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山雨欲来
“干得不错啊，向文，我的乔大主任。”
这天午后，李作人走进301办公室，一份红头文件朝乔向文桌上一扔，自顾自地一坐到对面沙发里。
乔向文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文件一看，省委的台头：
关于临江军管会为东南纺织厂妥善解决劳资纠纷的通报。
他没有细看，对于这样总结性的、表扬性的材料，他不是特别看重。
认真工作，那是必须的，总结，那是秀才秘们的事。
临江的八月，一年最热的日子，李作人一件短袖，还觉得热，把人家办公室的电风扇开的最大，还是觉得不过瘾，再看乔向文，安安稳稳，自己的背上都出了汗。
“向文，东南纺织厂这一仗打得好，搞经济这玩意我是外行，打仗我是内行，临江那么多企业，就数这个厂最大，人最多，你把它给稳定下来了，带头的作用可不小，这几天有不少人反映，这事被你给抓对了。”
一人一支烟，难得的放松片刻。
乔向文走到窗前，给几盆花儿浇水。
天起那么热，稍一缺了滋润，这些花就立马蔫不拉几了。
“老李，我那也是被你赶鸭子上架，没办法的事情。”
“向文，这事办得确实漂亮，我就说这事还就得你出马，这小范的文笔也不错啊，把那天的纠纷现场，把你们的调解过程一写，笔下生花，弄得像一场攻坚战一样，省里转发这个材料，也算是肯定我们临水的军管啊，恩，毕竟是部队的秀才，就是不一样。”
老李翘着二郎腿，满意地看着乔向文。
东南厂的贷款，在乔向文的强势命令下，银行很快贷出了一笔款子，尽管十二分的不情愿，找了一大堆理由，没办法，哪家企业不缺钱。
话说回来，军管会领导的要求，无论啥意见也得办。
“老李，这都是你的支持，不然我也没有底气，那天我跟人民银行行长发火，说的可是你的原话啊，要么贷款，要么撤职，那个朱行长也给我们快逼疯了。”
“这帮酸文人，和他说破嘴皮也没用，女乃女乃的，要是在部队，听你那样说，我早就一个电话，让他马上收拾一下，换一个和我们保持一致的去干，冲锋陷阵，不听指挥还行。”
乔向文一笑，老李这军人作风，没说的。
“老李，东南厂那天的事情，我感觉到不是那么简单的，那背后有黑手，我让白兵他们正在加紧调查，很有可能是敌特分子利用工人的情绪发起这样的动作，其目的就是要通过给顾振德制造麻烦，从而逼迫企业关门，给我们军管会施加压力。”
李作人一愣，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事？不就是工厂两个代表组织工人讨工资吗？”。
为了不惊动外界，以免制造更大的不稳定，那天队伍中发现歹徒的消息，被封锁在很小的范围内。
“目前看来，远远没那么简单，前段时间我们轰轰烈类搞剿匪，开展搜捕，公开的敌人被消灭了，但是更多的潜伏的敌特还隐藏的很深，他们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而是在暗中寻找机会，要给我们致命一击，通过东南纺织厂这事，我感觉到，敌人就隐在我们不远的地方，那天闹事只是小动作，更大的行动很有可能正在酝酿之中。”
李作人吸着烟，思量着。
乔向文说的情况，存在极大的可能。
情报显示，临江解放前夕，总共有六个不同序列的特务组织安排人员潜伏了下来，尽管前段时间的集中搜捕，斩获不少，刘云飞那样的大鱼落网伏法，但是，总体而言，更多的潜伏特务这段日子并没有出手。
“向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敌特的新一轮进攻已经打开架势，你和公安的同志要多加警惕，临江目前的社会稳定来之不易啊。”
抽了一会烟，话题又回到东南厂。
“对了，向文，张大江配合你工作还可以？不行我就给你调整一下，要得力才行。”
分管经济工作以后，乔向文和他接触增多，对军管会财经部长了解了不少。
