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张三丰师徒八人均是一愣。
似乎都没想到周芷若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精明,会有拜入武当门下的想法。
张三丰心中也有些为难,沉吟片刻,方道:“我武当派虽说没有不收女弟子的门规,但也从没收过女弟子,莫若老道修书一封,送你到峨嵋派学艺如何?峨嵋派本是郭襄女侠所创,与你也是大有渊源,灭绝师太拳脚剑掌亦是扬名天下。”
而且桃花岛已然销声匿迹,周芷若年纪轻轻,怀璧其罪,也的确应该有个靠山才好。
这并非事关自私,张三丰也明白周芷若的想法。
谁知芷若却拒绝道:“峨嵋派位列四大剑宗之一,武功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芷若原是桃花岛第四代弟子,比峨嵋掌门灭绝师太尚高一辈,拜入她老人家的门下,心里实在是有点儿膈应。更何况芷若父母均将定居于武当山下,芷若服侍父母,也不愿远离。”
她这番话却也不假,武功学自倚天剑,那是郭靖黄蓉所留,的确算是桃花岛第四代。
何况,她已经不愿意再走前世的那一条路了。
也不想拜入灭绝师太门下了。
当世最重礼教大防,自己成了张无忌的师姑,他总不能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吧?
至于前世所欠的宋青书,她愿意偿还,但不愿意拿着爱情来还。
爱情,不是说还就能还的。
宋青书乃是武当名门高弟,自会有他的良缘。
最重要的,遍观六大门派,灭绝师太个性偏激,真正的正人君子也就只有武当七侠,她也不愿意黄蓉和郭靖的遗志没有人实现,真正能实现的,能用九阴真经行侠仗义而没有丝毫自私的,也就只有武当七侠了,师兄妹之间彼此传授武功都很说得过去。
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宋远桥七兄弟却都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道这个女孩子很懂事,可没想到她连说话也如此有条有理,很是斯文,却又不见咄咄逼人,偶尔温柔中亦流露出一股明媚的锋芒,单是这一份资质,已经足够她入武当派门下了。
俞岱岩忽然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常常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人也不可胸襟太窄,千万不能自居名门正派,就把别人小瞧了,所以您对五弟的岳父也是敬佩之极,对五弟妹也十分青睐,今日如何就不能收了周小姑娘为徒儿?周小姑娘年纪虽小,可本事不小,她还要将师门武学总纲教给弟子,以期早日康复,如此一来,倒是弟子占了便宜了。”
俞莲舟点头道:“师妹教师兄武功倒也名正言顺,医者教给病人,却对师门难以交代。”
俞莲舟向来外冷内热,平素冷冷的不多话,但是往往说话却又极其重要。
张三丰不禁一笑,道:“我的话,都叫你们说完了,叫我还说什么?芷若,老道也知道你家世清白,并无不妥,且资质极佳,武功也高,入我门来,不过就是占一个名头罢了。其实还是老道我占了极大的便宜。但是为了岱岩,我还真得占这个便宜。”
张三丰豁达,芷若也不迂腐,听他已经有了松动之意,心中一喜,无论何门何派,都莫若拜入张三丰的门下靠山大,芷若立刻跪下磕了九个头,道:“徒儿周芷若给师父磕头。”
武当七侠一齐贺喜。
张三丰笑道:“老道百岁之龄,再收一个佳徒,实在是美事一桩。”
莫声谷早就递了茶来,芷若端着敬恭恭敬敬地献给张三丰,笑道:“师父请用茶。”
见芷若聪颖可爱,张三丰心中更加喜欢,接过茶碗呷了一口,道:“芷若,你是为师的第八个弟子,咱们武当派本是为师所创立,所以并无祖师爷可拜,你现在就给你七位师兄敬茶,等过了为师的百岁寿辰,再正式通告武林。”
武当派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张三丰收了关门弟子,自然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
通告武林的意思就是,正式介绍了周芷若的身份和地位,以后行走江湖也好方便一些。
“是,师父。”周芷若伶俐地一一拜见七位师兄,敬上茶水,事出突然,七个兄弟虽然有些窘迫,但身边都有道童伺候,忙叫人封了大大的红包递给芷若,算是承认了这个师妹。
莫声谷是最后一个接茶的,叉腰仰天叹道:“现在我终于不用垫底了!”
