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驭龙 第297章 潜虚先生

作者 : 桃花岛上寻黄蓉

文曰:“……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两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

上面的这段话,出自清康熙年间知名文士戴名世的《与余生书》。因上文直接写出了南明政权弘光、隆武、永历三壬年号,且信中又将南明小王朝与三国时期偏居川中的蜀汉、南宋末年退守崖州的宋帝昺相提并论。这毫无疑问触动了清统治者敏感的政治神经。

据传康熙当时龙颜大怒,刑部遂穷究猛治,以“大逆”定狱,提出了株连戴世九族的惩办意见,拟将戴名世凌迟处死,其“弟平世斩决,其祖、父、子孙、兄弟、伯叔父兄弟之子,俱解部立暂,其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十五岁以下子孙、伯叔父兄弟之子,给功臣为奴”。

康熙五十二年(公元1713年)二月又下诏“法外施仁”,把戴名世凌迟改为斩首,其家人等皆加恩宽免。这一事件就是历史上闻名的清初三大文字狱之一的《南山集》案。

300多年前的旧闻在这一刻被菩萨提起,我不由得想起了这位桐城派开山四祖之一的潜虚先生。说起来当年的纳兰性德和戴名世还真认识,俩人甚至还在这青松园里一起喝过酒。

纳兰性德出生1655年,比戴小了两岁,然二人毕竟生于一个时代,一个是满清的第一才子,一个是“视治理天下为己任”的豪情文士,两人在京城的第一次相遇,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戴二十八岁以秀才入县学,不久后以拔贡生入京师,补为正蓝旗教习。这个时候的纳兰成德已是康熙御前的一品带刀侍卫,天子嘉许,文官一时。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听说京城有几个酸腐文人,往往“极饮大醉,嘲谑骂讥”,使达官贵人们侧目。并以针砭时弊、振兴古文自诩,每每“酒酣论时事、吁嗟咄嘻,旁若无人!”

纳兰好奇之下起了结交之心。当然他的家世背景不允许自个儿加入这种针砭时弊的行列,纳兰遂退而求其次,在一个秋日的黄昏,他和自己最钦佩的戴名世通过酒楼的貌似偶然相遇,成为了一对酒友。

自此以后,纳兰经常约戴来青松园酩酊大醉,从戴的角度来看,性德这位宰相公子,在面对他时完全没有其他纨绔的草莽不堪,谈史赋文更是字字珠玑,很有见地。

有道是君以知交待我,妾当效伯牙抚琴。两人诗词唱和,常有妙句,纳兰发现戴平时不太愿意来青松园,便一有机会去戴的落脚之处探望请谊。

去的多了,俩人无话不谈,甚至有一次还一起去那八大胡同的怡红院,品花狎妓。那一晚戴名世邂逅了怡红院的头牌花魁杜紫月,书生的才子佳人情节一下子被勾动了。

这杜紫月的父亲本是顾炎武的一个学生,顺治八年因牵连到“红花会”反清复明的案子,被抓起来处决了。不满三岁的紫月和家里的其他人,一起被冲给了官家为奴。

后来小紫月长到12岁,就被官家卖到了这怡红院。这一回戴书生恋上了杜小姐,随着剧情的进一步发展,两人很快就爱得死去活来。

可是没过多久,京城一位名叫赵熊诏的纨绔也看上了紫月。

情场如战场,两位书生因为紫月,一下子成了仇人。这赵熊诏的父亲乃是时任左都御史的赵申乔,面对潜虚先生这位寒门书生,各种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为此还差一点把戴给弄进了大牢。

多亏这时候,纳兰伸出了援手,帮助戴书生敲打了一下赵熊诏。带和紫月过了两三年美好的恋爱生活。

自古官妓,一般都不能被赎身。由于纳兰的帮助,怡红院把紫月长期包给了戴书生。这一切盖因明珠尚未失势,权倾朝野的宰相家公子,想为一个官妓赎身,那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这长期包养之说,其实就是变相的赎身了。

从此以后,戴和紫月过了一段平淡却温馨的美好生活。

公元1685年,纳兰功参造化,悟透了《心经》阐述的死生真谛,心里知道天命已尽的她,抱病和好友一醉三叹,不久之后就病逝了。

纳兰的病逝,令当时的文坛交流为之一滞。没有了纳兰的照拂,戴和紫月的日子也更加不好过起来。多亏李振玉、方苞、王源等好友的帮助,戴才在赵熊诏的骚扰下,有惊无险地一路艰辛渡过。

在他三十四岁那年,被好友李振玉推荐入了国子监,继续着他的针砭时弊生活,很多王公贵族,一看见他们几个,常怒目嫉恨不已。

京城的乌烟瘴气,让他看不到任何的报国希望,戴书生带着紫月离开京城,漫游于燕、越、齐、鲁、越之间。

戴名世早就立下了“欲上下古今,贯穿驰骋,以成一家之言”的宏大愿望。漫游期间,有感于明史资料散逸颇多,有些又失于记载,因此尚无人能写明史。

而戴名世每以史才自负,他很想仿效《史记》形式,写出一部有价值的明史著作。因此他广游燕赵、齐鲁、河洛并江苏、浙江、福建等地,访问故老,考证野史,搜求明代逸事,不遗余力。一时之间,文名播于天下。

康熙四十一年(公元1702年),戴名世的弟子尤云鹗把自己抄录的戴氏古文百余篇刊刻行世。由于戴氏居南山冈,遂命名为《南山集偶抄》,即著名的《南山集》。此书一经问世,即风行江南各省,其发行量之大,流传之广,在当时同类的私家著作中是罕见的。

正是这本书,使戴名世流芳文坛两百多年,却也使他遭致杀身大祸。

至于这祸事的根源,就是那和他争夺紫月的赵熊诏。

清史稿云:“康熙四十八年,戴年五十七,始中会试第一,殿试一甲二名及第,授编修。又二年而南山集祸作。”

戴氏的殿试一甲二名及第,俗称探花郎,当时中了头名状元的就是左都御史赵申乔的儿子赵熊诏。清末人周贞亮在无名氏《记桐城方戴两家书案》辩证后所附“识语”说:“戴名世会试时名列第一,殿试却屈居第二,仅为“榜眼”,且戴名世在士林中素享盛名,赵熊诏则才名不显。

当时不少人传言赵因贿赂而为状元,赵申乔故先发制人,罗织罪名置戴于死地,以断他人追究之想、塞他人议论之口云云。”

这一传闻听来虽不为无理,但真凭实据却难以稽考。自从恢复了一些三百年前的记忆,我曾以神念反复搜索关于纳兰性德的所有记载,自然对这《南山集》案也有过关注和唏嘘。

前生的纳兰当时纵然在世,想必也是阻挡不了冤狱的发生的。至于此番逃月兑封印的的女鬼,那模样那身段,正是当年怡红院的花魁紫月。

我不明白的是,假如她只是因为《南山集》案,而受了冤屈,成了怨灵。那么为什么直到百年之前,才被菩萨亲手降住封印在御河之底?又为什么经我之手,解月兑出来呢?

这一切的疑点,看来只有见到了怨灵紫月,才有机会当面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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