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到处有鬼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生变

作者 : 李锦银

“姜德裕在哪儿?”临时当做审讯室的办公室门被推开。唐克大步走到章蕙面前,双手撑住桌子边沿,一双闪烁着坚强刚毅目光的眼睛与她对视着。

章蕙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仰起脸,也用眼神回敬他。

“你在姜德裕袭击幼稚园的那天,想要把他推出站台!他现在在哪儿!”唐克满意地看到章蕙平静表情下的一丝慌乱,很好,他击中了要点。

章蕙的意外情绪很快被她平息:“是吗?”。

唐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反而撤掉自己满身的威慑气息,坐了下来:“你觉得警察会没有证据,就跟你说这个吗?”。

“随你怎么说吧。”章蕙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我只想见到我女儿。”

“你女儿也不希望你成为杀人犯。”唐克说。

“那是在她没有死的时候。”章蕙冷冷地回答。

唐克知道真的已经没有谈判的余地了,章蕙不畏惧被捕,不畏惧法律的严惩,女儿死后,她根本生无可恋,这样的犯人,你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跟她谈判下去。

“我们会找到他的。”他一字一顿地说,“河川,带她去见林子瑶最后一面。”即使犯了法,章蕙这样的犯人却可怜多过可恨。

章蕙戴着手铐站了起来。在张河川的押解下走到办公室门前,唐克站在原地,明知道不会有收获还是说道:“章蕙,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一错再错。”

瘦小孱弱的中年女人转过身来:“我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

唐克却说:“林子瑶的后事不用担心。”

她的眼中有疑似感激的目光一闪而过,什么也没有说,转过头去,走了出去。

李想南他们站在门外,章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现在几点了?”她问张河川。

眼见年轻刑警的不耐都写在脸上,还是连阳开口了:“马上八点。”

章蕙点点头,不知道是光线和角度的问题,还是她的确在笑,李想南觉得她的唇角好像微微朝上勾了一下,她也没来得及分辨,只是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章蕙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呵呵笑了笑:“你肩膀上沾灰了。”

章蕙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跟着张河川与另一位警察走了。

“你给她注了一枚虚符?”邵云亭看出了她的小动作。

“嗯,你也说太平间不安全,她身上有杀戮的戾气,我帮她掩盖一下,免得太容易招来那些什么魑魅魍魉。张河川跟他那位同事阳气,不碍事。”李想南低声回答,“我送连阳回去,你不如跟去太平间看下?我有点不放心。”她转头问邵云亭,这只狐狸却好像在走神,没听到她的话。

目送章蕙和张河川的背影离开。她终于忍不住问:“她刚刚是在笑吗?”。

“你也这么觉得?”连阳意外地说,“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我也看到了,她的确是在笑。”邵云亭似乎回过神来了,也没说他刚刚在想什么,只是皱眉,摊开他不知何时起就握成拳的右手,“这是姜德裕的胡须,我跟唐克去他家时,顺手藏起来一根。”

李想南讶然地睁大眼:“你要开天眼?你认为姜德裕现在已经死了吗?”。

邵云亭说:“我已经试过了。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

李想南的脸不由皱成一团:“什么叫‘一点’?”

“意思就是——姜德裕应该还没有死,但是也离死不远了。”邵云亭很直接地解释道,“章蕙肯定是把他留在哪里等死了。”

“所以她才不停地问时间。”“所以她才在笑。”李想南和连阳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她在享受一个过程,姜德裕随着时间流逝,生命也在流逝的过程。

邵云亭慵懒的视线在他们脸上飞快地掠过:“你们俩挺有默契的嘛。”

李想南正要反唇相讥,唐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邵云亭,我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找到他?活着的。”他不知何时打开了门,正好将他们的对话尽收入耳。

“难说,他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了。”邵云亭摇了摇头,“我没办法预测死亡什么时候来,我只能在他真正完全死亡之后,找到他的尸体。”

唐克点点头,转身对下属何棉说道:“让所有人逐一排查章蕙做环卫工时曾经工作的范围与地点。重点查看那些地区周围有没有废弃的地方。她没有财力也没有经验去寻找一处藏匿姜德裕的地点,所以这些熟悉的、风险系数低的地方肯定是她的首选。”

“知道了,唐队。”何棉利落地领下命令。

唐克转身对连阳他们说:“我已经跟医院方面联系过了,他们有姜彤和林子瑶的血型,我也问了局里的同事,与姜德裕和章蕙工作体检的血型进行对比,证实医院的确弄错了两人的尸体。太平间的登记人员现在正在调换她们藏尸柜前的标签。”

“唐克,跟我一起去趟太平间吧。”邵云亭心中隐约觉得不踏实,那林子瑶的鬼魂在这医院里游荡,其目的却一直不明朗,虽然是被禁魂咒捆缚于此,但是鬼魂作祟也不会有人类连环杀手那样创意地“无差别杀人”,总会有个触怒她取之性命的“点”。可若这医院里三番两次杀人的鬼魂是姜彤,事情还能找个理由说得通,但偏偏这两人的身份在死之前被搞混了。鬼魂换了林子瑶,她杀人的原因,也只是为了报复那工作疏忽导致他死亡的护士吗?那杀戮是不是到此就停止了?为什么在太平间,她要现身攻击自己呢?

