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良夫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原来的,现在的

作者 : 令狐狐

他相信严小夏不是为这件事而来,白日里对他不假言辞,这会儿又好言宽慰。他当然知道她是好心帮他,给他上药包扎,是个心好的人,但都说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如今他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交出东西来换那看似免费的午餐。

“方公子是做什么的?”严小夏话锋一转,绕到别的话题上去。

方濯倒不意外,终于要问到这一项。的确,一个孤身女子独住,总是要搞清楚来客身份目的,虽然是伤者,却也需防备多多。这一点,他觉得严小夏做的很对。

不过他也早一时便想好答案,不紧不慢地道:“游历中原,却到此遭难。纯属意外。”他最后还感慨一句:“没想到本意是增长见闻,好奋发向上,却将命丧于此,实乃天意。”

这样酸儒的气质,便是落实了。

严小夏听他的经历,竟与自己一样,便心生了好感,将上午的烦躁略收了一些回来。

他们也是游历这山水湖光,路过这里就遭这样的劫难,说是意外,又觉得确是天意。就好像西游记里,九九八十一难,一难都不可少掉,才算圆满。

这个时候,也只得用这名著安慰自己了。

她也微笑:“待明日刘公子找了大夫来再看看,伤好之后,仍可继续游历,也许不限中原,可去往西方边境,看那个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罗加国,去见一见那里的圣女,也算不枉一生。”

方濯听得怅惘:“怎么还有那样的精力?这次战争及此,怕是不能幸免。何况蛮夷出了名的凶狠。”他欲言又止,声音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没想到只是为了……那……便这样……难堪……何苦来哉”

重要的句子严小夏一个词也没听到,但她也不问,一直看住他微笑。

“严姑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方濯知道她有事,也不再跟她绕下去,只直接开口问出来。

“我明日便要上工了,这一去,不知要几日才能回来。”她顿住,想是在踟蹰怎么集结词组。

但又放弃,觉得不管怎么开口,都是一个意思,没有必要太过认真挑剔。

“想方公子也知道,这不是我的宅邸,也不是我的仆人。”她略略向方濯靠近了些身子,以示自己迫切之意:“方公子住在这里等到伤好,是绝无问题的。”

“只是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小丫头,她不能跟我同去,只得在这继续住下。她一个小女孩,年龄小,只怕,会遭人欺负。”严小夏的意思很是明确,希望他能够护小妮到她回来。

方濯知道这个承诺比较巨大,要护住一个人呢,可不是能够拍着胸脯一口应承的事情。他略见犹疑之色,有些推搪的意味:“我一个外人,且带着伤……”

严小夏当然能听出来他话中意思,可是事情到了这样,难道还赌气说不求人便甩手离开吗?当然没办法做到。她实在担心小妮,不晓得要将她托给谁照顾。交给那几个碎嘴且狗仗人势的仆人,怎么能放心的下?

这才厚着脸皮向方濯说道:“方公子,你现在也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不是吗?帮小妮一把,与我来说,算是大恩了。大恩当然谨记在心,不敢忘记。以后方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好了。”

方濯这才一副难为的样子答应下来。他等的也不过就是这样一句承诺。当然不是有什么要求需要她来做,而是能够就此抵消这救命之恩。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严小夏于他有恩,他能够记住,并且也愿意偿还这个恩情。可是这一日,他便能够晓得严小夏所处关系复杂,不在他想象之下。

但也不是这样就知难而退,只是他开始困惑,自己能否应付如同严小夏这样的女子。

他情愿关系简单化,不要担着恩情这样名义来帮忙或是怎样。

严小夏见他答应,也不再多说,随即起身道:“明日刘公子来了之后我就出门。这几日里就望方公子你主持,且多多费心。”

方濯应承下来。

刘勇是第二天正中午时来的,他如期赴约,让严小夏稍微比较安心。好歹算是一个稳重的人。

他带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提着宽大药箱。

不多话,进来给方濯看完病情吩咐药方,便将大夫送了出去。

方濯的病势算是好的,没有恶化,便算做好进展。大夫对于小妮的包扎还算满意,也只是又弄手整理敷上外用的药而已。不过来个大夫也总能让方濯安心下来而已。总是要知道自己的以后还能不能用手用脚。

刘勇送过大夫回来,将药方给小妮收好,便将严小夏从方濯房里叫出。

严小夏心知是自己求他的事,便对方濯浅声宽慰两句走出来。

她心情忐忑不安,不知刘勇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消息。英慕华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这时却突然退缩起来,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她甚至希望,刘勇开口后,是告诉她并未打探到任何消息。

“抱歉,县衙现在防卫甚严,人人嘴风的闭的极紧,怕出事之后连累。”刘勇一脸歉意。

严小夏顿足,她立刻责怪自己为什么方才鬼迷心窍,希望得到这个答案。

刘勇只当她失望,呐呐开口安慰她:“不过我听有个守门侍卫说起私盐一案,说是案中主犯从犯都是收在临时监狱,待到城门可开时便一举押解至京。”

主犯从犯?严小夏愣住,主犯是英慕华,那么从犯是?如果其余人等都是按从犯关押,那等到他平白昭雪便更是难上加难。一干人等都做为同一个案子的嫌疑人,这还怎么洗的清?

