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魅女 第七十四章 活出最后的精彩

作者 : 钻木书虫

是夜,我还与世辉讨论了小郭是聘请还是让其加盟的事,因为这要作出决定。世辉较为祥细地介绍了小郭。小郭叫郭长江,本市人,26岁,美专毕业,不要国家分配,出来自主创业,曾经在彩印八厂干过临时工,学得了一套现代彩印技术,现在出来独闯市场。人不错,人很精神办事又挺活动。末了,世辉还是那个老态度,“反正,你看着办吧,你自已拿主意,因为决定权在你。”

讨论来讨论去,当下我决定,还是让小郭加盟为好。我对世辉说:“‘留人须留心’,给小郭加责任,有利于整个公司的发展。这样一来,一应事务公关什么的,都可以放心地交给他去办理,我也好月兑出身来四处走走看看,其实就是经营之道了,所谓信息流通嘛。”

“这小子长相英俊,将来在业场可能得到发展的。”

“是的,”对此我表示同意,“他有点象小说‘三家巷’里那个周炳,看上去象是一个人才。但是,话说回来了,至于你,你总不会我刚来接手你便离开吧,3、5天时间你总得给我吧。嗯?”

“当然不会的。你来了就已经用不着我了。”世辉想了想说,“不过,我缓几天走也行。我再帮着催催执照的事。小郭有个哥们在办证大厅。我们的手续已经交上去了。——那我们就算说定了,一切就拜托你了哟。我走时把我原来的合同和印章都交给你。你放心,我是没有一点外债的哦。当然,我也没有给你留经营资金,一切都靠你自己啦。”

“你放心吧。”我点头说,“我既然答应了你,就要负责到底的。”

9月初,世辉是回了一趟南川之后,才南下去的武汉。再后来,便与他彻底失去联系了,再也没有关于他确切的信息。曾有一段时间,经过我的多方打听,才有人说他在广州,还是老样子,穿着那件立领的遍布油彩斑痕的风衣在画一幅风景画。至于世辉到底是到了广州就在广州逗留待机呢,还是最终去了南下的目的地——海南岛的“天涯海角”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走后关于他的一切我再也无从确切的获悉;就在重庆那夜之后,我时不时的,总能忆起他那种悲切的情景,那种异乎寻常的连说话的声音也在微微的颤抖,似乎人人都有害怕被人遗忘的出于本能而莫名的恐惧心态,致使象万世辉这样的雅人竟然也终究未能免俗。

世辉走的那天,上午,天下着霏霏雨,我送他去朝天门长途客车站乘车。我给他买了一张豪华型大巴车票送他上车。发车前一刻,我问世辉:

“还有没有临别赠言?”

“有啊,”世辉说,“还是那老话,这话我早就已经交待过了,别老记挂着给我寄钱,我还没老,还有老本行,还能画画,还能养活自己。不是历来都有‘穷诗人、富画家’之说么?我走到哪里,只需舞动我的画笔,便什么都有了。你知道神笔马良的故事么。当然,那只是一个神话,自由职业嘛,历来如此,所以,你也不要老想着别人,也要多考虑考虑一下自己。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作为一个艺术家,不能太穷,也不能太富。”

“为什么呢?”

“穷了买不起笔;富了就懒惰了呀。”

我明白世辉的心意,他说的是,在经营生涯的中途他把装饰装修公司委托给我,而他自己却撒手不管去南下了,他这是在婉转地向我表示一种歉意。

“你放心罢,”我拍着胸脯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便‘完壁归赵’。利润我会按比例给创作基金提成的。你什么时候需要钱,打个电话我就给你寄来。”

“不要光想着我一个人,”世辉说,“你这个人的缺点就是差一点五湖四海。我去了海南,我希望你赚了钱去地球的另一边:去开发南极。”

“开发南极,什么创意哦?——不过,实话实说,经商以来我只是图点儿实惠罢了。说不上有什么远大理想。”我问世辉,“为什么要回南川后再南下呢,好在都出来了,把重庆作为起点城市不正好么?”

“唉!”世辉叹口气说,“回去最后看一眼‘江东父老’罢。”

世辉的话,着实让我感到一阵着迷,继而猜疑,颇有“风肖肖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宿命之感,同时也再次觉得世辉这一次出走怕真的是在认真履行多年的承诺,尽管于他到底是新生还是解月兑,是逃避还是自我放逐,是走向一场新的浪漫,还是表露出人到中年万事休的与世无争的平和心态?这一切,在没有得到他的最终归宿的确切信息之前,我终究是无从判明不得而知的。不过,我当即也已确切地意识到,他的这一确定的行为,不啻在为自已平凡而苍白的人生抹上最后的亮色,活出最后的精彩!

