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传奇 六十、最美的梦

作者 : 格言

倪艾和吴良心走下教学楼的时候,传达室的老大爷在那里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为了让楼上的人听得更加清楚,他把卷闸门推上拉下,让它发出很大的响声。他当看到楼上走下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时,老人家和眯着的眼睛翻看了吴良心和倪艾半天,问:“人家都放学走了,你们还在楼上干什么呢?”

吴良心用手捋了一下头发,说,“扫地。”

老大爷用一种典型的关中人的与人吵架时的姿势,头往前凑着,两眼盯着倪艾,“人家都扫完了,你们咋能扫到这个时候?”

倪艾不吃这一套,她回敬道,“我们扫得净呗,大爷,要不你上去检查一下。”

老大爷乐了,“我一个看门的,检查什么卫生哩。咱不管,咱不管。我是说,你们回去迟了,家里操心!”

“谢谢大爷。”倪艾弯着腰,从老大爷手中的已卷到一半的卷闸门下钻过。吴良心可麻烦了,他个子太高,只好从老大爷手中把郑闸门往高地扶了一点,这才钻出来。

小伙子有劲的手,让老大爷很不痛快。这显然是对老大爷职权的挑战。老大爷用白眼翻着吴良心,又看看吴良心比他老人家高了许多的个头,嘴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传达室的老大爷是本地人。户口就在学校旁边的巷子。这个巷子住的都是老户,有一半居民一半农民。老大爷家是农民。年青时,老大爷在街办帮过忙,干过临时工一类的工作。现在回到家里,闲不住,就又来学校作门房。长期地与事来单位的工作人员打交道,老大爷养成了一种非常负责任的习惯,比如对进出校门管得比较严,对处来人员看得紧。这很招学生反感。以前这位大爷没有来的时候,学校门房总是和周围人的关系处的不好。那些半大的小伙子们在学校门口搔扰,他们打男生,截女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派出所离这里有三公里,来需要十分钟,等学校把电话打到派出所,警察来的时候,这些捣蛋的人早已跑得不知去向。捣蛋的人都是学校周围的人。可警察去调查时,巷子里的人都说不认识,不知道。这是典型的陕西人的特点,他们护群,不愿得罪住在一起的乡党们,特别是为了公事得罪他们。自从老大爷来了以后,好了。那些常在学校门口捣蛋的人,是谁家的孩子,他爸叫什么,他爷叫什么,老大爷一口就叫出来了。来的人听到情况是这样,不敢捣了,灰失失地溜了。不单如此,真有胆大的,占着家里有人有一官半职或是有点钱,来捣蛋,老大爷会让他的儿子晚上寻到这家人的家里,直接告诉他们家里的人。这一招很厉害。本地人把这个叫寻到他屋里。你不是能捣蛋吗?可我可以找到你家长,不是你家孩子不懂事吗,可你家大人总得说理吧。单是这一寻,也能让闹事的孩子家长在乡党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老大爷的儿子是变电所的工作人员,本地人电供应上有事,都是托他办的,到那里大家都认识他。因为谁家都要用电呀。单位用了老大爷一个人,辞了保安,学校也安全多了。仅管在许多学生和老师的眼里,这老大爷有点太多事了,简直象“闲事长”,可领导信任老大爷,当老大爷和学生有纠纷或是老师们有意见时,领导都倾向老大爷这一边。因为有领导支持,老大爷在学校,倒比一般的老师气更粗。他管理起学生来,比德育专干更严厉。

今天他遇见吴良心和倪艾回家迟,本来是要训一顿的。后来看到吴良心那么高的个子,他认出来,这就是那个家里有个工厂的人的孩子。至于倪艾,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牛老师的班长。因为倪艾经常到教导处交各种表格,在学校没几个人不认识。老大爷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人下了教学楼,这才锁好门。在他看来,现在的世道不知是那儿出了问题,这么大的孩子竟能长这么高,也知道成双成对地谈恋爱。他可是十八岁结婚以前,连一个女娃的手也没有拉过。对现在的对象是自己谈的,老大爷也没有好感,不是说自己谈的对象好吗,可结婚不到三年离婚的多了。他是包办的婚姻,可老伴去世时,他才四十,硬是靠干临时工把两儿一女经管成人,到现在也没续个老伴,因为他忘不了那可怜的老伴。

