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云 第一卷 蒹葭苍苍 第十八章 一举成名

作者 : 轻小罗

欧阳夫人长什么样,林溪晚没有看到。那个时候,她在跨院的小厨房,和丹青一起做清蒸鲤鱼。

小厨房已经收拾的似模似样,油盐酱醋,锅碗盆盏,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丹青熟练的将鱼洗剖干净,又在林溪晚的指点下抽出了鱼线,里里外外抹了盐。

“瞧府里上下这紧张的样子,参政究竟是个什么官,比咱们苏姑爷的官还要大么?”丹青把砧板上的鱼放到盆里腌着,又去洗了手准备佐料。

真是淳朴的小丫头。

林溪晚笑道:“参政相当于副宰相,而苏家大少爷官判登闻鼓院,只能算是闲职。况且当年大少爷进京赶考的时候,主考官正好就是欧阳修大人,算起来他们还是老师和门生的关系,你说款待欧阳夫人要不要仔细慎重?”

“这样啊,”丹青一脸向往,“宰相不就是相公么,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惜了,不能去瞧瞧。我还罢了,你应该过去的,偏留下来陪我。”

“有什么好瞧的?”林溪晚白了丹青一眼,“真是没良心。”

无论在什么样的人物面前,她都只是一个背景板似的低眉顺眼的小丫鬟。苏轼不是都见过了么?他的光环映不到她的身上,当然,他以后宦海浮沉、奔波飘零的命运也波及不到她罢,眼下做好自己的事情,实现自己的目标才是最紧要的。

这样想着,看到丹青在切姜,忙嘱咐道:“姜一半切片,一半切丝。”

丹青本来还有些不相信林溪晚真的能做出像样的饭食,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开始慢慢信服,她嘴上不说,手上却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建议。

其实这个时代的烹饪体系已经很完善,菜式也丰富多样,只是有些饭食吃起来总感觉差了一点点火候,让她难免怀念起曾经在美食面前两眼放光的生活。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有个人影在门口一闪,像是小跨院里粗使的项婆子。若是大大方方的来瞧,林溪晚倒不介意,她又不是凭着这个吃饭,让别人多学点技艺又有什么打紧?只是这样鬼鬼祟祟,未免教人瞧不起。她低声和丹青说了几句,忽然起身走了几步。

项婆子一时不备,脸上就有些讪讪:“我来瞧瞧……听说参政夫人已经来了,你们两个别只顾着贪玩,误了大少夫人的事。”

“很快就好了,只是少了一样东西。可否偏劳妈妈去厨房走一趟,给咱们要些米酒过来。”她脸上带着笑,声音又轻柔,项婆子本来就是窥视时被撞破,有些心虚,自然不好出言拒绝,悻悻的离开了。

过了一盏茶功夫她才回来,手里拎着一壶酒:“厨房没有米酒了,只有为了招待参政夫人特特备下的梅子酒,我可是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才要了这些来,再多可就没了。”说着有些不舍的放下手里的酒壶。

林溪晚接了过来,又从桌案上拿了几个王弗赏下来的小橄榄,塞到项婆子手里:“妈妈辛苦了,这里烟熏火燎的,有我们两个在就行了,妈妈且去别处坐坐罢。”

项婆子应着,眼睛一会看看那壶梅子酒,一会看看展板上的鲤鱼,就是不肯挪步。

林溪晚也不计较,看着丹青把塞了姜片的鱼装盘,再一起放到蒸屉里,正要盖盖的时候,她取过酒,均匀的浇在鲤鱼上面,这才要丹青盖了锅盖,膛下添了柴。项婆子脸上一阵抽搐,想事心疼那壶梅子酒,又看了一会才离开了。

王弗、王闰之和欧阳夫人聊过什么,林溪晚不知道,但是这次宴席无疑是成功的,单从王闰之回来后眼睛透出的光彩就可以猜到。安婶子倒还镇静,她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林溪晚和丹青:“这四干果、四鲜果是小娘子赏你们的,可都是上好货色,寻常吃不到。你们都是机灵的,以后要更加尽心的服侍小娘子,自然有你们的造化。”她极力掩饰着,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叫做“胜利的喜悦”的气息。

丹青接了食盒,欢欢喜喜的给王闰之屈膝行礼谢赏,林溪晚也学着她的样子,欢欢喜喜的谢赏,心下暗暗嘀咕:不过是一顿饭,怎么欢喜成这个样子?

