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悦圆 正文 八十五、线索

作者 : 陈小丫

程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当她踉跄着脚步,只凭着一种本能,穿过那长长的巷子,喘息着依在门框边,眼神茫然地看向院子里说笑的几个人。

刚好转身看向门外的程恒发现了她,他眼中喜气盎盎,刚唤了一声:“妹妹”,想迎上去说什么,却发现程悦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而茫然,竟是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吓了一跳,惊道:“妹妹?”却是带了疑问和担忧。

吴泰熙也发现了程悦的异常,眼中的担忧和疑惑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细思量,大踏步迎了上去:“悦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随着他的话语,程悦转头愣愣地看着他,可双眼却无焦距,吴泰熙担忧亦盛,不禁摇了摇她的手臂:“悦儿妹妹?”

谁知随着他的动作,程悦竟脚下一软,向地上栽去。

吴泰熙顾不上避嫌,一把揽住程悦:“悦儿?”

程恒也几步跨了上来,担忧地在另一边扶住程悦,回头向秀屏道:“劳烦搬张椅子。”

秀屏忙奔进屋子里搬了张椅子在院子里放下,程恒和吴泰熙把程悦扶到院子里的椅子上,秀屏见程悦一脸虚汗,又忙去打了水来给程悦擦脸。

程恒一边安置着程悦,一边往程悦身后看了看,道:“不是巧姐儿随她一块儿出去的吗?到底是怎么了?”

正手忙脚乱之际,程悦被敷了冷水的帕子抹在脸上,倒是一激灵,眼神渐渐清晰,看着几个围着她的人满眼的担忧,忙挣扎着坐起来,可竟然觉得脚下酸软,头晕脑胀的,忍不住申吟一声,以手扶额,道:“我无碍的。”

秀屏瞪了她一眼:“你是想吓死我们罢?好好的,怎么就脸色这么差呢?还恍恍惚惚、神魂不清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程悦用力撑起身子,虚弱地笑笑,道:“我无碍,只是天气闷热,想是有些中暑了。”

秀屏有些不信地眨眨眼:“如今还不算太热,中午没中暑,倒是这会儿中暑了?对了家里有些解暑的凉镇杨梅汤,我去给你取来。”

程悦勉强冲她笑笑:“劳烦姐姐了。”

这时,韩巧姐也跨入了院子,秀屏一见她,就道:“巧姐儿,悦儿怎么好端端的就中暑了?你随她一块儿去的怎么没一块儿回来?你没事罢?我取多一份杨梅汤罢。”

韩巧姐看了脸色苍白虚弱的程悦一眼,轻叹口气,冲着秀屏笑笑:“如此,就劳烦姐姐了。”

对上吴泰熙和程恒询问的眼神,韩巧姐摊摊手:“我刚只是出去买了些胭脂水粉的,并未和悦儿一起呀,她这是怎么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一个脂粉盒子。

这时程悦也已经彻底回过神来,只是,心中疼痛难受,就像被只手粗暴地搓揉着一般,她虚弱地笑笑:“没事的,我只是有些累了,大概有些想生病了。”

程恒担心地说:“那你快回房去歇息吧。”

程悦点点头,手足发软地撑着站了起来,却听得门口传来戚氏的声音:“我回来了,咱好好吃顿饭庆祝庆祝罢。”她的声音里透着许久不见的开怀和明亮。

程悦脚步一顿,茫然地看向她:“这是……要庆祝什么?”

秀屏眉开眼笑的,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你还不知道罢?恒哥儿进了蕴贤馆了。”

程悦怔了怔,眨了眨眼睛,才想起蕴贤馆就是以前周秀才说过的皇家学馆,进了这样的学馆,入仕科举可就容易多了,喜悦也漫上了眉梢,转身看着程恒:“呀,真的?哥哥,恭喜、恭喜。”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戚氏目光扫过程悦时,也是笑微微的:“巧姐儿,这些菜拿去厨房弄一弄。”

韩巧姐应了一声,接过了菜,转身进厨房去了,秀屏也转身进去了帮忙。

可是,程悦心里还有些疑问:“蕴贤馆既然是皇家学馆,怎么会……?”

