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夫难求 卑微宫女 第120章 孤怨(下)

作者 : 钦寒

对于龙君佑的要求,云芯并非多想,起身来到殿内一角,从里面取出茶具,刚一转身,看到龙君佑炯然的目光,一惊之下,手中茶杯滑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皇上,臣妾……”她换忙弯身去捡地上的碎片,龙君佑走过来,按住她的手:“你还不肯告诉朕真相吗?”。

她勉力维持平静:“什么真相?皇上难道真的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话?”

“朕不信。”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可朕不得不信。”

“那好,皇上怎么想的,臣妾决不加以阻拦,但若是令皇上失望,也请皇上莫要治臣妾的罪。”她坦然直视他,倒让他觉得是自己鲁莽了。

“朕只想听你亲口说,绝不逼你。”他淡淡道,转身拍了两下手,立刻又宫人进来奉上两杯清酒。

“记得朕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他端起其中一个酒杯,道:“给朕一个面子,算是朕与你的合卺酒。”

云芯诧异,望着白玉的酒杯,迟迟不动。

他目中露出深深的失望,“难道这样也不愿意?”

心中不忍,云芯终是伸手,取过沁凉的酒杯,望着杯中清澈的酒液,神智略微昏昧。

龙君佑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手,从她手腕处绕过,慢慢贴近她:“饮下这杯合卺酒,你我就是夫妻了……不是妃子与帝王,是与民间一样,普普通通的夫妻。”

云芯心中一颤,抬起眼来看他,那双凛冽的眼眸,也会有如此多情的时候,他的眉目,隐约藏着企盼,那是她以前不曾看到过的,心底一声低叹,叹气手,将手中的白玉杯,缓缓至于唇边。

他眼中的笑意,这才舒展开来,拖着她的手,饮下自己杯中的清酒,云芯垂目,不像他那样急,慢慢啜饮,杯中酒液还剩一半的时候,她才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辛辣,她不由得干咳几声,龙君佑温柔地在她背上轻拍,口中亦是充满喜悦:“云芯,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龙君佑的妻了,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离开朕。”

心中一暖,云芯觉得陈诧异,听他这样几乎蛮横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她竟会感到开心,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心里缓缓流上的快意,却是掩盖不住的。自己对他,原来依旧情意未逝,即便发生那样多的事,那样沉痛的伤怀,她依旧忘情……

抬头凝视他,那一汪漆黑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的所有心智,几乎又要迷失在那片黑色的迷雾中。

不敢再多想,系好身上的披风,便要离去:“臣妾还要去太后那里,皇上这边,恕臣妾不能久陪。”

“云芯,你会不会恨朕。”她刚走了一步,就听龙君佑在身后道。

她回头,满目疑惑:“皇上何有此问?”

他定定瞧着她,眸中有隐忍不发的伤痛和悲戚,却很快被他掩盖过去,脸上神情一松,笑着道:“没什么,朕只是不想让你去太后那里。”

“为什么?”云芯直觉此时不寻常。

“没有为什么,她并非朕的亲生母亲,有些事情,会与朕想不得不一样罢了。”他脸上现出一丝浅淡的不悦来,别人不知,云芯却是明白的,龙君佑的母妃,地位不高,至死也只是个嫔妾的位分,当年,太后身为皇后时,没少难为他们母子,直至龙君佑登基,这个嫌隙还是存在的,只是没放在明面上而已,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发现很多维和之处。她对付江彩绣,不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吗?否则,只要有龙君佑出面,太后也奈何不了江彩绣。

算起来,自己真的不算什么好人,龙君佑不信任自己,也在情理当中,任何一个帝王,都不愿意自己身边的妃嫔,卷入后宫争斗中,他的心思,她可以理解,认真一想,对他的怨怪也减轻了不少。

“皇上再不情愿,臣妾也要去,太后虽不是您的生母,但她老人家毕竟是宣朝的太后,一应礼数,皆不可废。”说完,就像殿外而去。

来时乘坐的暖脚,依旧停留在华清宫外,云芯快步走去,正欲弯身入轿,月复中却陡然一阵绞痛,不由得半跪于地,紧紧护着小月复。

轿夫见状,吓得连忙去扶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云芯月复中翻搅一般剧痛,脸色几乎与满地雪白一样颜色,她颤抖着唇,艰难点头:“送……送我去太医院。”

