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数十里,乃是元兵的驻扎之地,韦一笑去干什么?
芷若心念一动,忽然登上亳州北门城墙,极目北望,以她的目力只瞧见一点点黑烟,一点点红光,叹道:“元兵粮草被烧了!”韩林儿闻言大喜。
跟上来的说不得吃惊道:“韦一笑去烧了敌军的粮草?”
按照韦一笑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韦一笑的轻功当世无双,行事素来稀奇古怪,不按常理,烧了粮草便即撤回,一路上谁能拦得到他?芷若等人还未做出反应,只见北方一道烟尘滚滚,转眼间,一条青色人影倏忽而至,跃上城墙,朝严阵以待的守兵们哈哈一笑,对芷若一礼,道:“教主!”
韩林儿挥了挥手,原本以为是敌人来到的守兵潮水般退后。
芷若沉着脸道:“韦蝠王,你实在是胆大包天,你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得不偿失?”以她的内功尚且战后有些不济,昨日一战,韦一笑虽然武功高强,但不可能没受一点影响,这样的状况去焚烧敌军粮草,倘若有所不济,难以突出重围。
韦一笑正色道:“教主莫要着恼,属下心里有数,不会伤及自身。”他潜伏良久,特地选了将近黎明特别容易困乏的时候动手,神出鬼没,趁乱离开。
芷若微微一叹。
在千军万马的敌营如入无人之境,韦一笑的轻功可谓是天下第一。
韩林儿问道:“韦蝠王,元兵的粮草当真全部烧掉了?”
韦一笑道:“不错。”却未言及火烧敌军粮草时的险象环生,差点被元兵里的高手捉住。
芷若又岂能不知其中凶险?见韦一笑绝口不提,她也不好开口。
韩林儿登时喜上眉梢。古来征战,粮草先行,元兵粮草悉数被烧,仅剩下三两日的用度,而中途从后面紧急调过来的粮草被说不得和冷谦带着明教教众半道打劫,元兵粮草不济,无可奈何,只能退兵,亳州转危为安,短时间内元兵不会来犯。
韩林儿松了一口气,随即道:“幸而领兵的不是王保保,否则亳州危矣。”
芷若颔首道:“此人精明强干,极为勇猛,确实需要小心。”能得朱元璋以奇男子称谓的汝阳王世子,终其一生大大小小胜了百余仗,剿灭红巾军无数,岂是简单人物。
汝阳王一子一女,子掌兵权,女涉江湖,确实都是世上罕有的奇才!
战场事,不简单。
这一战一退,不过取巧所致。
芷若心里明白。
韩林儿叹道:“属下知道,教主放心。”
遥望北方,韩林儿不禁有些恍惚,几年征战,固守一方,不知几时才能安然入睡。
他忽然想起一事来,道:“教主,前些日子有个行商拿着教主亲笔书信投奔属下,姓胡名志山,做生意很有一手,属下几经考验他,最后让他负责粮草这一块,教主要不要见见他?”
芷若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座敬他为人,这才致函举荐,以后就让他好好干吧!”
韩林儿沉吟良久,点头称是。
不见也好,以后他不用顾忌胡志山,该怎样用他便怎样用他,否则的话,教主推荐的人总要给几分面子,对除了他之外的别人就不好交代了。
因此芷若并不独占军权,让韩林儿心中十分欢喜。
自此,韩林儿苦读兵书,加紧训练麾下将士,亳州大营的将士均见到教主神威,士气大振,踌躇满志。芷若命他们置办义学,第一批学子便是将士之后,红巾军的将士大多出身贫困,儿女有机会读书识字,他们没了后顾之忧,愈发忠心耿耿。其次便是百姓之后,和将士一样,都对义军非常敬佩,其他地方的义学争相效仿,一时蔚然成风。
可惜学子的口粮颇有不足,仅能供应三月有余,四月不足,桌椅房舍是一项花费,笔墨纸砚又是一样花费,尤其书籍的价格极其昂贵,韩林儿等人很是苦恼。
芷若沉吟道:“口粮不必忧虑,三月后自有江南白鹰堂送到。事急从权,若无笔墨纸砚,那便折枝为笔,沙土为纸,至于书籍,亳州有无擅长印刷的人才?既然买不到,那便自己印书,略显粗糙也无妨。”自古以来,书极昂贵,这便是为何许多百姓读不起书的缘故。
韩林儿一拍大腿,道:“教主说的是!属下立国建都,什么谋逆都做了,还怕印书不成?”
