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枭 七,霜打茄子

作者 : 十三儿

直到许久之时,才把龚亲王的伤势处理好,后面的就交由杨姜替我打理。我突然盯着墨老鬼,正色道,“你得再给我一些药。”

墨老鬼边洗脸边道,“药?什么药?”装傻。

我双手抱胸,“大还丹……”一口气说了十几种出来。

墨老鬼皱了皱眉,“你以为我是开药铺的?”

我挑眉道,“就这个意思。”墨老鬼瞪了我几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个小袋子。他是早有准备的。我嫣然一笑,伸手拿过那袋子,要知道,这些东西可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墨老鬼见我一副垂涎讨好的模样不屑道,“好一个千面人儿哩。”

我淡笑道,“多谢夸奖。”故作诚意之色。

墨老鬼一怔,突然指着我的鼻子道,“你记住,下次不准备叫我墨老鬼。”一脸厌恶。

我怔住,调笑道,“那叫什么?”

墨老鬼正色道,“墨先生。”一脸得意之色。

我噗哧一笑,也指着他的鼻子叫嚣道,“就凭你?你也配叫先生?”突然恶作剧道,“墨姑娘。”

墨老鬼一怒,气得脸色发青,“你……你你……”他竟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儿,而要命的是,偏偏我又是他的正主儿,他还不能对我使坏,不气死才怪。我见他确实气得不轻,笑道,“男人的心胸怎这般狭隘?你是医者,当然也知生气有损肝脏,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果然,墨老鬼突然就逃了。

待龚亲王的伤势稳定下来后,我就开始细细琢磨凶手一事。不禁暗自一叹,幸好我这人谨慎惯了,之所以一直都把墨老鬼留在附近,就是怕凤仪楼会出现突发事件。今儿若非他及时赶来,这龚亲王的性命定然不保。只是,我又怎知这墨老鬼心怀鬼胎,对我虎视眈眈?他是医界鬼才,又不知天高地厚,怎会甘愿屈服与我?其中又暗藏着怎样的不明玄机?

对于凤仪楼出现凶手一事,我抱有两个看法。要么就是秦祭干的,要么就是北渭人自己下的手。我仔细思索当时的情况,又顺着当时那把小刀发射的路线细细搜查。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线索,我竟在草丛里找到了一样东西,一片薄如柳叶的银制叶子。我不动声色地把它藏在衣袖里,准备细细研究。

我回到小楼阁,仔细端详那叶子。这东西我并未见过,它会是谁的?我微微蹙眉,突然慌忙地把杨姜找来。待杨姜来了后,我唏嘘道,“多派人守着龚亲王,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杨姜点了点头,急道,“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我烦躁道,“这事只能从如意斋和北渭那边着手了。”

杨姜表示赞同,唏嘘道,“若甯王爷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我呆了呆,也只得苦笑。待他退下后,我把那片银叶子拿到烛光下细细琢磨,却突然发现了一个要命的事实。我眼尖地看到了那银叶的尾端刻着一个小字,比小蚂蚁的头还要小的字。古?我怔怔地盯着那个古字,面色发白。段飞?这段飞是孤狼的名字,他的真名叫古乐。我仰起头,傻了,痴了,呆了,好一招毒计。我颓败地趴在桌子上,一脸绝望。这回我该如何是好?

此时,秦府。

秦祭躺在椅子上,北翼恭谨道,“龚亲王已经月兑险。”

秦祭眯起眼来,突然优雅道,“北翼,你说这凤仪楼会如何处理这事?”

北翼苦笑道,“这一计果真狠辣,现在就算茉夫人查出谁是凶手也都枉然。那段飞本是皇上的人,若茉夫人不顾大局把段飞揪了出去,势必会牵涉到皇上。这龚亲王出使宣寅,却被宣寅皇帝的人刺杀,北渭定然会掀起波澜,攻打宣寅。这茉夫人虽是一介妇人,但她深明大义,懂得轻重之分,没理由会不顾大局。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处,利用这点来牵制茉夫人,让她陷入困境。”

秦祭笑了笑,“这招确实高明。若她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势必会引发战乱。若她憋在心里,承担下来,凤仪楼必然遭难。你说,她该如何是好?”

