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悦圆 正文 五十二、退亲(二)

作者 : 陈小丫

戚氏冲出门外,外面白而亮的光线明晃晃地照下来,将错落的亭台楼榭,俯仰生姿的高树花草,九曲回环的回廊画栋映衬得分外的珠光宝气,明艳动人,可在戚氏的眼里,却觉得分外刺目,似乎高高在上地讥讽着她的落魄,冷漠地注视着她所受的屈辱。

“宁相的书房在何处?”她抓住一个被惊得呆呆地看着她的小丫头,凶狠狠地喝问道。

小丫头只有十一、二岁,被她凶狠的表情一吓,被她双臂的力度抓得痛了,哪里还答得出话,一边挣扎,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悦赶上前去,紧紧地拉住戚氏,低声哀求道:“娘,别这样,我们出去再说罢,这里是宁府。”

戚氏猛地一推她,力道大得程悦直往后栽,骂道:“忘本没良心的丫头,亏我和你爹爹如此待你,却不孝至此。你还把我当娘吗?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你还有脸喊我娘?!”

宁夫人听着戚氏问宁相的书房所在,哪里还容得她乱闯,喝道:“都是死人么?由着她乱闯胡闹不成?快把她拉出去!”

那些婆子、丫头们正惊得不知所措地等着主子的命令,一声令下,顿时拉的拉、推的推,将戚氏和程悦半拖着往外快步走去。

太过分了!看着戚氏受到如此侮辱,程悦顿时一腔愤恨,遥遥回头恨恨地瞪了宁夫人一眼,恨不得狠狠地扇她一个耳光。

这时却听得前方一阵喧哗,有婆子惊叫喝斥的声音,也有丫头惊慌尖叫的声音,宁夫人一怔,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布衣小子横冲直撞、势不可当地冲了进来,惊得丫头们忙忙闪避,上前阻止的婆子却被推得东倒西歪,惊怒喝道:“你是何人?!不想活了?!”

话未说完,却见他一脸愤怒地直冲自己而来,吓得花容失色,一边躲闪一边大叫:“快、快拦住他。”

那小子却旋风一般冲到跟前,“啪、啪”两声,宁夫人顿觉脸上火辣辣地痛,鼻子一酸,不由得滚下泪来,这一下忽如其来的巴掌将她打蒙了,震惊地愣怔在当地,话音断在喉头。

原来在戚氏和程悦被人引进内院喝茶时,吴泰熙也被人引至二房门房处候着,突听得不远处的内院一阵喧哗,偶还能听到戚氏的训斥之声,顿时想起程悦曾经说过宁府有意退亲之事,如今生此之变,生怕戚氏和程悦吃亏,起身便往喧哗声传来的地方冲去,却正好见几个婆子拉着戚氏和程悦往外又拖又推,程悦还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带血,顿时心中一痛,愤怒交加,一眼看到打扮得仙子一般高高在上站着的贵夫人颐指气使地指使着婆子拉她们出去,浑身的血轰地冲上头,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给了宁夫人两巴掌,又冲过去要推开拉着戚氏和程悦,却被大惊失色随他赶来的小厮和家丁擒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领头的小管事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死定了!小子!”正要吩咐人拿绳子、鞭子,突然听到宁夫人道:“算了,赶了他们出去就是了。”

他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抬头看向宁夫人,却见她皱眉冷冷地盯着他,一凛忙低下头去,自己作为一个外院家丁直视夫人极为不敬,亦发惶恐,忙不迭地弯腰应道:“是、是。”

转身扬手让人推了三人出去。

三人毫不客气地被从侧门推出宁府之外,王妈随机跟了出来。

吴泰熙戒备地看着她,却见她挥手让家丁退下,转身,压低声音,却音线又冷又硬地对她们道:“好大胆子,竟敢殴打诰命一品夫人!如此以下犯上,野蛮无礼,丢你到刑部够让你死有余辜。我们夫人此次不与你们计较,承了这两巴掌,宁家与程家就算两清了,从此各不相欠,若是再敢纠缠,别管我们不客气!”说完昂首转身便进了大门。

吴泰熙将脚步虚浮的戚氏扶上了马车,又转身关切地看着程悦。

程悦苦笑着向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先回家再说罢。”

程悦爬上马车,却听得戚氏冷冰冰地问道:“你还有脸回家吗?”。

程悦一愣,抬头望着母亲,她脸色苍白憔悴,没有一丝血丝,眼神绝望冷冰,却再不见一丝泪光,干干的如掺了冰渣子一般,陌生得令她难受,心里一痛,低低地哀求道:“母亲……”

“你下去,我不想见到你。”戚氏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语气却如寒冬腊月,冷冰冰的一丝儿温度也没有。

程悦呆呆地看了她半响,眼眶一酸,眨了眨眼,转身下车。

心里酸涩之极,向不明所以,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关切、担忧的吴泰熙定点点头:“吴哥哥,你先送我娘回去罢。”

吴泰熙看看静悄悄的车帘,又看看一脸恳求看着他的程悦,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罢。你别乱跑,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便来接你。”

程悦点点头,看着吴泰熙跳上马车,飞快地赶着马车离开,心里又委屈又酸涩,脸上还在痛着,可心里也痛着,终于滚下泪来。

不顾别人奇怪的眼神,她一边信步走着一边默默地模着眼泪,回头再看一眼,泪眼模糊中,威严的丞相府第扭曲得如一只陌生而冷漠的巨兽一般,安静地耸立,回头,再也不看一眼,从此,再也与它无关。

只顾低头模着泪,突然眼前一暗,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急忙收住步子,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绕过那人,继续前行。

“喂,哭得这般伤心,是讨要糖果而不得吗?”。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程悦一怔,转身看着那个模糊却似乎有几分熟悉感的挺拔身姿,眨眨眼,泪光一散,宁昭南正站在身后两步之遥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懒洋洋的笑着,扫过她红肿的半边脸,问道:“又遭到劫持了?”

