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妻 正文 第三章 一只猪

作者 : 芝麻团子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经官的好!”老鸨子拂了拂鬓角,脑袋微晃地说:“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你们可知道苏州知县是谁?那可是我干女儿的相公,公子若想为这对穷父女出头,可要仔细掂量掂量啊!”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少年身旁的侍从狠狠地扇了老鸨子两个嘴巴子,打得她眼冒金星。

侍从怒喝:“放肆,一个小小的妓院老鸨,竟敢这样和我家公子说话,你干女儿的相公又是什么东西,也配说出来炫耀,公子一句话,就能让他脑袋立刻搬家!”

“青龙!”少年轻斥。青龙立即垂首站回一旁。

老鸨子被打的恼羞成怒,根本没听到青龙的话,她还要争辩,这时林先生从少年身后走出来,站在她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并在她耳旁低声地说了几句。

老鸨子顿时吓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双腿一软,匍匐在地,连番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赎罪。这个丫头,我不买了,请公子赎罪,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进宝不解,为什么那样一块小小的金牌,会有哪样大的威力,就连知府夫人的干娘也屈膝下跪?她想看清那块金牌,可是林先生马上又给收回去了。

老鸨子不买她了,她大大地松了口气,她爹经大夫诊治也感觉好多了。她将老鸨子买她的三两银子从地上捡起,捧过去递给她。

她胆怯地瞅着少年和他身旁的侍从,不敢收回。

“你收下吧,算是她踢伤你爹的医疗费!”少年轻声说。

进宝犹豫着,又将钱塞进爹爹的手心中。她爹感激的老泪纵横,不停地磕头道谢。

忽听一声铜锣响,东面像是有大官路过,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只有少年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林先生则问着进宝,为何来卖身。进宝乖巧做答。这时鸣锣开道的官衙已经走到少年面前,让他让路。

“知州大人驾到,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少年旁边的青龙,差一点又要冲出去,却被少年抬起手制止了。

“我们让路!”说着,少年起身,走到一旁。

衙役瞪了他一眼,继续鸣锣开道,一边敲还一边高声喊叫。

青龙在旁小声地嘀咕:“一个五品官,竟这样大的官威!”

少年却不以为然,妓院的老鸨子趁机溜之大吉。

进宝望着少年,一点都不知避讳,直勾勾地瞅着他,现在任何事情都无法令她转开眼。而他面对她的凝视,也坦然自若,任由她肆意地看。

从此以后,他在她幼小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号。午夜梦回,她总是能梦到他,梦中,他的样子渐渐模糊,她心急如焚,万一有一天,她梦不到他的相貌怎么办?记忆就是那么奇妙,越是不想忘记,越是忘的快。

现在她唯一记得是他的那件杏色长衫,那股与众不同的淡雅香气,自他身体散发出的光芒,以及那翩然离去的背影。

十年过去了,他也应该有二十多岁了。进宝不敢想象他长大的样子,但又忍不住遐想,可是每一次她都心痛不已,她想再见他一面,可是又怕真的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与其这样,她宁可一辈子将他深埋,埋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在想象里,他可以是任何她喜欢的模样、性格,那里的他,永远、只属于——她。

“唉……”她轻轻地叹息,结束了一天之中最快乐的胡思乱想,望了望天色,东边已经显出鱼肚白,她站起伸个懒腰,穿上衣裳,坐到绣案旁,小姐的鸳鸯戏水还差一点,夫人说好今天就要检查,而今天又是初一,她要陪伴小姐去附近的慈恩寺进香,回来还要施粥赠饭,要忙一整天,趁现在没有睡意,不如绣出来,已备夫人随时查看。

天光大亮的时候,进宝抻个懒腰,将绣好的鸳鸯戏水贴着衣服收好,树上的喜鹊喳喳地叫着,她微微笑,关上窗,洗漱完毕后,她打了盆水,绕过厢庑游廊,来到后院,小姐的闺房。

已经到了夏天,繁花盛开,整个院子香气弥漫,进宝深深地吸了一口,屏息片刻,再慢慢地吐出来,感觉身心舒爽,通体舒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进宝的右眼从早晨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她轻轻晃了晃头,推门而入。

见小姐还在熟睡,她放下洗脸水,将鸳鸯戏水取出来,放到小姐的绣案上,这样一来,夫人就不会知道,以为是小姐绣的,从小到大,小姐的所有针黹,都是她在背后替她做的,夫人并不知道,反而一直夸奖小姐的针黹日益增进、越绣越好。