程恒笑笑,笑容里有些得意:“其实蕴贤馆每年也会收一些民间才秀,只是数量极少,入门门槛很高罢了。是周夫子拿了一篇我的文给其他夫子点评,不知怎的就传入了蕴贤馆一个大儒手里,入了他的眼。”

程悦点点头:“哥哥,你真厉害,可还得努力哦。”

程恒点头笑着,见此时她的眼里才有了些神彩,放下心来,吩咐程悦到房里休息会,自己转身去厨房里帮忙去了。

不久,黄婆等左邻右舍也听闻了这个消息,也赶着来贺喜,送了些自家做的吃食之类的东西。

程悦靠在床头,听着外面人来客往的欢声笑语,嘴角也荡起了一抹笑容,程恒已经考过了一次试,只等2年后再考一次试榜上有名的话就可以入仕了,而蕴贤馆大儒云集,对程恒的学业定有帮助,他应付下一次考试也会容易些。

可是,她心里还有些疑虑,程恒学业是个好的,可是,竟好到了让蕴贤馆的大儒也另眼青睐的份上吗?莫非有人暗中相助?

而她认识有权势之人,只有秦衍和宁昭南,真是他们中的一个吗?还是……就是机缘巧合,程恒的文章入了大儒的眼?

一想到秦衍,她觉得刚应程恒之事而缓解的心痛又袭上了心头,她慢慢地站起身,头晕脑胀地慢慢晃到窗口,望着窗外的苍茫月色,心头酸涩迷茫。

而宁昭南的身影也浮上心头,他才开往战场不久,可是刀枪无眼……

程悦生病了,不知道是心病还是身子累坏了,头晕脑胀地病了几天。

程恒过两天就要去蕴贤馆了,他要拜别原来的夫子、同窗,家里要给他准备新的衣裳鞋袜……

秀屏为了替程恒做新鞋袜熬红了眼睛,病榻上的程悦也强撑着给他缝了一个新书袋,直忙乱了两天。

那天,程恒去了蕴贤馆上学,虽然脸色端正,举止得体,可他眼里的光芒却泄露了他兴奋、期待、紧张的心情。

快散学时,秀屏来到程家,在程悦房里教韩巧姐做针线,韩巧姐在做其他活上是把好手,偏生在针线上一点不通,秀屏一边教着韩巧姐,一边叹气:“巧姐儿,你别拿着根绣花针跟拿着把杀猪刀一般,别握那么紧……对啦……你倒是那么用力干嘛?和针有仇还是和布有仇呀?”

韩巧姐是个倔强的,学不好偏要学会,一边咬着牙一边和手里的方寸针、布斗争。

程悦在旁边忍俊不禁,因为她病了,没办法做甜品,又忙着程恒的事情,这几天都没有开店门,而每天有韩巧姐和秀屏在旁边闲话,也少了许多时间想心事,病倒是好得快了些。

但是秀屏在做针线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扎了几次手指,突然听得门口侯着的戚氏笑道:“恒儿回来了。”

秀屏脸色一喜,腾地站了起来,看着程悦和韩巧姐有些错愕的脸色,脸上一红,讪讪地坐了下去。韩巧姐倒没怎么在意,程悦看她一眼,道:“哥哥回来了,我们看看去罢。”

秀屏忙应了一声,放下针线率先出了房门,迎向院子里的程恒。

程悦也随在其后,迎了出去,打量着程恒。

只见程恒穿着一身新做的天蓝色衣裳,裁剪得体,身姿挺拔,笑容和煦,神采飞扬,干净而清爽,神采奕奕的,暗松了口气,笑道:“哥哥回来了?在学堂一切可好?”

程恒点了点头:“母亲、妹妹们莫担心,我很好。”

秀屏含羞打量了程恒几眼,羞涩、欢喜、骄傲,都藏在她的眼神中,见程恒看向她,身子一转,往厨房里行去:“左右没事,我去厨房里帮帮忙罢。”

程悦也要跟去,却被众人以身子尚未完全好了为由赶回房里歇息。

程悦只得回到房里,却一丁点睡意也没有,站在窗前,推开窗,前院里一阵嬉闹声传来,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秀屏爽朗的笑声传来:“恒哥儿,你出去罢,你在这里也只会捣乱。”

接着一阵笑声传来,不久看见程恒从厨房方向的一棵树后转了出来,脸上笑嘻嘻地往院子里走,经过院子里屋檐下悬着的油灯时,他停下脚步,拿打火石点亮了油灯,一点如豆的灯光,映得他年轻光洁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光晕,淡淡的温暖的。

他微笑着,眼里有踌躇志满和换了新环境、交结了新朋友的喜悦和兴奋,也有一丝黯然,接着,他轻叹了口气,走到院中,手轻轻地抚着身边那棵桂花树粗糙的树干:“爹,儿子进了蕴贤馆。我不知何时能为你翻案、复仇,可是……我会尽心的。”

程悦双眼一湿,她知道,程恒在努力,一直非常努力,他是真心想为程简报仇,他在尽心,自己尽心了吗?