想到这里,老大爷对着吴良心和倪艾的身后吐出了一口浓痰,以表示他对这种现象的不屑与不满。

吴良心人倪艾已经走出了十几步远,听到吐痰声,吴良心回过头看,用凶狠的目光看着老大爷,两手已握成了拳头。倪艾回头一拉吴良心,脸上绽出一个微笑,两人相跟着去车棚推车子。

两个人走在路上,高大的梧桐树浓密的叶子,形成了巨大的荫凉。骑着车子走在下边,有点阴森森的。往常,和同学们一起回家时,几千人急着等车或是骑着车子,显得非常热闹。可现在,只有吴良心和倪艾走在这林荫道下时,他们都感到了寂静。

走了几十米,倪艾问吴良心:“怎么了,又不高兴了。还在为那个老大爷的事?”

“没有。我怎么会跟一个老爷爷记恨。我是在想咱们以后怎么相处。”

倪艾咯咯地笑了,“怎么相处,咱们现在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吴良心回过头来说,“我喜欢你,这你知道。在路上,在家里我跟你相处也很悦快。可不知怎么回事,一到学校,我见到你就紧张,有时紧张得连话都忘了说。”

“阿?怎么会这样?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象上孩子。会怕一个女生。我会吃了你不成……”倪艾说到这里,突然地停住了口,因为同学们常把接吻也叫咬或者吃。当然,这是流行在同学们中间的一种类似土匪黑话的语言。

吴良心没有注意到这个,他还在按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在想,咱们现在都是学生,都要考学,在学校咱们能不能稍微保持点距离,把心思用到学习上。”

倪艾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跟你想得一模一样。”

“那样你会不会又以为我不理你了?”

倪艾不好意思地笑了,“保持距离不是不说话,不接触呀。你没有看到你这几天,遇到我故意地躲过去,把脸扭到一边,这是绝交的表现,距离也太大了吧。”

吴良心想了一下,真的是这样的。这是自己的不好。距离实有点太大了。“还有,等咱们俩慢慢地适应了,你帮我补习英语吧,我的口语也太差了。”

倪艾无声地点点头。

看着倪艾听话地答应了他所说的一切,吴良心反倒有点失落了。原来他怕倪艾过不了这么一关。现在看来,他真是一个明智的懂道理的好姑娘。吴良心反倒怕的是自己过不了这一关。他又习惯性地皱着眉头。眼睛望着前方。在远外,是不知是云还是雾也许是山的蓝色一片,那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可吴良心喜欢这么极目远望。

倪艾象只听话的猫儿,她飞快地看了吴良心一眼问:“我不是已经答应听你的吗?你怎么还皱着眉头。”

“我是怕过不了我自己的这一关。老实说,我一停下来,满脑子里都是你,一坐在那里,就会想你,我真怕因此会变成神经病。”

倪艾不言语了。她陷入了巨大的感动之中。这个外表高大冷漠的人,原来竟也是这样的富于感情。别人只所以看不见,是因为他不善于向别人表达罢了。但倪艾也知道,他们现在是学生,不能长时间的相守,象那些恋爱中的大人一样。也不可能结婚,因为他们还是孩子。一个貌似大人的孩子。她只能无力地安慰着这个比她更高的孩子,“咱们不是在一个班吧。一抬头就能互相看见。想说话很容易,你拿一个问题到我这边来,咱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吧。”

吴良心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是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把作业写完的时候。你有照片吗?有的话明天给我一张。”

倪艾说:“有,照得不好看。”

“你的像片都好看。”

“那好,我明天给你带一张。不过你以后早上上学和下午放学,可一定要等我。咱们要象以前一样,一块上学,一块回家。”

“为什么要这样?”

“我怕你跟他吴翔他们学坏。”

“不会的,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那也不行,你要跟我在一起。”

“好。听你的。”吴良心庄严地点点头。

再过一个十字就到倪艾家了。吴良心对倪艾说,“咱们到那里去坐一会吧。”

倪艾不明白,“干嘛呀。”

“我有件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

“一会就知道。”

路边有一一座小小的公园。它在两边车道的中间。这一带是五十年代的建筑。两旁的房子全都保持着俄罗斯式的风格。上同是三角形的顶。颜色要么是黄色,要么是红色。这座很小的公园,就是为当时援华的苏联专家们修建的。由于它很小,平时没有人来。只有本地的谈对象的小青年,偶尔来到这里。公园里的柏树长很高了。它们枝叶繁茂,把地上遮得黑乎乎的。