北翼摇头,再摇头,“恐怕这次茉夫人是在劫难逃了。”

秦祭垂下眼睑,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可别这么快就死了才是。”他的眼中突然露出一抹饶有趣味,还有那种说不出的宠溺。心道,夏茉儿,你既然如此奸诈狡猾,想必这事也容易解决得很。

龚亲王遭刺杀的事整个宣寅与北渭都已知晓。这让甯王爷头疼不已。现在北渭昀帝已派使者来宣寅索讨公道了,若宣寅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北渭势必挥军南下,这该如何是好?

凤仪楼。

我恭敬地跪在地上,一脸怨恨,这哑巴亏可比吃了苦胆还苦。甯王爷阴鸷地盯着我,不出声。良久他淡淡道,“夫人作何解释?”一脸杀气。

我苦笑道,“王爷认为凤仪楼会干这种蠢事么?”

甯王爷也一脸苦闷,讷讷道,“但本王总要给北渭一个交待才是。”

我思索了阵,突然一咬牙,正色道,“王爷可否给小女子一个期限调查此事?”

甯王爷盯着我,眼神闪烁,暗自斟酌当前形势。良久,他平静道,“你要多久?”

我冷静道,“半个月。”

甯王爷微微蹙眉,“半个月?太长了。”

我突然冷笑,“王爷,若这事凤仪楼推不掉,甯王府恐怕也不大好过罢。”一脸阴残歹毒之意。

甯王爷盯着我,暗自一惊,心头一跳,似被我的神情给吓着了,唏嘘道,“本王尽量争取。”

我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平静道,“那小女子就谢过王爷了。”待他离去后,我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甯王爷隐忍的原因我是明白的,倘若凤仪楼月兑不了手,那他也得跟着倒霉。只是,半个月?我如何利用半个月的时间伪造出一起冠冕堂皇的栽赃嫁祸之戏?

三天过去了。我正趴在桌子上,那模样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焉了。我实在无从着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凤仪楼出事无倾自然也知,他微微蹙眉,暗自思索了一阵,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正当我烦闷之时,铁甲李来了。他淡淡道,“我家公子请夫人过去一趟。”

我微微蹙眉,烦闷道,“有事么?”

铁甲李板着一张脸,“这是公子的意思,小人不知。”

我正准备推月兑,突然灵光一现,喜道,“我这就去。”铁甲李疑惑地盯着我,似乎讶异于我的喜怒无常。刚还要死不活,现在就生龙活虎了。

无倾正在抚琴,琴声清净平和。他一身雪白,那片纯净仿若能包容天地间的一切事物,美好的,或肮脏的。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痴傻,仿佛忘记了一切。我突然发现,无倾的心思虽阴险狡诈,但他却是干净的。因为我曾见过他曾与一只受伤的鸟儿对过话;曾见过他因凤仪楼的一盆吊兰被枯死而黯然神伤;曾见过他打理花草时的那份细心与认真。那时的他,脸上荡漾着孩子般纯洁的笑容,充满着童真,仿若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没有狡诈,没有肮脏。

无倾突然扭过头,回眸一笑,“你来了?”声音很轻,却令我莫名揪心。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何要与一只受伤的鸟儿对话了。因为他孤独。是的,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寂寞。我淡淡道,“有事么?”向他走去。

无倾突然抓住我的手,慵懒道,“你来弹一首曲子罢。”

我一怔,微微蹙眉,“我现在没有心思。”

无倾笑了笑,“你听我的准没错。”也不知怎么的,他的笑容令我的心境平缓了下来。我按他的意思坐下,抚琴。琴声有些怪异,隐隐地透露着急躁不耐之色。无倾突然附到我的耳边柔声道,“深呼吸,心态要平静,要平和,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地顶着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按他的意思全身都松懈了下来。好半会儿,琴音恢复了平静,变得异常动人。无倾满意地微笑道,“只有身心都没有任何杂念,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才能令琴音饱含其中之精妙。知道么?”

那一刻,我怔住。我突然偏过头望着他,他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我不禁暗问,无倾,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是这样么?若不然,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为何要开导我?

