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欣在医院观察了几天,跟公司请假,只推说事假,并没有说自己受伤住院的事情。
博西一到,温其九起身告辞。博西送他到门口,两个人在走廊嘀咕了很久,声音很小,外面又很嘈杂,听不清谈话内容。
点滴打了很久,她憋得慌。挣扎着起身,双脚踩到地上,双腿微微打颤,发软,根本使不上力。紧要牙关,才没让身体重新倒回病床上,但也撑不起来,就那样不上不下的坐着。
博西进来,神色很平静,没有表现关心,也没有生气迹象,见她眼睛盯着厕所,想要扶她,却被淡淡的躲了一下。他不勉强,出去请了护士帮忙。
值班的护士刚还在讨论A523病房的病人的那个家属长得真妖孽,不想来了个更招摇的。这个比之前那个气质更好,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博部长的身份。毕竟是地方台新闻上常见的面孔,本市人没有不熟悉的道理。
她发不出声音,咽喉部被掐伤,只能吃流质食物。是医院配送的,寡淡无味。吃了一点,喉咙疼的要命,摇了摇头,又睡下了。
一天一夜的休整,翌日早晨,醒的特别早。丝丝曙光通过百叶窗的缝道透了进来。
博西还在睡,整个身体占据了小小的陪护床。他额前的碎发遮住额头,因着发短,没有遮住眼睛和眉毛。他的五官很精致,带着淡淡的细腻,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给人温和、舒服的感觉。
其实江亦欣看到他的刹那,心就柔软了。不管白静英怎么样,跟她过一辈子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而不是婆婆。
他睡得很沉,应该是非常累。
她也很累。
累到不愿猜测白静英为什么接连两天请年轻的未婚女性来家里做客,雷到不愿计较王依甜给博西的那个拥抱。
不知道是不是中央空调的温度打低了,吹了一夜的冷气,此刻盖着薄被都感觉有些冷。玻璃窗上雾蒙蒙的,结了一层水汽,显然是内外温差有些大了。
在床上躺了超过十三个小时,躺的骨头疼上加疼。
刚扭动了一体,博西就“唰”得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想要喝水还是上厕所?”博西已经跃起,掀了被子,套上鞋子一步跨到江亦欣的病床前。
“不……”她能发出一点声音了,只是那音质想劣质又年久失修的坏音响,听着叫人撕心裂肺。
“回家……去换衣服……上班。”江亦欣说的艰难。昨夜和衣睡在宽不过就是公分长不到两米的陪护床上,对身高一八三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困难。江亦欣看着他蜷着身体侧身而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催他回家,再过几个小时,又到了上班时间,她知道博西近段时间很忙,很忙!
博西看着她头上缠着的纱布,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两人结婚后,他努力让她衣食无忧,生活快乐。可是事实上呢,江亦欣眼底有青影,下班明显尖了很多。这是因为他母亲来家里小住所致。
一个不小心,她又被折腾进了医院。
其实,未见面前,他对她的一切就已经了如指掌。
她出事的地方正好是第三精神病院附近,博西不难想到她去那里做什么。
他伸手模了模她的脸,他这个老公似乎做的并不好,妻子有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跟他分享,不论是喜悦还是悲伤的。
江亦欣有些羞窘,病容上浮现了一丝粉红,拿出能动的那只手,推了推他:“去洗漱……”
“欣欣,”他把手搭在她的发顶,轻轻的抚模,“今后过日子的是我们,不要多想,好吗?我会尽力处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跟我说,好不好?”
江亦欣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没有立即回答他,考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说的对,过日子的是他和她。去纠结婆媳问题而忽略了孰轻孰重,因此就后悔怀疑他们的婚姻,确实不对。她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父亲说,婚姻和经商一样,必须努力经验,努力维护。但是一个人的付出,一个人认真,就好比倾斜的天平,两端失衡,这是畸形的。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其实他和她的问题不大,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婆婆对她的不满意,这个虽然是影响她灰心丧气的重要因素,但也不是跨不过去的砍,逾越不了的鸿沟。
“我们婚礼后,换一套房子吧。”博西不经意间提起了这个话题,“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江亦欣不懂他的意思,眼神中露出疑问:现在这套住的不好吗?