张大江，抗战期间在上海其间，先后参加过一些地下组织的抗日运动，后因身份暴露，撤到延安，先后在陕甘宁边区政府和中央大本营从事财政工作，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财经高手。
“这名同志责任心强，能力也很强，工作思路很清晰，遇到问题我现在都找他请教，还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干部。”
李作人连连点头。连说那就好那就好。
又扯了另外一件事。
前几日，他在省里开会，上级要求有条件的重点城市，尽快成立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早日让让城市走入稳定的法制轨道。因为军事管制期间，所有权力集中于军管会，公安部门则代行了所有的司法大权，从抓人到杀头，一个不漏。
“向文，你有空考虑一下人选、机构设置，我想成立一个筹备小组，我挂个名，你来总负责，南下干部中的很多好同志、我们部队的一些转业干部、临江原来的一些老党员老干部，都可以进入咱们的公检法专政机关，由你统一归口。”
乔向文欲要推辞，李作人摆摆手。
“**不是请客吃饭，你我参加**那么多年，不就是盼着全国解放，建立民主政权，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这事不着急，你好好酝酿，还有，经济也要尽快抓出成效，临江一直号称东南第一重镇，那靠的就是工商业发达，绝不能让他们在你我手里倒退。”
临江新解放，两大事情，一是肃清残敌，稳定社会秩序，第二个就是搞好经济，一文一武两件事情都压给了乔向文，那会儿，这哪里是权力，分明是沉甸甸的压力。
“省里领导没说，倒是兵团韦政委那次提到，军事管制时间要尽可能缩短，尽快把政权建立起来，你我都知道，军管不是目的，那也就是这段时间**的非常措施，听政委说，51军很有可能不驻扎临江。”
咦，乔向文听了，扬起了眉。
“咱们四野正在南方，准备彻底解决国民党的残兵败将，解放全中国，一旦**胜利了，军队必然要重新摆布，你说，首长怎么会让我这支野战部队住在这花花世界过好日子呢，按照首长的说法，全国一解放，部队可能就要裁军，还有一个，就是要按照几大野战军的作战区域，重新布局。”
蔚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树上的蝉儿没命地叫着，仿佛要用这种声音，叫出心里所有的孤单和狂乱。
“老李，今天的临江日报看了吗？”。
乔向文看着大楼前的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地上的热气，空中的烈日，热得大家都行色匆匆。
分管的摊子太大了，每天大量的报纸中，他一般只选取几分跟工作有关系的，而这，也往往是范秘提前做了筛选，之后把一些重要的内容做好标记提供给他。
李作人听了这话，拍了一下大腿，站了起来。
骂了一声“狗日的”，随手把门给带了起来。
“你说的是河东区那个鸟人？”
乔向文点头，脸色凝重了起来。
今天的临江日报，二版头条，报道了一件大事：
河东区建设组负责人，向一家单位吃拿卡要，主动索要财物，另外，在接管过程中可能还存在贪污公款的行为。事情败露后，竟然对接到来信前往采访调查的记者加以威胁，声称自己上面有人。
报道中透露，此人确实是39年参加**，原来是临江地下党组织的成员。
报道采用了本报记者的名义，估计是报社为了保护记者的缘故。
军管会成立后，向原国民党各行政区域派驻了工作组，工作组再按照条线，设置了一些小组，譬如交通组，建设组，经济组，等等，条件成熟后，这些小组将就地转化成区政府各部委办局。
“**说过，我们有些人没有倒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反而在进城之后倒在了糖衣炮弹中，我建议啊，军管会派人好好调查如果情况属实，一定要好好处理，否则，一定会让群众寒心，对我们失望。”