邵云亭满月复疑问。

唐克觉得顺便跟他交换下线索也好,便点了点头。

两人走后,李想南看连阳脸色似乎不太好,心里虽然也想去太平间看一看,但决定先把他送回病房。

“我再扶你回去?”她抓抓鼻尖,想起刚刚架着连阳走路结果两个人都那么狼狈的样子,她不由干笑两声。

“我自己可以走。”连阳笑了笑,还是握住了李想南伸来的右手,在她的搀扶下也离开了这里。

……

医院是个很奇特的地方,这里的灯光到了晚上都是长明,可你无论走到哪里,却总觉得身处之处存在着一片阴影。

张河川与同事带着章蕙穿过医院的门诊大厅。这里永远都是人满为患,有等待治疗的,也有等着拿药的,还有检查完返回这里休息的,似乎这座城市里,总有一部分人被疾病痛苦折磨着。

在大厅的一角,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女孩子,脸色煞白煞白的,没有夹到耳后的齐耳短发与灯光的阴影几乎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她穿着一身微微宽松的深色衣服,身边坐着拉住她手的同龄男孩,两人默默地坐在那儿,背影却都有些慌张与茫然。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张河川听到那男孩在跟女孩说:“我们快回去吧,想个理由跟老师请几天假。医生说你要卧床休息才行。”

“让我再坐会儿。”女孩低低的声音带着颤抖,一方面似乎情绪低落,另一方面似乎身体极度的不适。

这两个孩子怕是偷吃了禁果,来医院刚刚处理掉“意外”吧。几年的刑警工作生涯,让张河川很快就猜出了他们坐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的学生哪……心里感叹了一句,张河川目不斜视地跟在章蕙后面继续向前走。他们要穿过门诊大楼,来到住院部,然后乘电梯下楼去太平间。

……

“那给林子瑶下禁魂咒的是谁?他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唐克走过F大附属医院的门诊大楼的一楼,门诊大厅扑面而来混合着消毒水与各种人身上体味混杂在一起的令人不快的气味。他皱皱眉。这一路上,他和邵云亭简略地交换了下彼此得到的线索,但汇总起来,反而扯出更多疑问。

“不知道,我根据那张花店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过去,没问出什么,也许这件事情交给你们警察要更好。”邵云亭回答,李想南每每提及禁魂咒以及施咒人就会表现不寻常的事情,他没有透露。

“好,我会让人查的。”唐克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他们路过的一排塑料连椅。一个十几岁年纪的短发女孩坐在椅子上低声啜泣着,身上那件休闲款的衣服对她而言有些宽大,深色的衣服颜色衬得她的脸色有点灰白,她一手按着肚子,哭得很小声,坐在她一边的男孩有些茫然与无措,只是搂着她的肩膀,连声问着:“是不是疼啊?我们回去吧?”

女孩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不知道是想说不疼,还是想说不愿回家。她坐着没有动。

血腥气息真是重啊,几乎是本能,邵云亭的视线在女孩的身上停留了两秒。

又是一个残杀自己骨肉的人类,他饶有兴趣地挑了挑长眉,脸上是堪称完美的迷人笑容,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

脚步未停。

狐狸有种习性,如果钻进一座有十只小鸡的鸡舍,就肯定会将十只小鸡全部咬死,但只叼走一只作为食物和战利品。如果不饿,那连一只都不会叼走,可还是一只的性命也不放过。这叫做“杀过”。即便如此,他们狐狸也只是对非我族类的孩子残忍,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的孩子。

可人类呵——,修炼这么些年,也曾来这人间走了几遭,人心的善恶看得越多,他就越觉得有趣。

即便有再柔弱善良的外表,残忍起来的人类,总是能让他族无法望其项背。

想起上次瞥到连阳看的一本书《Lord.Jim》,扉页上用烫金大字写着作者的这样一句话:“信仰超自然的罪恶根源无此必要,因为人类本身就能胜任于任何邪恶。”邵云亭忽然心有戚戚焉,人类还是有这么几个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的。

