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公主 正文 二百零二鹬蚌相争谁得利

作者 : 十四娘

推开精致的镂花木门,越过锦绣屏风,入眼的便是一个宽广的背影。水貂围肩,织锦的袍子上纹龙绣虎,无不散发着尊贵的气息。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捏了又放,放了又捏,显示出主人惴惴不安的心情。

我还记得,那年初见他在江上的时刻。一袭黑衣,红纱蒙面,宛若鬼魅一般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时光匆匆,三年过去,周遭人事已非,却独独他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当年那么华贵雍容。

我站在他身后,曼声道:“许久不见,王爷。”

他身躯慢慢转过身来,面容阴郁,几乎咬牙切齿道:“确实好久不见。公主果然好福气,定是托先皇庇佑,进了皇陵,也能再醒过来。”

我料到他再见我必然是恨不得将我杀了泄愤,面对他的冷讽,只是淡然一笑,“本宫自然是好福气。先皇交代本宫的使命,本宫尚未完成,怎敢入地去见先皇。”

他怒哼一声,我坦然面对他眼底的盛怒,“王爷。切勿动怒。今日相约,也是有要事和您相商。还请您借一步说话。”

他怒视我一眼,最终还是相信我,将分布在房间周围的暗卫遣走。

关上门,他生硬道:“好了。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

我看了窗外一会儿,确保附近没有什么偷窥之人,最后施施然道:“王爷,听闻皇上与您已经开战了。”

他嗤笑一声,语带嘲讽道:“你那软弱的皇弟哪有那胆量,不过是听了白仲闵父子的教唆,拿京都的十五万皇城御林军和我的三十万常年征战的铁骑相搏。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不是还有驻守边关的白家军坐镇么?那十五万白家军一样也是浴血军队。正所谓南有铁骑营,北有白家军。两相抗衡,王爷恐怕占不到便宜。”我微微侧身在他耳边低语道。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反问道:“公主是前来做说客的?”

我不动声色的将手缓缓从他手中挣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从不是个热心的人。天下苍生如何,我不管。只是不想让我不顺眼的人当上皇帝罢了。”

他神情微怔,随后突然舒展笑颜,“公主,我该说你是骄纵任性,还是特立独行?仅仅是为了这个?”

我的手拂过红木的桌子,四道抓痕沿着我拂过的痕迹慢慢落下。我咬牙切齿道:“他欺骗本宫在先,又囚禁本宫在后,如今本宫将要成亲在即,他掳走我夫君。此等深仇,怎能让本宫不报”

“你要成亲了?”他大骇,一把将我捉住。

我被他捉在怀里,两肩被他握住,力道之大,几乎将我捏碎。

“疼”

直到我忍不住抽气,大喊,他这才醒悟,连忙放开我。我瞥见他面色比起先前更暗几分,眉目深锁,目光阴鹜,几欲要我将我凌迟。

“王爷。本宫早过了繁花似锦的年纪,如今双十年华,早该嫁人生子。京中公主皆以出嫁。君如公主已然和离三次了。本宫也该是时候为自己的后半生找个依靠了。”我揉着手腕解释道。

“那人是谁?”他只是恶狠狠的问道。

“花叶一。王爷亦见过。”撩袍坐下,我自行倒了一杯茶。

“区区匹夫,值得你这样屈尊?”他怒道,两肩的水貂绒不住颤动。

我却云淡风轻的笑着,“这世上无所谓对等,只有愿意和不愿意罢了。王爷,你当日若要娶我,你我身份虽是匹配,我的心却不在你身上。与其做一对门当户对的怨偶,不如当一对妻荣夫贵的伉俪。”

他不言语,只是瞧着我,仿佛想要看透我现在说的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假意。最后,他终是挫败的垂下头,慢慢坐下道:“我初见你时,你在那江上的画舫上。身后是一片漆黑的江水,满室繁华,歌舞翩翩,丝竹靡靡,却抵不过你一曲《白头吟》。明明该是最谦卑的姿态,却仿佛高傲的在我面前同我说我不屑与你交谈。我故意为难你,你却冷静应变。我只当你是自诩清高的歌姬,本想纳你入宫,却被十里桃林救走。

待到再见,你已变了模样。初见你时,我当真认不出你来了。只是,后来我无意中听得你弹琴,这才发现你就是当日的那个歌姬。此后,我x日下朝后都会去你的寝宫瞧你。你虽身处逆境,却依然顽强,面对后宫是非,毅然置身事外。时日越久,我便越被你所吸引。那日和谈,我本想用三年不战作为求亲的条件。只是,没想到你心意已决,居然假死出宫。

你可知,当太医院众说你药石无灵,无力回天之时,我是如何痛心疾首。

我时常在想,若是当初,我能再坚持一次,兴许,今**早已成我妻。可是,人事便是这样,在最初的时候错过,便再也没有能重来的机会。十四,我只想问你一句。若是当年,你嫁到齐国和亲,我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机会?”

我苦笑,“王爷,若当年我被下旨和亲到齐国,你怕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齐王宫美人如云,我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在这宫里哪里能存活得下去呢?”

