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对于宁夫人的欲言又止，宁老夫人自然是心中有数，她缓缓抬起胳膊，制止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此的谣言！”
她这样说，倒是叫芷萱十分吃惊，难道她要这样不清不白的和稀泥？但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是太过天真，在宁老夫人眼中，除了宁家的名誉和利益之外，只怕没有什么事能令她费神了。
“萱儿，你过来——”沉思片刻，她忽然开口。
宁修良并没有阻拦芷萱走向宁老夫人，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尽管心中的疑团尚未解开，但芷萱还是乖巧的来到她身前，身子一顿，就要下拜。
“不必了，快过来，叫老身瞧瞧——”这一次，宁老夫人倒是一反常态，并非客套的一句话而已，而是微微起身，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你这脸……”
先前离得远，她又一直被宁修良有意无意的挡在侧后方，加上自个儿下意识的垂着头，宁老夫人并没有太过注意，此刻一见，免不了吃惊。
芷萱一听，头垂得更低了，忙掩饰说：“没什么大碍，已经上过药了！”
宁老夫人眼露疑惑，转而看向宁修良，却只见他叹一口气，莫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便知此事定然另有缘由，且不便在此处说起，也就收回目光，半眯了眼。
“此刻已夜深，下人们收拾还得费些工夫，萱儿今晚就随老身到宁园暂住吧！”
她这个决定，使得垂首不语的宁夫人吃了一惊，看向她的目光明显充满了不解和压抑不住的怨气。
但宁老夫人却一概视而不见，径直携了芷萱的手，出了房门。
随着宁老夫人的凉轿到了宁园，她并没有立刻被安排到某个屋子歇息，摒退众丫头婆子后，宁老夫人带着她绕过回廊和耳房，到了一间她从未去过的屋子。
若论这屋子的大小，比起专供其礼佛的那间还要大一些，里面帷幔重重，光线阴暗，静得直叫人心头发虚。
芷萱刚一踏入，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们也退下吧！”
宁老夫人头也不回扔下一句，司书、司画两个丫头便静静的离开了。
开起来，她这样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若是换了芷萱，她是免不了要心惊胆战的，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和宁老夫人单独呆在这里，她却没有过多的惧意。
“祖母，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越过了三重帷幕之后，她总算忍不住开口了，只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因为这三重帷幕后面，却是出乎意料的烛光点点，既温暖又光线柔和，甚至，空气中海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宁老夫人松开抓住她的手，一脸凝重的回过头：“这里，便是宁氏历代贞女供奉牌位的地方。”
芷萱听了，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只听说过有大户人家供奉祖先牌位的，却是第一次听说有供奉贞女牌位的。她带自己到此处来，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处罚自己不该和宁修良走得太近？……
一时间，她的脑子里便冒出无数个念头来，比起宁夫人的歇斯底里来，宁老夫人的一脸平静更是叫人惴惴不安。
果然，在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的时候，宁老夫人开口了。
“萱儿，你知道老身为何带你来此处吗？”。
她当然不会自个儿往枪口上撞：“请祖母明示，萱儿实在不知——”
出乎她意料的是，宁老夫人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反而淡淡的一笑：“当日梅香死后，年儿本是要将她安置在此处的。”
“您是说……”芷萱能不惊异吗，众所周知，那梅姨娘可是投井自杀的，安置在贞女堆里显然不合常理。
宁老夫人点点头：“说起来，这还是宋家当年造的孽……”
芷萱完全意料不到，她要给自己讲的，竟是这样一件女人间争权夺利的龌龊勾当。
原来，宋家在朝中的势力，本也是举足轻重的，不仅是三朝元老，还是先皇临终前任命的几位顾命大臣之一，可以说，当今天子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其中也有宋家的一份功劳。
然而，顾命大臣往往都是不得善终的。
随着天子的根基越来越深，几位顾命大臣便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获罪的获罪，到最后，唯有宋家还在苦苦的支撑，原因无它，只因家中妻妾不少，却只有正房育有一女，苦无子嗣延续香火，一旦月兑离朝堂权位的庇护，只怕是在族中再无立足之地，就连族长之位，也要易人。
这样一拖，就过了数十年，然而，某一日，年过半百的宋夫人竟然有了身孕，与此同时，府中新纳的小妾也被大夫诊断有喜，一时之间，却是双喜临门，叫宋老爷子很是高兴了一阵，哪知道，两位夫人临盆之际，宋老爷子竟叫人在朝中参了一本，锒铛入狱。
当家的不在，府中自然便是正妻子柳氏说了算，当时柳氏又产一女，小妾却生了个大胖儿子，凭着柳氏在府中的根基，要调换一个小小的婴儿自然不是难事，但此事做得非常小心，除了接生的稳婆和柳氏的贴身丫头，再无一人清楚。
后来的事情，便是众所周知的了，当家的洗得冤情之后得知家中添丁，便辞官回了扬州老家，对发妻更是越发的疼爱，那些个小妾，失去了利用价值，便都卖的卖，死的死，唯有育有一女的那名小妾不好随便处置，就留在了府中，但没过两年，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只留下一个不满三周岁的女儿，唤作梅香的，配给大小姐做了贴身丫头。
“祖母的意思是，梅姨娘本应是宋家嫡出的小姐？”
芷萱想不通，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无论那梅香身世如何，但她却做了宁府的小妾，要怪，也只能怪那宋夫人心太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肯相认。
宁老夫人不答反问：“你难道不想知道，老身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她当然好奇，凭宁府的势力，要查这样的事情，当然不难，但梅香入府时的身份，不过是一个陪嫁丫头而已，宁老夫人没有理由会去为一个下人费这番手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