“房间有点多了。”博西回答。
江亦欣瞬间红了脸。这话值得琢磨,是指她的房间多余呢,还是客房和保姆房多余?
其实博西想得是,母亲单方面对江亦欣针锋相对,江亦欣不舒服,他的心里也不舒服。家庭和睦很重要,房间少了,可以避免闲杂人等的入住。
而且江亦欣也不用那么辛苦。没结婚之前,博西是请了钟点工的,后来被江亦欣回绝了,她认为自己动手打扫,更有家的感觉。
江亦欣似乎懂了他的体贴,不禁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也许,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在乎她。
江亦欣一直是独立惯了的人,什么问题都是自己思考。如今,突然变成了娇养在蚌壳里的珍珠,一切都不用思考,没有后顾之忧的感觉甚是反而对今后的日子有些迷茫,迷茫中又多了一些期待。
两个人无声的达成了共识。
博西去上班,江亦欣就在病床上看着杂志。
看到一篇文章叫《现代女生,应该嫁什么男人》。
读大学的时候,有天晚上寝室卧谈,不知怎么说起了以后理想老公的构想?
朱安安同学的话很精辟,说,不管对方人模狗样还是狗模人样,宁嫁老,不嫁小。比自已小的男生,太幼稚,没有责任感。长得太好的,不靠谱。有钱有势的,喜欢二女乃,三女乃,四女乃……很多女乃等着排队分享你的丈夫!
江亦欣笑着说,那就嫁个公务员,多好,还有纪律束缚,外面不管如何吃喝玩乐,至少对于抛弃结发妻这一项,就得三思而后行。
朱安安瞪了她一眼,有权的那都是强强联合,不是政治联姻就是父母之命……朱安安转念一想,说,你倒是有可能的。
当时只是说笑,江亦欣认为那是和自已永远扯不上边的事,没想到,一语成缄。
对她来说,博西的家世优良,前程似锦,国家公务员。配她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确实是委屈了他,便宜了她。她该偷笑了,何况,他待她,是真好!
江亦欣用杂志遮着半张脸,不知不觉扬起了笑容。
再往下看是一则小故事。
讲的是古代有个小官吏惧内,有一天被老婆抓破面皮,第二天公堂之上县令问他怎么会这个模样。
小官吏好面子,不敢明说,权衡着道:“晚上乘凉,葡萄架突然倒塌,故此刮破了。”
县令不信,道:“这一定是你老婆撕破地,天下竟有如此悍妇,快遣皂隶将她拿来。”
不料县令的夫人在后堂偷听,闻言立即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县令大惊,连忙对那小吏说:“你先回去。我家地葡萄架子也倒了。”
江亦欣嘴角咧得都到了耳根子后。
病房的门传来两声叩响。
门被推开,顾玫宜穿着得体,站在医院的病房门口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她就站在哪里,一眼捕捉到了半躺在床上还拿着杂志咯咯直笑的江亦欣。
在见到神情愉悦的女儿后,顾玫宜的脸色就跟调色板一样,又惶恐不安变得阴郁。
“江亦欣,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除了额头上的伤显而易见之外,其他的都包裹在病服下,其实是看不到的。
但是女儿头顶缠着那么明显的一圈纱布,想忽视都难。
江亦欣没想到母亲过回来,张了张嘴,又把头低了下去。
“若不是我打电话给博西,还不知道你会进了医院。”顾玫宜走到病床边,探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仔细的看了看额上的情况,“医生有没有说会不会留下痕迹?”
江亦欣摇头。她们母女思考问题的方式就是不一样,她想的是多久能出院,而母亲则关系容貌问题。要说这两母女怎么会不对盘呢,就算是关心,可方式真是叫人不敢苟同。
“你这些年在外跟人结仇了?”江母皱眉,“警察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不行,我去给你舅舅打个电话。”
顾玫宜没有说太多,而是直接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江亦欣隐约听到了那头再说:“谁……有眉目了……”
“昨天下午……”
顾玫宜突然提高的音量,语带愠怒:“……这话得有证据……犯罪嫌疑人也不能断定是罪犯……”
“……”
声音渐远,江亦欣听不到。零星的几句已经够她猜测。
难受的闭上眼,狠狠的吸了几口空气。
想了半天,有一个人的面貌浮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