进宝走到窗前开窗,让新鲜的空气涌入,不等她转身去叫小姐起床,小姐已经醒了。

“进宝,是你吗?”。

“是啊,小姐。睡的好吗?”。进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睡床旁,撩开轻纱床幔。床上的女人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来。

那是一个标致的江南女子,肤白如脂,一双眼睛虽然不比进宝的明亮清澈,缺也炯炯有神,眼珠转动时,嘴角一弯,十分的俏皮可爱。

她是苏州知州的女儿,佟碧莲,年方十六。

接过进宝递过来的浅绿衣衫,碧莲问道。“几时了!”

“刚辰时!”进宝答。

“进宝,要快点,我今天要上第一柱香。”碧莲说着,自己跑到脸盆旁,漱口洗脸。

“放心好了,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您吃罢早饭,就可以启程了!”

“不吃了,早点走,我可不想又被无聊的人破坏了好事!”说着,碧莲就向外冲,刚好与门外路过的佟老爷撞个满怀。

佟老爷眉头一皱,问:“这一大清早的,不吃饭,又要上哪儿去啊?”

“上香啊!”

“不准去!”

“为什么?”

“你还敢问为什么,上次十五你去上香惹出那么大的乱子?害的我被朱大人责问。这次你不准去,老实地呆在家里绣花。”

“你不是说朱大人请您饮宴吗?怎么变成责问了?”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笨女儿,你将朱大人的宝贝孙女推倒在地,害她差点被人踩伤,又怎么会真心请我吃饭聊天,还不是项庄舞剑?”

碧莲一听,撅起小嘴,不满地嘟囔:“那头猪摔倒,怎么能赖在我头上,分明是她和我抢着上香才脚下一滑跌倒的,这叫恶有恶报。”

“你说什么?”佟老爷没听清。

碧莲嚷道:“根本就不是女儿的错,朱大人仗着自己以前的官比爹的大,一心护短,就把责任都赖到我身上,如果我今天不去上香,被人知道,一定会说是我害怕了那头猪,所以不敢去!”

“什么?那头猪?”佟老爷惊愕不已。“你说朱大人的孙女是……猪?”

“难道不是吗?姓朱还不说,长得还那么肥,又白又肥,不是猪是什么?”碧莲越说越觉得气,根本不理进宝在旁用手指不停地戳她,非但不停,还越说越起劲,“不对,猪都没她那么肥!”

佟老爷被气得胡子翘了起来,浑身发抖,他伸手指着碧莲,语不成句:“你、你……”

碧莲见状,也知口没遮拦闯了祸,但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佟老爷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连贯地说,“你这个丫头,越来越没规矩,那头猪那头猪,人家是有名字的,叫朱香香……”

‘嗤’地一声,碧莲忍不住笑了出来:“朱香香,猪怎么可能是香的?欲盖弥彰,分明就是猪臭臭!”

“啧,你……”佟老爷瞬时抬起手来,作势就要打她。

碧莲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抬起手挡在额前。

佟老爷看她知道害怕,并没真的打下去,甩手落下:“不喜欢称呼她为朱小姐,也不能那头猪那头猪地叫个不停,那头猪是你这个大家闺秀没事就挂在嘴边的话吗?”。

碧莲用袖子遮住脸,佟老爷看不到她的表情,佟老爷说一句,她就低声抱怨一句:“叫那头猪不停的好像是爹你啊!我才叫了一句吗。”

“是四句啊,小姐!”进宝小声地提点。

“有四句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啊!”

进宝悄悄地点头。

“那头猪那头猪那头猪!这样加一起才四句吗,你会不会算数啊,进宝!”

进宝缩头,七句。

佟老爷在前面义正言辞的训话,她们两个一句都没听到,小声地下面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

“碧莲啊,身为大家闺秀,就算真的看到一头猪,也需客气些!”

碧莲一听,哈哈大笑,就连进宝也忍不住,急忙用手捂嘴,掩住笑声。

“哈哈哈,瞧你笑的样子,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笑不露齿,像这样……”说着,佟老爷亲自示范笑不露齿,这次碧莲不但哈哈大笑,就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捂着肚子,原地转圈儿。

进宝用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忍住没有笑的眼泪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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