穿过了门诊大厅,唐克想到要打电话让张河川,交代他两个少女身份被弄混的事情,并且让他在章蕙见到女儿的尸体前,告知她这件事情。

“唐队,有这个必要吗?”。张河川不明白。“这中间的曲折何必说给她听,反正她也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事情。”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和同事一起,目光盯紧章蕙,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她是林子瑶的母亲,她有权知道女儿生前的任何事情。”唐克说道,有医护人员从住院部紧急推出轮床,病人情况似乎很危急,他先让他们走过去,站在门诊大厅通往住院部大楼的出口大门旁。

邵云亭随着他也停了下来,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女孩子虚弱地站了起来,男孩也站起来,低声问着她什么。

唐克讲完了电话。

“我们走吧。”他将手机收起,走出了门诊大厅通向住院部的大门。

邵云亭回头快步跟着唐克走了出去。

……

“章蕙,停下。”张河川叫住了女犯人,“在去太平间之前,有件事情你有权知道。”

章蕙停住脚步,她双手被铐住,以一件衣服盖在其上,她站定后什么表情也没有,静静地听着张河川说。,也许对她而言,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无动于衷。毕竟,复仇的心愿那么强烈,她不可能因为警察的三言两语而说出姜德裕的下落的。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前,等待年轻的警察说完话,就去太平间看女儿最后一眼。

瑶瑶,很快,妈妈就会那个世界跟你作伴了。

她想。

……

“我没什么,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太平间看看吧?”连阳像是看透了李想南的心思,善解人意地说道。

“你还没被鬼缠腻是不是?就你现在的状态,我恨不得用张巨大的符纸把你裹起来,顺便在你周围布上结界。”李想南扶着他走进门诊大楼,边说边有些费力地抬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厅,夜色凝重,这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你说得太夸张了。”连阳苦笑着回答。

“要不是有那枚谢老给你的护身符,你很可能都已经死了两遍。”李想南说道。

“它那么有用吗?我以前怎么没觉得?”连阳不着痕迹地将重心往自己侧边身体移动,怕她太累。

“那是因为你以前没遇到鬼。”中性打扮的女天师直至问题中心。

“我看,是没有遇到你吧。”连阳打趣地说,“我可是先认识你,才接触这些灵异事件的。”

“连阳,如果你是在讲笑话的话,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李想南不满地嘟囔着。

迎面走来两个学生模样的一男一女,男孩低头小心地扶着女孩,两人似乎想要洗手间,大厅边上的那一排过道窗户玻璃上,映出女孩没有多少血色的年轻脸庞。

连阳和李想南与他们错身而过,李想南扶着连阳重心改变,脚下一滑,两个人差点摔倒,幸好连阳反应得快,单手扶住墙,另一只手臂圈住她,这才避免了两人抱成一团扑地啃泥的窘况发生。

“我忘记拿包了。”女孩轻声说。

“我去拿,你等我下。”男孩急忙说道,女孩扶着大厅一侧长而通透的玻璃窗,他赶紧转身跑向他们之前所在的长排塑料椅,路过刚刚站稳的李想南和连阳身边,他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并为多做停留。

女孩转头,见小男友快要跑到椅子边了,决定自己扶着窗户走至拐角处的洗手间,她缓缓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站好了吗?”。连阳温柔地问,李想南还处于一种被他“环抱”的姿势,他谈吐时的呼吸平稳地触及了她的脸颊,却好像瞬间变成了高温的透明气体,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双颊温度在以破表的速度飙升。

“好了,好了。”她忙答道,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双臂范围。

该死,所以说她讨厌肢体接触,真是莫名其妙的荷尔蒙。重新扶住连阳,她偷偷瞥了一眼玻璃上自己的影像:我的脸没有红吧?

只这一眼,她却瞬间整个人都从头凉到脚去!

因为,玻璃窗户上并没有如常地映照出门诊大厅里的灯光与人影,而是上一秒还好像一切正常,下一秒,玻璃窗的里外仿佛骤然被一块垂下来的沉重黑色幕布所紧紧包裹,玻璃中的一切都消失殆尽。

黑暗倏至。

连阳见李想南并没有配合自己的步伐向前走,不由低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李想南则死死地盯住玻璃窗。

那黑暗一片的玻璃窗,仿佛是一个没有灯光的舞台,正在等待好戏上演。

而演员呢?

玻璃上没有李想南,也没有连阳,他们都不是这场戏的主角,甚至连配角都不是。

李想南的视线在平坦光滑的玻璃上移动,她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扶着墙正要走进洗手间的年轻女孩,她是这玻璃上唯一能反射出来的人影。

而她扶住的墙壁上,忽然凸显出一张被绷带裹住,眼神恐怖的人脸来!

“呵呵……”阴森且难以分辨性别的笑声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亡音。人脸在墙上随着女孩一起平移,悄无声息地随着她一起进入了洗手间。

“你在看什么?”连阳的话像是一下子惊醒了怔住的李想南。

“不好!”她来不及解释,放开连阳的手,向那即将合上的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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