空气中飘浮着说不出的异样知觉,那种诡秘的氛围在我们之间渲染开来,变得暧昧而饶有趣味。也不知怎么的,他的安慰总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总能让我轻而易举地放宽心,对他产生信任的依赖。我不禁迷惑了,莫不是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变质了?我突然神经质地叹了口气,古怪道,“无倾,我可别对你动歪念头才是。”一脸虚弱的衰相。

无倾一怔,淡淡道,“为何?”

我苦笑道,“若爱上你,我定然会疯掉。”

无倾突然笑了,“我就这般可怕?”

我一脸抽搐道,“确实如此。”

无倾盯着我,唇角掀起了一抹饶有趣味。良久,他突然道,“现在你平静下来了么?”我点了点头,不解地望着他。他淡淡道,“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思考问题。”

我一惊,喜道,“你……”无倾打断我的话,歪着头,狡黠道,“我有说过什么么?我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嫣然一笑,这家伙果然鬼精得很。他淡淡道,“这事……你不能在两点上着手。”我皱了皱眉,当然明白他所谓的两点是何意。但若不从这方面着手,我又该如何是好?无倾狡猾道,“你还忘了一个地方。”我更是不解,等他的下文。无倾慵懒道,“若这事的结果是内部,你认为北渭会怎样?”

我急促道,“不管是谁干的,只要与宣寅有干系,宣寅定然遭难。”

无倾点了点头,一脸狡诈之意,“若是北渭自己人呢?”

我分析道,“虽能挑起他们的内部矛盾,但表面上却又说不过去,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道理。”

无倾嫣然一笑,垂下眼睑淡淡道,“这两点排除之后,似乎并没有好法子了。”

我疑惑道,“那你的意思?”

无倾突然诡谲道,“你还忘记了一个地儿,除了宣寅,北渭,还有谁?”

我一怔,惊道,“骊岚?”突然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把骊岚也牵扯进来搅局?”

无倾突然板起脸来,“我有说过这句话么?茉夫人?”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甚似柔情。果真比老狐狸还老狐狸。

我猛拍大腿,不得不佩服道,“无倾啊无倾,我真是怀疑你上辈子是什么变成的。”

无倾饶有趣味道,“那你说是什么变的?”

我狡黠道,“一定是狐狸的祖先。”

无倾一脸郁闷,突然模了模脸,“我长得像狐狸?”

我嫣然道,“不,只不过比狐狸要好看那么一点点而已,就像……狐狸精?”说完爽朗一笑,心中顿时一片清明,所有郁结的烦躁都因这一笑而烟消云散。似乎在这一刻,我又回到了当初在秦府那样,变得爽朗直率,大大咧咧。

我亦未曾发现,我开始对无倾完全产生了依赖。因为他总会像秦颂那样在我最需要帮助时默默地给我指路,总能在我受伤时默默地安慰我,总能在看似邪恶的表面下给我默默的辅助与呵护。无论我的戒备心有多强,他总有法子悄然无声地侵入,在我的心底缓缓地铺开了一层柔光,令我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更或许是我口是心非,也或许是我不愿意承认,因为我死要面子。从他进凤仪楼开始,我只把他当朋友。可每次我出事时,他都在,每到关键的时刻他总会悄然无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然后用恶意的或别有用心的方式来给我鼓励。而当我受到创伤时,他无所谓地向我展开怀抱任我宣泄。

我不知道那沉默的眼神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思,也不知道那狡猾的人儿又抱着怎样的心态。可我是感动的,甚至开始贪恋了。贪恋那副故作丑恶的嘴脸下的体贴与关怀,贪恋那冷漠表情背后的默默安慰,那是我熟悉的气息。我从他的身上找到了与秦颂相同的熟悉。可我清楚地明白,无倾不是秦颂。秦颂是完美的,他是神,可无倾是人。但我胆怯了。秦颂令我痛不欲生,秦祭令我绝望,我实在没有勇气再试了。我怕了,曾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夏茉儿如今已变成了胆小鬼。是的,我就是胆小鬼。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一代女枭最新章节 | 一代女枭全文阅读 | 一代女枭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