“小夏姑娘不必太过担心了。”刘勇有些怪责自己为何口舌这么蠢笨,连句稍微热忱点的安慰之词都没有。

严小夏突然开口问:“你为什么这么热心?”

这样的疑问,是突然窜入脑中。他问她为何愿意对一个不认识的人用心用力。她给了他一个满意答案。那他,是不是也能给她一个答案呢?

刘勇愣了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严小夏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根本毫无防备。

“我……”他一个我字拖了半晌,还是说不出下面的话。

不过看着严小夏的眼神,他却还是缓缓开口:“我……我也并不是个善人。”

“同小夏姑娘上次说的一样,我也是一个独善其身的人,其实并不能做到去无私帮助别人。因为总觉得自己还没有打理好,又怎么能够去帮助别人?”刘勇低着头,他本来就不是那么细心的人,其实不过是一个莽撞的让人心嫌的大汉,何必赖着给人添麻烦?

他这次帮方濯,可以说是纯属巧合。

“小夏姑娘,若不是你热心要救这个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我见你一个孤女,才上前搭了一把手,现在我们又怎会可以讨论这个问题。”

严小夏点头,这倒是真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叫她,她也信不来。

“我要去做工,刘公子,可否几日来探一次方公子?免得他腿脚不便,若是有什么事照顾不周。”严小夏交代清楚,把小妮交给方濯,把方濯交给刘勇。再清楚稳当不过的快乐,是不会回来的。

现在,也容不得她不去曾府了,她必须去不可。

去了曾府,严小夏才知道,这里已经不再叫曾府了,叫穆府。

呵,人走茶凉,这可以说是最好的证明文件了。

连门口的侍卫都换了人,她噙起微笑,也许这样更好。这样子,谁也不知道她是前阵子被曾家赶出去的歌女。

她通报了姓名,要见连煜景。果然见侍卫听到她的名字,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又听到她找连煜景,神色不由再恭敬了两分。

突地严小夏觉得自己是否有些低估连煜景了?一个宅子,前后换了两个主人,那个心月复却还是心月复,这样子的人,一定是有些本事的。

不管他看上去是书生还是奸商,不管他说的话显得多么自谦,他到底不是简单的人。

严小夏这时,才开始觉得担心。

连煜景派了人引她进去,宅子的主人和下人虽然几乎全换了个遍,可是,这古老厚实的木头石头铸造出来的宅子,仍是假山流水,自成一格。

她被带到一处以前未曾来过的小楼,像是与世隔绝一样在宅子的西南方一角。

这里无人看守,她坐在小花厅里,一个人低着头。

连煜景进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景象。他站在花厅门口,有些迟疑。像是思考那一步是进,还是不进。他心里思绪繁杂,不知严小夏什么时候抬起头正看着他。

“先生还在授人以渔吗?”。她突然开口,问的却是这不着边际的问题。

连煜景愣了一愣,回答她:“荣玉不是个好学生。”

这意思就是说不是了。严小夏没有再问下去,其实这是可以预见到的,曾府已经易主,连招牌都换过,里面那些人,还能留住几个?

不外乎就剩下连煜景这一个人而已,严小夏抬头看了看他,愈发觉得他并不简单。因此沉默,不欲多说。

“穆南公子早年一路读至翰林院,本是直上青云,可是他淡泊名利,退到这南方小城。他一向温善,喜与人方便。你放心,他比曾天琪更是个好主子。”连煜景淡淡声音卷在花厅里燃着的沉香里,幽幽散开来,浮于空中。

严小夏却差些笑出声来,淡泊名利?真正的淡泊名利能住这么大的房子,供得起这么多的人?可以接下曾天琪死后遗产却无人敢问?

连煜景的解释,简单,看似交代清楚,却相当于什么都没说。穆南是做什么的,曾天琪做什么的,他和曾天琪什么关系,和穆南又什么关系?难道还真的只是一份教席工作?

或者,是幕僚?

“我需要做什么?”严小夏是真的不晓得他所谓的做牛做马是哪一种。

连煜景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能看到她心里的想法一样:“穆南公子还需要一个伶俐的丫头,你可要提着心。”

严小夏愣住,她没想到真的能够得偿所愿,本来只是以为能够藉着到府里的机会,找到有关证据,现在他却给她能靠近穆南的大好机会。不管他是什么用心,严小夏决定都一并承担。

“我自还有工夫去做,待会儿会有人来领你去陶然居。”连煜景缓声交代,并没有想再多说什么。

严小夏微微颔首,她看着连煜景走出去,才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原来陶然居,还是叫做陶然居的吗?

他们关系奇突,并不如一般,可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怎么好退开来呢?

当即,她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丫鬟过来,见她站在门边,问了她名字,便将她往陶然居方向戴去。

那小姑娘大约十五岁的年纪,眉眼灵动,却明显不爱说话。

严小夏想起那个年纪小小,分外活泼的芙儿,她虽然心思并不如年龄般纯真,性格也不如外表可爱。但到底是个忠心爱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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