此事暂告一个段落,芷若眼见一切都上了轨道,便和韦一笑在韩林儿的恭送下离开亳州西行,名为回转西域,实则中途折道去了江南。
六月天,蝉儿鸣,荷叶田田,清香阵阵。
江南水乡,温声软语,即使乱世,亦是别样风流,十分富庶。
韦一笑沉声道:“怪不得杨左使怀疑江南这边的分坛坛主有些不对劲。”
芷若微笑道:“江南一带可是白鹰堂的地盘儿,有殷鹰王在,他老人家岂是吃素的?我早就传了消息让他明察暗访,并且取得证物,等我亲自处置。”
韦一笑听了,暗暗称奇,心道:“我还道教主会亲自调查,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江南这边的分坛坛主,那都是地头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初来乍到,武功再高,在一片浑水里很难模到鱼,直接吩咐殷天正这个真正的地头蛇之首暗中调查取证,等她来到后,一经查实,立即处置。
其实以殷天正的身份地位,大可以自行处置明教分坛坛主,但是因为他离开明教二十余年,天鹰教初返明教,白鹰堂在明教中根基未稳,他不愿落下把柄,所以必须芷若出面。
韦一笑叹息道:“想当初白眉鹰王何等威势?如今却太小心了些!”
芷若道:“先去白鹰堂。”办完事,再去给父亲请安。
离家在外时,思乡心切,回到了江南,却又望而却步。她现在今非昔比,涉足江湖,不愿让江湖事牵扯到父亲和百姓。江湖上找不到冤家对头而祸及其家人的事情屡见不鲜。
殷天正见到芷若和韦一笑,十分欢喜,忙忙地迎进白鹰堂总舵,寒暄过后,向芷若指着身后众人道:“这是犬子殷野王,师弟李天垣。野王,李天垣,还不赶紧拜见教主!”最后一句话是对殷野王和李天垣说的,语气颇为严峻。
殷野王和李天垣上前行礼,道:“属下殷野王、李天垣,拜见教主。”
芷若微微抬手,道:“两位不必多礼。”
白鹰堂行事,却是任人唯亲,李天垣虽是殷野王的师叔,地位却在殷野王之下。
见到殷野王,芷若便想到当初惨遭她以剑划脸的殷离,心底颇感歉疚,转头对殷天正道:“鹰王,本座瞧着殷先生倒有几分面善。”语气斯文有礼,却十分真诚。
殷天正哈哈笑道:“教主难道见过犬子?那可是犬子的福气!”
殷野王暗暗奇怪,他若见过芷若,定然记得,可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只听芷若缓缓地声音在上头响起:“一年多前,本座曾见过一个和本座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眉目态度俨然与殷先生有几分相似,不知其中可有什么瓜葛?”
殷离杀二娘、连累生母,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她曾听张无忌说过,回想起围攻光明顶的途中,殷离对天鹰教的恨意和对殷无福、殷无禄和殷无寿动手毫不留情,以及张无忌后来见到他们父女的对话,她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竟有这等有不如无的父亲!
听了芷若的话,殷野王脸色登时一变,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逃走的孽女殷离。
芷若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微笑道:“看来殷先生知道那位姑娘是谁。”
殷野王怒火盈满胸臆之间,但在芷若和父亲跟前却不敢造次,强忍着怒意道:“教主所说,定是那个忤逆不孝的孽女!她害死庶母、生母,逃家已有多年。”
殷天正听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殷野王一眼,虽说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常事,但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却非英雄所为。当初他心伤爱女惨死,对家事漠不关心,一时不察,便发生了那种惨剧,多年来一直派人打听殷离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于是拱手道:“教主可知阿离的下落?还请教主如实告知属下,属下定然派人接她回家好生教养。”
芷若淡淡一笑:“阿离姑娘在何处,本座不知。”她见殷天正脸露失望之色,不急不缓地续道:“不过本座却见她跟着灵蛇岛的金花婆婆,想必已经拜入了金花婆婆门下。若是鹰王能接回孙女,不妨送她到本座身边作伴,毕竟我们年龄相若。”
但愿,殷离不必像前生那样颠沛流离,孤独一世。
因果循环,前生的因,结成今世的果,她欠殷离的,终究要还。
对她而言,几句话而已,若能改变殷离一生,甚好,若不能,那便另想他法。
在张翠山夫妇失踪的十年里,天鹰教能以一教之力和江湖上二十一个门派抗衡,实力可见一斑,区区一个灵蛇岛,殷天正还真没放在眼里,“多谢教主,属下这就派人去接她。”
殷野王心中犹自愤然,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芷若发话,殷离便不是他想处置就处置的小丫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人打搅的日子真幸福啊!今天四更,四点一更,七点一更,九点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