轿夫不敢耽搁,连忙扶她入轿,踏进轿子的一刹那,她蓦地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自下面流出,悚然一惊,脚步霎时顿住,她不敢低头去看,生怕看见可怕的一幕,一旁抬轿的太监却尖声惊叫起来:“呀,有血,地上有血”

云芯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脚,月复痛难忍,却不及心痛的一分一毫,她怆然转身,看到站在台阶上的龙君佑,眸中立刻涌出滚烫的热泪。

她是多么不愿相信这一切,宁可相信这是一场梦,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归平静。

雪簌簌而落,殷洪的鲜血,落在白色的冰雪上,怵目般惊心。她望着他站立的方向,无声的控诉下,是绝望的悲戚,她眼眸赤红,双手距剧颤。原来一切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满目猩红,她几乎月兑尽了全身的力气,爬上石阶,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咬牙道:“为什么?”

他弯,黑眸中再无之前的款款深情,只蕴着深深的怜惜和愧疚:“云芯,朕不得不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你一条性命,太后已经知道你月复中骨肉并非皇嗣,为了保全皇室颜面,她决定要赐死你。云芯,朕是自私的,朕不能让你去死,朕只能这么做。”

“我不信,我不信”她跌倒在地,手中却死死攥着他衣袍的衣角,泪痕蜿蜒,却依旧不肯露出半分脆弱:“之前的那一切,都是骗我的吗?皇上,那一杯代表幸福的合卺酒,实际上是却一杯将我打入地狱的堕胎药,试问,从今以后,您让我那什么来相信你”

“云芯,你可以恨朕,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朕什么都不在乎。”他轻抚她的脸颊,惨然一笑,将她抱回轿中,“去太医院。”

两名抬轿的太监已经傻了眼,迟迟不动,龙君佑见二人发呆,厉声喝斥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云妃若有个闪失,朕诛你们九族”

两个太监瞬间回神,连忙抬起轿子,飞快向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云芯虚弱地依靠在轿子中,寒风吹进轿中,宛如刀割般疼痛。身下一片狼藉,月复中的绞痛依旧在继续,她想放声大哭,咧了咧嘴,最终却化为一个绝望的冷笑。

月色似锦,流泻如银,那一日,他与她相拥而坐,他说,云芯相伴之情,君佑永世难忘……梅山之上,他情意绵绵对她吟诵,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他说,从今以后,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梦碎了,零落成一地的白芒,仿若这漫天白雪,凄冷而冰寒,毫无半分暖意。

前尘旧梦,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那些与他有关的,美好、残酷、幸福、伤心的事情,从此,她再也不要经历。忘记,她要忘记一切,那杏花春雨的锦瑟时光,那如梦如幻的迷醉回忆,统统都要忘记

心中的悲痛无处可抒,怔怔望着从天空不断飘落的雪花,心口像是迸裂开来一般,有殷红的鲜血滴落,剧烈的疼痛,将她一寸寸吞噬。

她猛地倾身,双手紧紧抓着轿子边沿,嘶声道:“停轿”

太监们哪敢停下,皇上吩咐过,她要是有半点闪失,他们都要跟着陪葬。

“停轿,我让你们停轿”云芯大声喊道,却没人理会,她不顾轿子还在极速奔驰,纵身一跃,从轿中滚落出来,重重跌在地上。

抬轿的太监见状,吓得连忙赶回去,“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说着,就要来扶云芯。云芯一把挥开二人,厉声道:“走开,不要过来”

太监满眼焦急,想到皇帝说的话,心中越发惶然惊恐,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全家都要跟着陪葬,“娘娘,求您不要再为难奴才了,您的身子自个儿不在乎,也请为奴才想想,奴才一家老小的命,都在您一人手上啊。”

呵,是吗?原来她的命这么重要,关系到他人一家人的死活。宫中人情向来冷漠,人人世故冷血,有谁,是真正关心她的?

讽刺,莫大的讽刺

“滚,都滚开不要碰我”她伏在雪地上,杏黄色的裙裾下,一片猩红。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的手向她伸来,拥她紧紧入怀,为她抵御冰冷的寒风:“娘娘,微臣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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