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开 第一卷 初见 第八十六章不是女人

作者 : 紫筱恋喜

趴在平台上,双手托腮,对着摊在眼前的羊皮画卷发呆。

照在身上的阳光渐渐黯淡,兮若知道这一天又要过去了,身下的平台依旧温热,还是很舒服的。

最初脑子混沌,墨羽便整天整天的抱着她坐在这里晒太阳,后来她渐渐清醒,墨羽又贴着她絮絮的描述这里的情况,周遭乌漆抹黑的,很难区分昼夜,好在这里还留了个孔洞,让她不至睡个晨昏颠倒。

所以无意间觅到这幅画卷,她直觉是想拿给墨羽看的,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待到全然清醒后,回想雪歌掐在她脖子上那只冰冷的手,竟比那时墨羽当众给她的羞辱还让她痛得锥心剜骨,紫藤花帐随风轻荡,他站在帐内浅笑盈盈,终化作她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最初便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但那个时候她还未曾动过心思,知他是凤仙桐的面首,她也只是轻叹一声可惜了。

到底经过豆蔻华年,也曾怀揣女儿心事,可惜许多风月被现实打磨过后,她的幻想便有了边际,若那玉儿般的人不在所有人都嫌恶利用她的时候,对她展现他的温柔浅笑、他的轻吻安抚,她岂会对他动情,偏偏他撩拨了她,又在她慢慢陷落的时候,在她心窝子上狠狠的扎了一刀,霎时梦醒,心疼的连呼吸都不畅快,却偏偏要笑得无比灿烂,她安慰着自己:十七,这场梦太过绚烂了,并不适合你,你真没脑子,以为有了花色就是个美梦,迷了眼,看不清楚,怨得了谁

兮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幡然醒悟,只是知道墨羽这些日子对她的好让她感动,倒也慢慢的不再去想雪歌如何待她。

那天她小心翼翼的捧起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墨羽只是温柔的揽着她,贴着她柔声慢语,“对一个将军来说,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实不必挂怀。”

兮若垂着头,觉得和他突然这般平心静气的说话,很不自在,才想说她才不挂怀,最好咬掉才解恨的时候,不想墨羽却突然转了声调,在她开口之前扬声愤愤道:“喂,凤兮若,你其实是哮天犬投胎的吧,总要咬我,还一次比一次狠,你瞧瞧,瞧瞧,那年我被狼围堵了,也没被咬成这个样子,瞧啊都见骨头了。”

看着送到她眼前齿痕狰狞的手背,兮若抽了抽眼角,猛地抬头对上墨羽,咬牙道:“你说谁哮天犬啊,你还猪八戒呢,刚才还说没啥的,这会儿就这么计较了,亏你还是个将军,怎么这样啊”

说罢才看清他眼底盛着浓浓的笑意,那笑容灿烂的炫目,还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知那与什么前世今生无甚关系,墨羽这样的笑,很有那人几分神韵,不过那个人,她已经决定放下了,便不会再执着了。

兮若还在愣神的当口,墨羽突然贴了过来,额头低着她的,将她小心翼翼的压在了平台上,手贴在她心口处,他的声音很欢快,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有些痒,他说:“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很高兴,是不是打算将我放在这里了?”

他手心的温度让她很紧张,脸红心跳的去推他,可他很没自觉,依旧纹丝不动的压着她,且在看见她脸上的颜色之后,笑得恁招摇,笑够之后,直接吻上了她的唇,直到她喘不过气剧烈挣扎后,他才挪开了唇,然后看见站在一边垂眉敛目的锦槐,霍然起身,脸上顿时浮起了怒气,兮若只是觉得尴尬,不敢去看锦槐的表情。

那日后来的情景兮若因毒使然,记不太清,但是她和墨羽之间的情况自那日之后慢慢改善,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可是当她寻到这幅羊皮画,看清上面画的女子之后,却不知何故不想拿给墨羽了,此刻,兮若趴在平台上对着这个美女,其实画上美女的表情很疏离,兮若却总觉得这个女子好像在对着她笑,这感觉很诡异,兮若却并不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均匀轻缓的缓步声由远及近,兮若忙收了羊皮卷,头也不抬的出声道:“回了?”