他也不禁苦笑,“这样说来也是。那兴许,我们今生无缘,大约来世才能真正重来。”

我看着他噙泪的目光,哀恸且悔恨,喉头一酸,沙哑道:“大约也是不能。今生我已和人相约白头,我想给你来世,却也早已许给了一个人。你我看来着实无缘无份,还请王爷忘了我,再行选一个王妃吧。”说到后来,我经不住濡湿了眼眶。萧钰,我这一生已经承受了太多人的错爱,今世还不起,来世大约也不能还完。怎么能让你苦等,倒不如索性了个干净。

说完,我匆匆跑出了房间,疾步向前走去。

身后的房间,传来压抑的男子的呐喊,撕心裂肺,几乎将摧人心智。

我是萧钰没戏了的分界线

逗留几日,我将近日所收集的一些詹台明灭的情报交给了藤远,并嘱咐他让他多多注意詹台明灭的动向,便并同他提议先不要开战。藤远也认为不应该轻举妄动。

南沙最富裕的三州现在落在了詹台明灭的手里。而且,他手上又有大部分粮草。如果战事一旦拖延,不利的必然是白玉堂一派。此消彼长,如此一来,就算不发动战争,也能不战而胜。

但是,我似乎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三日之后,悦来客栈。

我正安坐在房里看书。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凌空一脚,房门被大力踢开。我忙起身跑去门前。只见,白玉堂一身缟素站在我面前。

他深深凝视着我,眼里是千言万语说不清的复杂,半响,他抱拳跪地道:“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他这么生分,倒让我生生退了几步。那个终日站在我身边时常轻薄于我的少年似乎变作了一个沉默寡言,刻板固执的中年男子。就算他依然形容丰茂,脸庞稚气,但是眼底的风霜却再也不能掩盖。

“白玉堂。”我直呼他的名字,一如从前,他却低着头不再应答,只是等着我说让他免礼。

我强忍心中一阵酸意,正色道:“将军请起。”

他站起身,低头恭顺道:“臣听闻公主在桐城有所现身,便立刻快马加鞭前来迎驾。经过多方打探得知公主所在,末将接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说着,他抱拳躬身,低头请罪。

我扶住他,和善道:“将军不必多礼。本宫能得幸苟活已是幸事。如今再见将军,只是想给将军带一句话而已。”

“还请公主示下。”他侧目避开我的视线。

“将军应该知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知却可曾听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慢慢转过身,不在看他。

他的声音略带三分疑惑道:“末将愚钝,还请公主明示。”

“听闻将军城内粮草即将告罄。京师支援却迟迟不来。将军可知为何?”我推开窗户,迎面一阵冷风。身上只着一件缎袄的我,经不住一阵寒意。

我不由搓手,不知何时,身上却披上了一件狐裘。我回头,白玉堂与我目光一对,便立刻转开视线。我心中一暖,他似乎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白玉堂,永远温柔多情。

“花家掌握天下粮草三分之一。而西南地区则是由姬家主宰。如今,姬家最得宠的小姐已经和前朝太子詹台明灭成婚。而,花家宗主也落在了詹台明灭手里。天下粮草可以说是尽在他手也不为过。”

“公主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白玉堂将信将疑的问道。

这时,窗外突然蹿进一个火红色的身影,随后便是一声慵懒哈欠声,“啊~~~你有完没完啊。白玉堂。这些自然都是我告诉她的了。十里桃林的本事是天下皆知的。”

白玉堂思虑一会儿,随后道:“那么公主建议应该如何做?”

“议和。”我不紧不慢的吐出这两个字。

“这。”他为难的看着我。

“白玉堂。如今,皇上是处在下风的。论兵力,你们不及齐王。论粮草,你们也没齐王多。若说唯一占优势的,就只有一个师出有名了。可是,我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一旦,我站出来,你们唯一的理由也变成子虚乌有的谎言。到时候,莫说是齐王,就算是天下万民都会嗤笑皇室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发兵。而且,长久的消耗兵力在这里。京都就相当于没有城墙的城池。任何一个王爷只要现在发兵占领皇城,那就是真正的胜利者。白玉堂,我问你一句,就算是皇城岌岌可危,也不能动摇你和齐王的战争么?”

白玉堂退后一步,脸色略青,哑口无言。

我也不再追问,只是含笑看着窗外的漫天白雪。皑皑白雪,将这江南小镇衬托得更加得诗情画意。河边黛青的山映着一片湖水,雪落湖中,融化不见。

我伸手接过一片,自语道:“都道冬日肃杀,可何人知道,若是没有冬日,又何来春天?退,并不是失败。今日之和,是为了来日方长。有时候,人不如物。”

室内寂静良久,白玉堂转身离去。狐狸捂嘴偷笑道:“十四,你这模样到真有些象了。”

我抿嘴问道:“象什么?”

狐狸朱唇轻启,一字一字吐道:“神~~~~~棍~~~~~~~”

我大怒,“好你个狐狸。看我不拔了你的狐狸毛”

两人室内闹作一团。窗外虽然寒风冽冽,可屋里确实一片暖意。

五日后,白玉堂和萧钰议和。白玉堂派来使前往芳洲和萧钰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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