倪区和吴良心推着车子走了上来。

到了一棵大树的底下,停住了。因为他们看见,在这个公园的不同角落,差不多都有一对对恋人拥在一起。这些大概都是些要谈恋爱而没有地方的人,他们就到这个路边的公园也亲热一番。由于人太多了,已经没有偏僻的角落,有几对就在大树下边,背对着别人热吻着。他们的头发是乱的,衣服拥着,样子不太美观。这也难怪他们,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每天都有许多的人来到这里寻找他们的梦,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中间许多人,还没有还得及准备好他们爱情的小窝,他们的美好爱情就降临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这样地草率地做着他们的爱情梦。

倪艾把脸背向了路边,身子靠着车子,对吴良心说,“咱们走吧。这里不是咱们来的地方。”

吴良心点着头,从衣袋里掏出一支七十多块钱的钢笔,递到倪艾的手里。

倪艾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等她打开时,这才明白这是一级高级的钢笔。笔身太沉重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吴良心说:“这是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喜欢。”

“多少钱?”

“七十。专门给你买的。”

倪艾叫了起来,“太贵了,咱们是学生,能用这么贵的东西吗?拿到学校,还不给别人偷了。再说,我拿回家,我妈要问这是那里来的,我可怎么给他说呀?她要知道是你给我送的,那还不得把

我打死。这东西,我不敢要。”

吴良心着急了,“你真不要吗?你不要我就踩了它。”吴良心把笔拿起来,要往地下扔,并且要用脚踩。倪艾一把夺过来,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吴良心问,“你要了。”

倪艾回答:“你送的东西,我能不要吗?只是我还没有想好放的地方。”

“那还不容易。放书包里,或者衣柜里,鞋盒里,你的书桌下,都可以放吗?”

“那些地方都不行,我妈经常翻我的东西,她大概是要在里边翻出一些情书之类的东西。”

“那也好办,你回家就说是学校发的奖品,你作文竟赛得的。”

“那也不行,学校怎么会发这么贵重的奖品?”

“我只好把它眼镜盒里,把眼镜放在这个盒子里。这样,他们怕不会注意了。万一发现了,我就说是男朋友们送的。”

“啊,你不想活了,她不打死你。”

“才不会呢。我就告诉妈妈,这是一个男生偷偷塞在我书包的。我本来已交给老师,老师到班里问那个同学丢了一支钢笔,也没人应声。老师就让我先保存着,有人要,就给人家,没有要,先放我这里。”

这主意太妙了,吴良心直翘大拇指。这个漂亮的女生的脑瓜里,也有着别人所没有的想法。这样的主意,亏得她能想得出来。要吴良心,一定是塞在鞋里,或都家时里的那个角落。

“我再让妈妈猜,是我们班谁送的。她要猜出来了,我就给送回去。”

“她会猜谁?”

“你呀,我妈就带我到你们家去过,你还整天陪着上学。”

“那还不全暴露了。”

“暴露了才好呢,那样,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到你家去,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到我们家来。你有没有发现,我妈对你特亲切。”

吴良心想了一下,是这样的。

“我敢说,要是你爸没结婚,我妈没嫁人,我妈一定会追你爸的。可惜,他们现在老了。所以我妈才对你好。”

这样玩笑着谈论父母,吴良心还不习惯。不过花阿姨对他好这是真的。

“我家你别怕,我怕的是你妈,对我妈冷冷的,对我也一样。好象我们不是好人,会害她儿子一样。”

这是事实。吴良心也能感到母亲对倪家母女的冷淡。想到这时,他安慰倪艾道,“我妈你别看挺凶,可我家的事是我爸做主,我爸喜欢你,他还常让我好好跟你学,多到你们家玩。”

天快黑了,两个人在一起时,时间好象过得特别快。倪艾装好了笔,和吴良心走出公园。吴良心说,“明天记着给我带那个。”

倪艾点点头。吴良心用一手搭在倪艾的一只手上,两人推着车子出来。少女纤细修长的手,皮肤光滑温热,让吴良心心跳不已。到了路边,倪艾抽出自己的手,说:“记着,在学校可不能这样学坏。那里不是地方,许多眼睛看着呢。”吴良心说,“一定,听你的。”可手不由自主地又抓住了倪艾的手。

倪艾一下甩掉了,哧哧地笑道,“怎么又来了。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

吴良心缩回自己的手呵呵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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