她轻声唤道:“哥哥。”

程恒似乎惊了一下,转头看向她,笑道:“妹妹怎么没点灯?我还以为妹妹身子不适睡了呢。”

程悦走出房间,站在程恒身边,低声问道:“哥哥,蕴贤馆中都是些豪门贵胄子弟,可有人欺负你不会?”

程恒笑了笑,有些得意,摇头道:“劳妹妹担心了,不会的,你且放心罢。我并不是学堂里唯一一个平民子弟的学子,虽然数量不多,但同窗们也习惯了,而且大多学子也只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说是皇家学馆,但那些皇子皇孙们,都是另隔了别院专人伴读的,所以我去了并没有谁特意为难。”

程悦点了点头,见他不似说谎,松了口气。

程恒却迟疑了一会,眼神中一抹厌恶:“只是在学堂里,我见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

“对,你是否还记得爹爹在平远的副官,赵延标?他有个女儿叫闺名素芳的,你年少时还常与她一块儿玩。”

提起赵素芳这个名字,程悦倒是记得的,她刚穿越过了没几天,就被赵素芳污蔑偷了她的玉佩,印象深刻。

她点了点头,程恒道:“我见到的就是她的哥哥赵进材。因为他年龄与我相仿,父亲在平远为官时,我也常与他一块儿玩。虽隔了几年没见,但我认得他,他却不太认得我。我也未与他招呼。”

程悦点了点头,赵延标作为程简的副官,却在程家被抄家只余孤儿寡母时纵容女儿落井下石,赵素芳作为程悦儿时玩伴,却行污蔑之事,虽对赵进材没什么印象,但也无法对他有好感,确实没有招呼的必要。

程恒接着道:“我在旁听得他正在吹嘘,说他赵家还是如今江南秦家二当家少爷秦衍的恩人,在六年前秦衍还不得势时帮过他。”

听到秦衍这个名字,程悦心里一紧,有一阵抽痛,但她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追问了一句:“他可有说是帮了秦公子什么?”

她些微紧张的神色和语气,让程恒有些意外,她会如此在意此事,摇了摇头道:“当时周围的学子起哄让他说说帮了秦公子何事,他却说不出来,众人哄然一笑也就散了,并不知道所为何事。”

程悦觉得似乎有什么在脑子里产生了疑虑,却并不清晰。

程恒见她皱眉思索的样子,笑道:“倒是关我们什么事呢?你且歇息会罢,别为一点子事想痛了头。”

程悦微微一笑,向他点了点头。

程恒刚要离开,却听得程悦平静的声音传来:“哥哥,为爹爹翻案之事,你会尽心,我也会的。”

程恒一怔,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此时,程悦眼里的迷茫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的冷静和坚定,程恒眼里一抹痛惜闪过,微笑着模了模她的头。

深夜,程悦尚未睡着,程恒傍晚说的一番话又回想了起来,也想起了秦衍在赵家为赵素芳诬陷她偷盗而为她开月兑之事,那时秦衍容貌清雅、气息如高山晶莹雪,谪仙一般,令她一见难忘……

虽然下定了决心收拾好自己的感情和心情,可是,感情不是水,倒了就没有了,即使决定放弃,它还是蛰伏在心里,时不时地跳出来蜇你一下,让你觉得难受。

程悦的思绪很混乱,好多事情夹杂着想起,大概是为了排解心里的苦闷酸涩吧,才会这般思索着,可是,就是这般思索,秦衍的身影和事情也会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程家刚被抄家不久……赵延标刚续任程简原来的官职翼卫将军……那时秦衍出现在平远……赵家说他们帮过秦衍……

秦衍以前在秦府一点地位也没有,在六年前却开始在秦家暂露头角,如今甚至掌管了秦家一半多的产业,虽说尚无官职,却等于控制着秦家一半的经济命脉……

程悦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些事情看起来是毫不相干的,毫无关联的,可是,大概思索的次数多了,里面却似乎隐约的藏着一条线。

到底是什么?

她捧着头强迫自己细细地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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