李作人恨恨地咬着牙，深深呼出一口烟：“我已经让小姚去调查了，说实话，我估计背后有文章。”
军长秘小姚，目前兼任军管会办公厅的副主任，主要负责军管会领导的交办督办事宜。办公厅主任，是原临江地下市委的干部，秦一光。
就这事，两个人深入交流了看法。
根据分工，李作人管全面，重点军事接管，顾清明副主任分管党的建设，包括组织、宣传、统战这些工作，乔向文本来只管公安，后来兼管了财经。
按道理说，报社这些部门都是党务口，喉舌阵地嘛，应该对党的政策吃得更透，应该大力宣传**的军管政策、民族工商业政策，在凝聚人心、鼓舞斗志方面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报社的好几条社论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合拍，导向隐隐约约让人觉得不大对头。
经过了解，那几篇都是组织部门提供的稿件，并且经过了顾清明的审阅签字。
乔向文进入临江，第一个接管的就是临江日报社，为此他跟那里的一些人还有些熟悉。
原来的钱副主编后来留任着，电话里他和乔向文说了这些，其余就吞吞吐吐，不太方便说。窗台上新养的一盆木槿，长得很快，斜生的枝条，长满绿叶，繁密的叶间开满了一朵朵艳丽夺目的花，紫色的花瓣像皱纸一样富有质感，花型秀美，凑近一闻，一丝淡雅的芬芳飘溢着。
繁忙的工作之余，那么多年，乔向文喜欢养花的习惯一直没变。
收起刚才沉重的话题，李作人开始放松起来。
“我说向文，你养那么多花干吗，要我说，还不如养个女人，多实在，哈哈，饿了有人烧饭给你吃，困了有人伺候你上床，这花好看不实用，不能当饭吃。”看乔向文那么细心地给花浇水，老李忍不住开起玩笑。
乔向文一笑，不紧不慢道：“老李，嫂夫人交办我的事情，我可时刻不敢放松啊。”
前天晚上，几个东野干部聚会，李作人家那口子饭桌上，狠狠地敲打了他一下，私下还让乔向文多提醒着。
李作人，在东北不就那点事嘛，要不是那次被老婆把他和那名女干部堵在值班室里，进步说不定还要快一些。
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乔向文说这个，李作人哈哈一笑，马上调转枪口。
“好好好，我老李没资格风流了，乔大主任你可以啊，怎么样，我老婆说了，正给你张罗呢，还问我啥条件，哈哈，猜我怎么回答的，非临江第一美女不娶”
看他不接口，趁热打铁着：“你他娘的，别给我再一个人过啦，记得你今年都三十几了，按你的条件，临江水灵的女子还不随你挑啊，要不，你还是看中我们部队里的了，你说，我老李明天就喊她来这里报到。我知道，老弟你很苦的，星竹在照顾你，对，你不要耽误了自己，再把妹妹也给耽误了啊，哈哈。”。
嘻嘻哈哈，打了一会趣。
接下来，两人谈起了市里最近发生的几起军民纠纷。
长期生活在硝烟战火中的一些解放军官兵，对于眼前的和平生活一时有些不适应，在与群众相处中不自觉地会流露出优越感：
有的军队司机开起车子耍特权，不服从交通警察的指挥。
有的战士上街买东西，嫌价格高和商家打架。
一名连长便装吃饭和饭店伙计发生纠纷，转身叫了几个兵把饭店给砸了。
两个老军人一合计，让61师挂一块牌子，暂时充任临江的警备司令部；
以警备司令部的名义，派出一支督察队，在市区巡逻检查，专门抽查军人们的仪表仪容和执行军规情况，同时，接待群众投诉。
新解放的城市，每天都会不断冒出新问题。
那么大的一个摊子，哪块出问题都不行。
军管会军管会，按照老李的牢骚，不就是这个城市的大管家吗？
“咚咚，咚咚”
说话间，有人轻轻敲着门。
两人掐了烟，乔向文走过去拉开。
范文芳一笑，探身进来。
后面跟着一名陌生的女子。
乔向文眼前一亮。
那么大热的天，这女子一进来，房间立刻都感觉清凉了不少。
第二百七十七章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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