天气渐热,王弗也精神恹恹,聊天时不时显出疲倦的神情,就吩咐王闰之,午后小憩醒来可自行安排,不用到她那里。这样王闰之就将小憩改做午睡,林溪晚和丹青也可以小睡一会儿了。

这日午睡醒来,看看时辰还早,林溪晚和丹青翻开箱笼,找出薄一点的衣衫,正商量着穿哪一件好,身后忽然传来安婶子的咳嗽声。

转身看去,安婶子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她又咳嗽了一声,才淡淡的道:“下午你们再烧一道鱼,照着那天的样子烧就好。”

又要来客人了?林溪晚和丹青面面相觑。

“一会儿大少爷回来,要带着一名尊贵的客人。”仿佛看出了她们的疑问,安婶子以少有的耐心解释道,“当朝魏国大长公主的驸马爷,王都尉王大人,会和大少爷一起过来。咱们小娘子的令名传到公主耳朵里,公主又告诉了驸马,驸马就想着尝尝这几道口味和别家不一样的菜。”她一脸的骄傲,“这可是驸马爷,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识过,你们可要打起十分的精神,不可有半点差错。”

王闰之的令名传到公主耳朵里了?林溪晚不得不惊叹女人的好奇心和八卦精神。

“丹青,你说咱们要不要把烧鱼的法子告诉厨房的蔡妈妈,这样不管来多少人,都没我们的事?”安婶子走后,林溪晚蹙着眉和丹青商量。

丹青没有回话,林溪晚微微有些奇怪,拍了拍她的手,她却忽然反握住林溪晚的手:“溪儿,好妹子,你还有没有别的烧鱼法子,一并教了我罢。以后再有这种差使,只交给我就好了,定然不会再麻烦你。”她脸上放着光,眼睛里满是期待。

林溪晚愕然。

原来,在这个事件中,与有荣焉的,不只是安婶子,还有丹青。外院的王谦,以及跟随王谦而来的王家的丫鬟小厮也都知道了罢,他们是怎么想的?林溪晚想到这几天采苹来后院请安时一反常态的样子,忽然明白了。

反常的,只有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清楚,这一切是如何的投机取巧。

看着丹青期待的眼睛,林溪晚欲言又止。说实话,丹青在烹饪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又在厨房当了几年差,耳濡目染,许多地方一点就透。可是……

她看着丹青:“你真要听实话么?”丹青点头,她继续说道:“那我不瞒你,对于做鱼,我只会清蒸,鲤鱼也好,桂鱼也好,都是这一个法子,因为这个最简单。”

丹青睁大了眼睛,满是不置信。

林溪晚苦笑:“我又何必骗你?一个也是教,十个也是教,我万没有藏着掖着的理。何况如何去鱼腥的法子我已经告诉了你,做别的菜时一些小窍门也告诉了你,你做的很好了。一个菜这样烧,十个菜也差不多这样烧,现在缺少的,不过是锻炼罢了。只是你要告诉我,你是当真喜欢烧菜,还是只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丹青茫然的摇摇头。

“不说这个了,等你慢慢明白。我们还是先去厨房看看今天的鱼,好歹是驸马爷亲点的,不能马虎了。”丹青的眼睛又亮了些。

驸马爷王晋卿是申初来的苏府,一直到晚上戌初时分才告辞。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苏轼又叫了周姨娘前去作陪。

究竟是顺水推舟,还是别有隐情?林溪晚第二天看到王弗憔悴的模样,忽然有几分惆怅。

“七姐怎么又起来了,不是说好这些事我来做,你只管休养着么?”王闰之显然也有些惊讶,“今儿已是端一,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七姐有什么事要交待?”

马上端午了?这么说,时令已经滑进了宋英宗治平二年的五月?一种不好的预感瞿然而至。

“端午有什么可交代的,不过是做些应节的吃食,准备好菖蒲草、艾草、葵花和祭祀用的祭品——年年这样做,今年还是这样做,到时候你只盯着他们就是。只是房租一事,着实有些难办,任妈妈要他们缓几个月涨租,虽然已经谈妥,终究不是常法。眼下又到了交租的日子,我来看看账本。”

两人商量着,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处理完事务,王弗忽然道:“天天躺着气闷的紧,二十七妹陪我走走罢。”

王闰之顺从的答应了,两人慢慢踱出了院子。

“……想当年,爷来京赶考,住的是仅能容身的草屋,吃的是白饭咸菜,不是一样过来了?如今一家团聚,和和气气,怎么就过不了那样的日子了?”王弗看着眼前的白墙黑瓦感慨道。

“这怎么能一样。刚进京的时候,姐夫还是一介白丁,后来高中进士,制科考试中又中三列三等,一举成名,听说连皇上都夸姐夫有宰相之才。身份变了,如何能再住草屋矮房?”

“是啊,爷十几年寒窗,才得一举成名,哪里比得上二十七妹?”王弗的口气充满了戏谑,“二十七妹‘一宴成名’,如今外头都说,苏子瞻的妻妹女红精湛,中馈独成一家,更兼性子柔顺,容颜绝色,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能讨了去!”

王闰之神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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