半晌却没个应声,叫她很是奇怪,先前墨羽整天整天的抱着她,自她清醒比毒发的时候多了许多之后,墨羽耐不住心焦,出去寻找出口,不过总不会去很远,每次回来之后,即便她不出声,他也要老远的唤着她的名字的。

想到这些,兮若猛地抬头,直对上了那双先前总漾着风情,此刻却蓄满了忧愁的眸子,兮若一愣,锦槐扯了抹落寞的笑,解释道:“将军大人这次走的远了些,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

兮若直直的望着那双眸子半晌,猜想着他大概是同墨羽一样愁着寻出口,才现出叫人难过的眼神来,半晌,绽开笑脸,爬起来抱膝坐在平台上,偏着头打量起了面前的锦槐。

锦槐长及膝盖的墨发并未细致的打理过,只在颈后拿墨羽撕碎的袍子布条松垮垮的绑了,有几缕不听话的散在莹润细腻的脸颊边,衬托着他的肤色赛雪,身上的罩裳虽干爽,却不整洁,下摆几乎全被撕掉用来兜果子了,好在衬裙还算完好。

锦槐被兮若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慢慢染上了红润,讷讷道:“公主……”

兮若坐直了身子,依旧目光灼灼的正视着锦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以再平常不过的声音试探道:“锦槐?”

锦槐一颤,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呐呐了半晌,却没有说出半个字来,只是抬手掩唇,止不住的一阵轻咳。

兮若锁了眉头看着锦槐轻咳,淡淡道:“那**同我说过,要绣方锦槐的帕子给我,我那个时候只觉得那帕子是极好看的,却是未作深思你为何要单单绣锦槐,这些年我一直住在首阳山,看过一些典籍,实物见到的却是极少,而锦槐我是连听都没听过的,这两天闲着的时候,我曾想过,锦槐对你定然是有些特别的意义的。”

锦槐只觉心如擂鼓,木然的点了点头,笑容中酝着叫人难辨的情绪,又咳了几声,稍稳住了气息后,徐缓道:“公主聪慧过人,锦槐于我,是存着些别样意义。”

听他直言不讳了,兮若突然站起了身子,缓步来到锦槐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眼底浮现关怀,不安的问道:“近两**好像一直咳着,可是受了风寒?”

心间瞬时涌进了一阵暖流,锦槐突然绽开了笑,柔柔道:“不妨事。”

他毕竟不是墨羽,总也担心她挂怀,只是云淡风轻的粉饰了太平,其实他感觉并不好,先前只是夜里咳,现在开始白天也咳,且咳的越来越频繁,像他这样的人,有些事情还是具备了或多或少的常识的,那潭子绝非一般的幽潭,他那日爬上岸的时候,手脚颜色偏紫,即便是普通的寒潭,泡在下面那么久也伤身,何况是有毒的潭子。

墨羽身上的伤口到现在都没好,锦槐也一直咳着,是以没有循着当初来时路回去搬救兵解救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他和墨羽都没有活着出去,哪怕三分的把握。

兮若看着锦槐的笑,许久,垂了眉目,小声却肯定道:“其实,你不是个女人吧。”

锦槐又抖了一下,不及反应,又开始咳了起来,将一张玉白的脸咳得泛红,兮若上前两步,伸手替他拍着后背顺气,直到他平缓下来,才收了手,慢慢的拉开两步距离,像先前一样微微仰头看着他。

该来的总会来,或许这也是个机会,锦槐浅浅的笑了,依旧风情万种,却不再是刻意伪装出属于女子的媚,辨不出雌雄的嗓音,较之女子有些暗,较之男子有些轻,“公主何以会有这样的念头?”

眸光流转,他终未否定,那日的情景,并不是她的幻觉,复又绽开笑脸,平心静气道:“那个时候护着我的那人,胸是平的。”

锦槐错愕的抬头,感觉梦境一般,可定定的望了兮若许久,却说了句让他想抽自己的话,“将军大人的胸是平的。”

兮若锁了眉头望着锦槐,对于锦槐的回应未置一词,只是抬起右手送至锦槐面前,在锦槐不解的注视下,手心向上,缓缓摊开,残存的夕阳余光中,那块玉片闪着莹润的光泽,静静的躺在兮若白皙的掌心里。

锦槐的眼神由不解转为错愕,盯着兮若掌心上的玉片不知该说些什么。

兮若喃喃的说道:“这个是从外面角落里寻见的。”

锦槐依旧沉默着,兮若突然伸手抓起了锦槐的手,趁其未有反应时快速反转过来,看着掌心上的伤口,垂眉凝目,半晌,轻言慢语道:“这个玉片果真是你丢下的。”

被她温热的手抓着的感觉真好,可锦槐还是慢慢的挣月兑了,背到身后,咳了咳,云淡风轻道:“啐了,留着没用,不想竟被公主捡了。”

兮若见他不想说,倒也不再执拗的追问,只是自言自语般的垂着说着:“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便嘀咕过,像柳柳夫人这般媚态的女子,怎会生出了这样一双突兀的手,直到那晚墨羽命柳柳夫人在我胸口上刺羽毛的时候,我才发现了不同。”顿了顿,兮若突然抬了头,对锦槐柔和的笑,“所以,我能知道你到底是谁么?”

静寂,许久,阴柔悦耳的嗓音,徐缓道:“锦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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