灶,都是在批发的地方弄一箱子,这样也便宜。当然也显示了他们有钱。一听这个老头是城里人,出于一种本能的恐惧,这个女人的嘴巴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干瞪着眼睛,看着花想容大喊大叫而不知道怎么办。

花想容越说越生气,越气越能说。小小的脸儿红了,眼睛里好象有泪光,她指着这个女人的鼻子说:“你一个卖汽水的,一个看厕所的,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来坐,来卖你的汽水,是照顾你的生意,你以为你是谁,是皇后呀,以为人家来是奔着你好象来的,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长得那样子,谁见谁恶心,样子象个活鬼一样……”

卖汽水的女人反应过来了,她也大声地喊着:“看厕所的怎么啦,卖汽水的怎么了,你怎么不说我的汽水是从厕所里舀出来的,怎么不说我的饮料是尿水做的呢?就这样的东西,你们还坐在那里喝了,还坐着赖着不走?”

正在坐着喝汽水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女的,一听这话,正在喝的汽水和啤酒喝不下去去,有的人干脆就把瓶子重重一撂在小茶几上,用这种方式向这个女摊主发出自己的抗议。

可怜的花想容的父亲,平时在家里看着很是威严,但在这个时候,不但不帮着女儿吵闹,反而过来劝着自己的女儿,“妞,俺们走,她不让俺们坐,俺们回家,一杯水,喝不喝一样儿,俺们回。”

花相容挣月兑了父亲的拉劝,指着卖汽水人的鼻子说,“俺就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一个女人,嘛本事没有,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就没有看看自己,连年妆也不会画,弄得自己象个活鬼,还在这里喊啥哩。”

那个女人也喊:“我就看不起你了,咋了?别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看看你爸爸,象个老农民,一毛钱都舍不得花,卖一瓶汽水还要在身上掏半天的钱?你倒会打扮,你打扮得漂亮,可谁知道你是干啥的,说不定还是农村出来的小姐的。”

这话说得太可恶了,这是一句恶毒的骂人的话。花想容的父亲扑了过去,对着那个女人说,“你说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连我这个老汉也要抽打你了?”

愤怒的老汉扑上去,要撕扯寻个女人的衣服。

那个女人趁机大喊,“快来呀,大家快来看呀,有人要耍流氓了,大家快来看呀,抓流氓呀。”尖锐的叫声,此来了许多人。在城市里边做生意的人中,有一部分人的生意本身就不多,到了下午,外地的客商该进货的差不多已经进够了,现在在忙着把货物朝回拉。许多没事干而又好事的人,穿着拖鞋,短裤,朝这个方向跑着。

正在喝啤洒的人中,有一个小伙子,穿着很洋气,站了起来。他一手分开了那个女人,一手扶住了花想容,说:“算了算了,这么热的天,打什么架,闹什么仗。你爸也那么大年纪了,你跟老人出来逛街,不领着老人去寻点开心的事,还和老人一起跟人打起架来了。打架有什么好,打别人打了要给人看病,给别人打了,自己要受罪。这种事情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以前没事就找人打架,公安局抓过我好几回了。你看,现在我从局子里出来,人家小孩几个了,我还是光棍一条。听我一句劝,算了。”

小伙子很力的手和很有威摄力的语言,让那个女人和花想容的父亲停住了手。那个女人转过身去对那个小伙子说:“你可一直在这里坐着,那里是我要打人,人家两个人在打我嘛。占着我的凳子下了一个下午,说都不敢说一句,你说,你说,他们这是不是太霸道了?”

小伙子从身上掏出钱,对那个妇女说:“这是酒钱。你也少说一句吧,越说越多,不说也就没有了。钱你要不要?不要我走了。”

卖汽水的急忙去收钱找钱。

许多来看热闹的人,好不容易跑过来了,挤起了人群,原本以为能看到一场凶狠的打斗,可到这里一看,原来给劝散了。有人在骂着那个劲架的小伙子,说这个狗鸡贼最多事,在那里都要显一下。让这两个河南人把这个厕所所长好好修理一下,大家看看热闹多有意思。也有人说河蛋不好惹,你少胡说,人家不打了,一会都来打你,有你小子好看的。

那个劝架的小伙子交了酒钱,走过来对花想容父女俩说:“我也是种那一片的,不过我只说普通话。算了,你们爷儿俩也回去吧。打架骂仗也没有什么好。听我一句劝,让人一步啥事也没有了。”说着便扶着花想容的父亲从人群中出去来。

到了路上,小伙子对花想容说:“我在这里给一个哥们看摊子,是卖鞋的,以后走到我的摊子来,我给你算便宜价。你们回吧。”

小伙个子很高,腿很长,几步就走上了人行道,很快地进了人群之中。

看着那个小伙子不见了,花想容对父亲说,“爸,咱走,不跟他一个看厕所的上气。她狗眼看人低,咱才不跟她一般的见识。”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说,“妞,我跟人上什么气。一辈子我就这么过来了。年轻的时候受人家警察的气,受东家的气,后来又受造反派的气。其实我谁也不敢惹,就是老实,不会说假话,所以才一辈子受气。我不生气。要是天天生气,那还不给人气死呀。再说他能把咱怎么样,不说是骂了几句吗?又不痛,咱又不少块肉。走,咱们走。”

说起来不生气,可花想容还是感到很不舒服。她感到胸闷,气胀。一种被人欺负了的感觉压在花想容的身上。她挽着父亲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以她的想法,她给想给同学或者是厂里跟她熟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好好地教训一下眼前这个混账的女人,给她一些颜色看看,让她以后不再狗眼看人低。

可是后来一想,不行,和父亲一起,要是那样一闹,老人一定担惊受怕,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回到家里再给母亲一说,母亲的胆子更小,那还不把一个家整个地给闹乱了。

天气热急了。不知道是真的天气很热,还是刚才一激动,没有吃多远,花想容感到有点困了。不是困,伴着困来的还有饥饿。回头再看一下父亲,斑白的头发,衬得父亲爱的额头亮晶晶的,发红的脸色上全是汗水。很胖的身体上,圆领的白背心上湿了几大块。花想容看看左右,她想找一个饭馆,和父亲吃点东西再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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