程悦想起刚才的一幕,心中一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转身便走。

他步子一绕,轻快地绕到她的身前,直视着她:“你又想做什么?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才惹人怜么?秦家又给你出了什么主意?还是你不趁他们的意被罚了?”清澈的目光里含了些微恼怒和无奈。

秦家?程悦怔了一瞬间,想起他见过她与秦衍一起,原来是怀疑这个。

只是,程悦毫无解释的心思,看了他一瞬,移开目光,淡淡地道:“与你何干?”

转身继续前行,衣袖一紧,宁昭南竟握了她的衣袖在手,又恢复了一脸懒洋洋的笑意:“是因我才做此姿势罢?既然做了,又何必端着?为了接近于我,就这般花尽心思吗?”。

该说这人自信还是自恋?抑或自视过高?程悦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宁公子多虑了,你怎样,与我何干?我们已经退亲了。”

宁昭南一愣,握着袖子的手一松,袖子流水一般从他手中滑落。

程悦再不愿理他,再一次绕过他向前行去。

手上突然一紧,吃痛得让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狠狠地抽着自己的手:“放手!”

宁昭南直直地望着程悦光溜溜的手腕上,什么也未戴,眉头蹙了起来,语气带怒:“你想搞什么?”

路上的行人纷纷注视向他们握着的手,宁昭南若无其事、肆无忌惮地回视,似乎他们的行为再自然不过,反而让行人为自己的注视感到尴尬,忙转头离开。

程悦又羞又气,拼命挣扎,无奈他却始终不放手,也不挣扎了,冷笑道:“我将墨珠还给了你母亲,从此我们两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宁公子听懂了吧?”

宁昭南凝视着她的眼睛,从不相信到生出几丝疑惑:“你为何要这么做?”

程悦凝视着他:“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受控于别人,不是所有的委屈都应该忍受,不是所有人都爱富贵多过自由,或许你也可以认为我贪生怕死,不愿为了婚约莫名其妙地卷入朝廷纷争送了自己的小命,这个解释,宁公子接受吗?”。

他依然静静地凝望着她,但渐渐地,冰冷消散了一些,多了些淡淡的光芒。

程悦撇开脸,不愿意与他对视,也不愿意让他探究自己的心理,既然已切断了姻缘,他信与不信,又有什么要紧。

再试着抽开自己的手,他的手劲松了,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快速地饶过他向前行去。

这一次,宁昭南没有再阻止她,在转过街角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宁昭南还站在当地看着她,广袖博带在风中轻轻地扬起。

坐在吴泰熙来接她的马车上,用他带来的湿毛巾捂着脸,靠在车厢上整理着今日发生之事,想起戚氏悲愤伤心绝望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但是,她并不后悔她的决定,反而心里一阵轻松,如去了枷锁一般。

是的,说她自私也罢,她不愿意以自己的婚姻为复仇的工具,不愿意为复仇成为朝堂争斗的棋子和牺牲品,不愿意忍受着委屈和屈辱伺奉着一个不相爱的夫君在一方富丽的丞相府里耗尽一生,既然上天让自己再活一次,为何要让自己活得委屈而憋闷,而不是对自己好一点?

复仇,总不会比自己的幸福和亲人的安危更重要吧?

只是她还是头痛要怎么说服戚氏,戚氏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下了车,吴泰熙望着她,问道:“痛吗?”。即使掩饰,也有遮不住的关切和怜惜。

程悦安慰地笑笑,摇了摇头,却又歪头看着他,笑道:“你可知道你刚打之人是谁?怎么就打下去了呢?我心都提起来了,生怕你受罚。”

吴泰熙心里一暖,月兑口道:“我不管她是谁,只管你受不受欺负。”话说完,却似乎怔了一下,脸红了一下,转头不去看她。

程悦愣了一下,心里也一阵暖流流过,低声道:“你不怕受罚吗?这可是丞相夫人。”

吴泰熙想了想,模了模头:“当时并不怕,只是此时想想却有些后悔,若是连累你们就不好了。”

程悦笑着拍他的肩道:“你为我们出头,我们倒怕连累了?别看低了我好不好?不过刚才你那一巴掌,我真觉得爽快,宁夫人大概是第一次挨打吧?哈哈。”可一会却因脸上的疼痛呲牙咧嘴的。

吴泰熙微笑着,默默地递上另一块湿毛巾,让她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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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第一次入V,却一样心怀忐忑,谢谢订阅的亲亲,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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