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
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汪敏的全身仿佛正在被滚油煎熬着——也许，她等不到上刑场的那一天，就已经被这个消息所凌迟了……
“凌迟……”捂住嘴，她的心口一阵气血翻腾，差不多就要眼睛一黑晕厥过去。而支持她清醒的，依然是她心中那说不出口的不甘心——
她知道朱见澈有自己的立场，知道身为皇帝他有很多不得已，她甚至早就猜到他早晚会对自己动手！
可为什么，他要这么狠？没有用的东西，就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去割舍吗？
“怎么，你已经难过的不想活下去了吗？”。花欢晓越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就越是开心：“还是你真的以为，你仅凭着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皇上就真的舍不得牺牲你？”
当然不会是真的，他是帝王，再怎么多情那都是镜花水月——那些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谁又能保证几分是做戏几分是认真？同样的把戏，他对姚若问用过，对蒋雪柔用过，可一转眼，她们早已凋零……
抬起头，汪敏看向那张写满得意的脸：“花欢晓，你赢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从现在开始，对我的酷刑已经开始执行，你高兴了吗？”。
“还不够！”她恶毒的看向汪敏：“这些年，我眼看着你风光，看着你在皇上身边受尽万千宠爱，看着你承欢于我舅舅身边。”手指指向自己，“而我呢，空有一身美貌，却要默默无闻的生活在乡间；好不容易进宫，却要备受冷落，眼看着你这样的冒牌货招摇过市……”
“那是我可以选的吗？”。谁都知道，她再走一条不归路，一失足就是粉身碎骨：“万千宠爱，哈哈，好大的福气啊，不知道这么大的福气——”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你那子骨，能不能不给压碎了！”最难消受帝王恩啊，尤其还是个别有居心的！
“你——”一把抓住汪敏的头发，花欢晓终于忍不住动了手：“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敢跟我犟嘴！”
“住手！”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便看到了清儿。只不过现在的他早已不同与往日，一身官服让他看上去格外的眨眼，尤其是那唇红齿白的感觉，让汪敏有一种刺眼的痛感。“住——住手……”
“你最好有理由！”花欢晓霸气的指着他的鼻子：“否则，你居然敢妨碍本姑娘教训犯人，我看你是皮痒了！”
“我——我是来宣——宣旨……旨的……”结结巴巴的解释一番，杨一清的眼睛对上了汪敏苍白的面孔，仅仅一眼，他又开始哆嗦起来：“皇上——皇上有旨，有旨，闲杂人等，人等……”
“奴婢知道了，这就走。”得意的一笑：“呵呵，汪敏，想不到圣旨这么快就到了啊，哈哈哈！”她托着下巴，看向那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想不到，他连一刻钟都不愿意多等，这么迫不及待的就——”
那么迫不及待的，跟她斩断关系，断了她心中所有的期盼……
目送花欢晓离开，杨一清依然显得很惴惴不安，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你都知道了？”虽然一直要报仇，一直向她死，可是她一介女流，到头来穷途末路到如此地步，他实在——
实在不忍再看下去……
“宣旨！”汪敏避而不答，直接下命令。
“汪——汪，不，妖女，你该不会还以为别人都是骗你的，认为皇上还会听信你的鬼话？”事到如今，她该不会还对皇上抱有希望吧？她怎么这么傻，傻到——
连他的眼睛都有一点湿润的感觉……
“我早就绝了希望，宣旨！”她只是太心软，明知道不可信的东西，偏偏还是信了，但她并不傻，绝不会再抱着无谓的希望！
“我——我不是故意要说谎的，我只是要你也尝一尝被别人冤枉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单纯的想报仇，单纯的想要她去死，却没想到……
眼珠子动了一下，汪敏愣愣的看向他，目光一直落到他的脖子处，紧接着再一次捂住嘴巴干呕起来：“欺——欺君……欺君之罪，以后——以后千万别在外面乱说……”他冤枉她，不算卑鄙，何况她本身也不是很冤枉。“宣旨，完成你的差事，立刻离开这里！”
“就是——就是像她说的那样！”跺了跺脚，清儿突然把圣旨扔在她怀里：“我——我真的念不出来，你自己看，你自己看吧！”话未说完，人已经泪流满面——当初在城楼上他根本就不应该救她的，不救她，她就不会欠自己一个人情，这样三番四次的放过他，却反被自己所害！
不救她，她那日就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去，不用现在受这样的苦，死的这样惨，这样凄凉！
不救她，自己也不用这样为难——救了一个人，在千方百计的要杀掉她，本身对自己就是一重折磨……
“清——清儿……”手离他的衣角只差一寸，汪敏猛地收回手，避免自己碰触到他以其他的不快：“其实，你不用那么责备自己，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
她突然闭了嘴，因为她看到了杨一清写满悔恨的双眼。他攥紧双拳，突然狠狠的砸向铁栅栏，直至双拳染血：“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我为什么要那么多事？”救了一个人，再让她死的惨百倍千倍，他简直比修罗还要修罗！“你害死了我全家老小，我为什么要那么多事，我愧对杨家的列祖列宗……”
“清儿，清儿！”爬到牢房门口，她奋力向他伸出手：“不要，不要这样，你没错，你不过是想做个好人！是老天对不起你，是我的错……”为什么，救个人，也可以让一个人这么痛苦，就因为救的人是他吗？
“好人？”他是好人吗？一个三番四次对自己手下留情之人，他不是木头，就算他现在变成了太监，他依然还是有感觉的！“好人会救了人再把人家害的更惨吗？好人会胡说八道陷害别人吗？好人会——”她就要在自己面前支离破碎了，而他呢？像一个胜利者一样跑来耀武扬威。她被皇上利用个彻底，死到临头，却依然被皇上做了人情——他来了，明知道这是皇上故意卖给他的人情，明知道这是皇上在收买人心，故意放他来折辱她——他还是来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么残忍的人啊……
“清儿……”坚强的女人啊，直到拿到圣旨的那一刻，她都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可现在，她已经泣不成声：“清儿，有件事，我本来准备瞒你一辈子的，可现在——”
她不想他在活在自责里，自责自己一次又一次放过自己的杀父仇人，自责自己救过她，自责自己的无能无力。她快不行了，再也保护不了他，她更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要知道他如果去找汪直报仇，一定会死的跟她一样惨！
“你父亲，其实是自愿受死的，而你的家人也是……”汪敏低下头：“你父亲是个很有气节的人，很抱歉我当时真的劝不了他……”
杨一清的眼睛瞪大，在瞪大，直到眼睛布满了血丝……
“不要再到处报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仇恨，在这样下去——”他会一直被于谦利用，榨干所有的价值，再像她这样，死无葬身之地！
“真的没什么仇好报的，你要好好的话活下去，你的仇恨就到此为止，在我这里结束好吗？”。
直到眼睛红的都快滴下血来，杨一清突然放声大吼：“你骗人！你这个妖女，死到临头居然还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