众人不禁相顾莞尔。
“芷若过来,让为师试试你的武功。”张三丰招手叫芷若近前,一手搭在她手腕上,一股内力冲进去,这股内力强劲之极,精纯异常,端的深厚,铺天盖地,无穷无尽,芷若心中一动,敬佩之余,立刻运起内功抵制,但却亦悄悄将一半内力散在四肢和奇经八脉中。
虽然信得过张三丰师徒,但是芷若还是不愿意太过惹眼。
她自知已经表现得不似个小孩子了。
张三丰只觉得芷若体内有一股阻力,与自己所积蓄的内功相抗,虽然不如自己深厚,但绵长悠远,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极为罕见,而且非常精纯,没有一丝杂质,日后的成就更是非同小可,不由得赞道:“桃花岛武功,名不虚传。你所练习的内功,法门高深非常,远胜武当派的内功。你依照这门内功继续修习下去,将来的成就恐怕还要在为师之上。”
一旁的莫声谷奇道:“啊,小师妹的武功居然能在师父之上?”
张三丰道:“桃花岛主当年号称五绝之东邪,所传下来的武功自然非同小可。芷若现在年幼,恐怕学得不多,但是内功根基打得极是稳固,所积蓄的内力远胜为师三十岁之时,假以时日,功力越深,招式越精妙,将来的成就,绝对会超过为师。”
七兄弟听了,啧啧称奇。
若是别的门派,必定会发生师忌徒高,可张三丰师徒却其乐融融,没有一丝疑忌。
芷若笑道:“徒儿现在只学了一些皮毛,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是师父过誉了,将来还要师父多多指点呢!不过徒儿修习的内功刚柔并济,可谓是天下武学的总纲,其中有一些功夫,譬如易筋锻骨篇和总纲心法,却是对师父和各位师兄大有好处,徒儿没有东西孝敬师父,就把两篇心法孝敬给师父,请师父收下徒儿的一点心意。”
张三丰肃然道:“这是你师门武功,怎能随意传给外人?”
当年他就是从郭襄所赠的铁罗汉上学了几招罗汉拳,又跟觉远大师修习了九阳真经,便被少林寺追杀极远,差点没命,至今少林寺也对此事念念不忘。
可见门派之间,对本门武功的重视,连普度众生的和尚也不能免俗。
芷若却轻轻一笑,娇俏明亮。
能在高深武学跟前依旧不动心的,也就只有武当派张三丰师徒八人尔。
之所以不一下子把九阴真经拿出来,却是因为他们八人本就不愿意占便宜。
以后,慢慢的,潜移默化的,逐渐传授武当七侠吧。
“师父和师兄难道是外人吗?徒儿可不这样认为。”芷若笑笑,调皮地道:“这心法是不传外人,可师父和师兄是内人啊!天下武学,本来就不是属于一人,师兄学好了,可以用在实处,行侠仗义,驱除鞑虏,收复我汉人河山,可比什么迂腐规矩重要得多。”
语气微微一顿,又道:“徒儿终究是个女孩子,做大事还是师兄们出马的好。”
与国家大义相比,武功,只是末流。
其实张三丰师徒更适合修习九阳神功,可是芷若可不愿意将来便宜了张无忌这白眼狼。
要真的想传他们,还是等张无忌去了昆仑山之后吧。
就是要让他吃苦头,哼!
她周芷若也不是好欺负的,前世有情都能下狠手,何况今生对你再也没有一丝爱意?
就让他颠沛流离好好成长,偶遇几朵美女之花,运气好得吓死人,然后成为威风凛凛的明教教主统率百万教众,名扬天下后,再和赵敏那鞑子郡主比翼双飞吧!
驱除鞑虏的仁人志士不缺他一个张无忌。
张三丰生性最恨一些武士僧道为朝廷所用,不禁抚掌赞道:“说得好!”
转头看向激情澎湃的七个弟子,道:“没想到芷若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胸怀。”
莫声谷跳起来,满脸浓髯翘得老高,道:“我可不矫情,小师妹,你快快教我吧,明儿个我教你师父创的七十二路绕指柔剑,将来我带着你一块行走江湖,也让外人瞧瞧,咱们武当派还有一位英姿飒爽的周女侠呢!”
说得众人又是一笑。
张三丰摇头对芷若笑道:“梨亭和声谷是我的小弟子,尤其是声谷,本来是关门弟子,年纪比你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差了一大截,我长年闭关,所以他们的武功都是远桥和莲舟、岱岩几个教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你,他这是要当当师兄的瘾。”
芷若横了莫声谷一眼,娇嗔道:“恐怕七哥的眼光还不如我呢。”
这话不是自傲,她前世活了六十九年,自从张无忌归隐之后,她把所有心血都花在了武学方面,但凡高深武学都有所研究,所学所见,均非莫声谷所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