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知道？”唐果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质疑。
“是啊，一直都知道，不相信么？是不是别人跟你讲过，我是个傻女人，连自己丈夫在外面有多少段露水姻缘都不知道？”杨英笑着，那笑容却与快乐没有丝毫关系，除了嘲讽，就只剩下悲凉：“姑娘，你这么年轻，应该还没结婚吧？”
唐果注意到，杨英对自己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不再像之前一样叫自己“唐警官”，她明白，杨英现在和自己说的这些，是基于身为女人的立场和感受，而非警察和死者家属。
“我单身。”她回答道。
“那就难怪你会那么惊讶了，等你将来遇到自己深爱的那个人，你就会明白，女人对于自己的男人以及和他有关的事情有多敏感。不管那个男人嘴上怎么说，脸上什么表情，他的心在不在你这里，你总是能够一眼就看得出来，除非你的心也不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你说的这些我虽然还没有体会，但可以想象，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装糊涂，不但不阻拦，还故意视而不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难道你不希望他改正错误，一心一意的和你过日子么？”唐果感到困惑。
“男人呐，都是一个样的，他需要你的时候，赶都赶不走，但是如果他变了心，你越是想把他死死的绑在身边，他就越是拼命的想从你身边逃开。况且，变心的男人除非在外面吃尽苦头，否则是不会主动回心转意的，老周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正是风光的时候，想要和他拉关系的女人都排着队呢，怎么可能有人给他苦头吃。”此刻的杨英，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神情委顿，显得愈加苍老憔悴：“所以，我能怎么样呢装聋作哑是我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你就那么爱他么？爱到即便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也不愿意放弃他？爱到他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也要笑着假装不疼？”唐果是个后知后觉的姑娘，对感情的事情开窍完，尚未有过坠入爱河的经历，对于杨英的这种隐忍，她完全无法理解。
“记得当初，老周的家是我们当地十里八寸都出了名的困难户，家里孩子多，女人身体又不好，全靠老周的父亲一个人赚钱养家，经常是大孩子穿小的衣服裤子，弟弟妹妹接着穿，等到传到最小的孩子那里时已经全都是补丁，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但是就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老周也是我们当时年纪相仿的人里头最聪明好学的，学校里的老师都觉得很惋惜，这么好的苗子，偏偏生在那么困难的家庭里头，恐怕上大学对他来说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唐果听着杨英讲述过去的事情，并不插言。
“因为他家的条件这么差，我和我父母摊牌说要和老周结婚的时候，我家里人别提多生气了，他们原本打算让我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我娘家那时候虽然不算富裕，但因为孩子少，只有我和我妹妹两个，至少是吃穿不愁吧。因为我执意要和老周在一起，我妈把我关在房里，用一只扫帚追着打，到最后扫帚都打碎了我到了现在这把年纪回头想想，恐怕那是我这辈子最勇敢也最犟的一次，打碎了扫帚之后，我妈就抱着我号啕大哭，说傻丫头，嫁给他，你要吃一辈子苦的但我不在乎，相信凭老周的头脑，将来能让我过的好。到最后，我爸抽了不知道多少烟，才无奈的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随她去吧’，就这么着，我们俩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有我家帮忙，老周也能继续读书，虽然还是挺拮据，但总好过回家务农，我们俩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回忆起当初，杨英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那个时候的丈夫，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学生，却也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你说，我爱他不爱？”
“爱简直太爱了”只可惜爱错了人唐果在心里偷偷补充一句。
不过她可丝毫不敢流露出来，刚刚杨英的那番讲述，让她对这个老太太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她只是因为周家其他人都表现太差才给了杨英一个勉强及格的印象，只觉得她疼孙子真挚些，但是想到齐姗讲的那些事，还是觉得杨英终归是个刻薄的女人。
可是，现在唐果觉得杨英爱的很伟大，也很傻很可怜。
“以前我看过一些因为家暴引发的犯罪案例，里面那些遭受家暴的女人起初也都是很爱自己丈夫的，可是到了后来，因为一直被辜负，反复被伤害，爱就变成了恨。”
唐果话说一半，杨英打断她的话：“老周从来不会打骂我。”
“不打不骂，冷暴力不也是一样么”唐果不认同杨英到此刻还不忘对周继恒进行维护的行为：“周继恒这些年在外面那么风流，要是我的话，甭管原来多爱他，也会被他伤的心如死水了”
“我刚刚知道他和于光的事情那会儿，也很难过，难过的要死。”杨英把散在腮边的灰白卷发朝脑后撩了撩：“我没有戳穿，努力对老周更好，希望能够感动他，让他迷途知返，回到我身边，和我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老周得到了工作调动的通知，我当时别提多开心了我以为，离开那个环境，离开于光身边，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收心了，没曾想，一年之后，于光也来到我们医院，我当时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老周安排策划的他们俩还是没有分开，从来没打算分开过那时候我几乎要崩溃，一个人半夜里跑去江边走，边走边哭，几次想干脆跳进江里死掉算了，或者干脆吊死在自己家门口，让老周一辈子心里都有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