“回去后如果见到兰玲,告诉她我在重庆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不知怎么了,这段时间我给她电话老不通?”我说。

“我找到她就给她说,找不到就无能为力了哦!”世辉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说。我明白,这话等于向我说:你是知道我一贯作风的,我怎么会没事再去找兰玲呢。

“见到阿威与先丽代我分别问好致意,这能办到吧?”

“没问题——但不知道他俩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了?”

我告诉了世辉在省城时先丽对我说的那些话。世辉听我说了一大堆的话,仍是一脸茫然。要让世辉来品评谁与谁好,谁与谁不好,于他无异是额外的精神负担。我见世辉不想说话,也就不再说了。

世辉乘着豪华大巴出站了。挥挥手,世辉走了,象那位诗人一样,没带走一片云彩。

世辉终于走了,他这一走便杳如黄鹤,从此便既无电话,又无信件。这种不明不白不知其行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是我从来没有预想到的,也是根本预想不到的——谁能想象得到出走等于失踪呢,抑或又是兰玲式的老把戏,玩的就是失踪!再往后,也听人说过,他去南方之前,也已去过北京圆明园的画家村。至于他为什么要先去北漂再南漂,我也不得而知,大约也是想去度一下北漂之金罢。这也就象在实践一种哲学一样,循环往复,而终将殊途同归。

下午,我俯在新买的书桌上给兰玲写信。既然电话不通,我便给兰玲写信。望着仍显空荡荡的房间,我想像着世辉可能已经到了南川了,一个人的独处显得有些孤立无援似的。少一个朋友与多一个朋友在身边晃悠,其感受的确大不一样啊。

信上,我告诉兰玲到了重庆之后与世辉所发生的一切,我今天送走了世辉,并告诉兰玲世辉这一次出走可能是真下决心了,这从他经营有了起色时便抽身而退这件事上便可以想象得出;我也要告诉兰玲我此时此刻的孤寂无奈的心情。我这样写信的目的,当然不是要启动兰玲对我害怕孤独的回忆,但是,无论如何,要好的朋友在一起搞经营,为实现自己的理念而同船共渡难道不是人生之一大快事么,所以,对于世辉的离去,我着实感到一种无可奈何般的悲伤。——这是一种有来由的悲伤。

我写道:就在与世辉分别,说着临别赠言的那一瞬间,我自已心中亦产生了一种出世的冲动——亦想就此罢手而月兑离烦嚣的商业场,与世辉一起去过漂泊而无羁的生活。可是反过来一想,经商固然不是我人生努力的首要选项,但是,在这90年代的今天,即我现在的人生阶段,作为经营者之一份子,不经商又能做什么?我毕竟不是世辉,不运作,毋宁死,这便是我的梦,正如同南下海南岛是世辉的梦,瓦尔登湖是梭罗的梦一样。——当然,如能和你一起共同经商便更好不过了,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因为这也符合我愿意和朋友们一起经商的理念。所以无论怎样,你也要回我的信。电话打不通不要紧,只要信能通,我们也能保持联系。来重庆后我曾给你打过多次长途电话,不知为何总是占线。是电话坏了么?

信中,我还向兰玲说了我让世辉回南川后去找她的话,也说了世辉回我的话,看样子,世辉是真的不可能再去找她了。不过,如果是世辉受我之托去找她的话,就请一定转告世辉,一定保重身体,注意健康,有什么困难即时给我们来电来信,请记住一句话:朋友还是旧的好,切切不可交了新朋友便忘了老朋友。我还写了对世辉其人的评价:总的说来,世辉这人,是可以让人有所借鉴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该做什么。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知道还能通过放弃来保持自己的创意本色。呵呵,真不容易的事情啊!我简直想要歌颂一番万世辉其人了。世辉的此番出走,也许是对自己潜力无限的一种现实诉求罢,出走意味着新的出路,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追索与绚丽多姿!

信尾,我告诉兰玲我在重庆的地址、电话号码,当然,也再次抱怨了一下我给她打电话不通的事。信写好后,我放下笔来,想想信中所谈的事都是世辉和我的事,她总不至于怀疑我与世辉有其他关系罢。想到这里我笑了,兰玲这么个聪明的人,总会明察秋毫的,我这是多虑了。

那当儿,我又把信通读了一遍,发现还没有写请她来重庆玩的话,便在信纸的最下端把我的邀请的话给加上了。

我下了楼,去了打铜街邮电所,让营业员用邮政快件发出。顺便买了一只手机,人民币4600元。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创意魅女最新章节 | 创意魅女全文阅读 | 创意魅女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