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功夫,司徒孟泽就将府里会武功的下人全都排除了一遍,没有找到可疑的人,于是来定风阁交换消息。
我这边自然也没从三夫人口中套出什么,只好实话实说。
“不可能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司徒孟泽抬头看我,眼里的怀疑没有任何遮掩。
我抿了抿嘴,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玉扳指递给他,“三夫人那里我没发现什么,所以就去八夫人那里看了看,结果捡到了这个。”
司徒孟泽接过扳指,对着光仔细看,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我继续往下猜测,“这个扳指是男人佩戴的东西,元帅的手常年握刀,没有这般纤细,难道……”
“这里刻着名字,是你认识的”司徒孟泽将扳指递还给我,眯着眼打量我的神色。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扳指凑到眼前瞧了瞧,果然看到三个字——易清宁。
“是我认识的,以前常来定风阁小坐,最近没有联系了。”
“听说他偷了你的当家主母令牌送给八夫人,却被你在议事厅上以一招将错就错将令牌夺了回来,既然事情败露,他又怎么再会回来找你?”
我一愣,这么隐秘的时候他都知道?二夫人的耳线真的不容小看。司徒孟泽脸上既无得意的喜气,也无半点怒意,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更让人觉得恼火。
我冷笑,“谁当这个当家人都是个摆设,有二夫人和大少爷在,我们这群女人都是不自量力的木偶。”
司徒孟泽平淡地扫我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怀疑八夫人?就凭这个玉扳指?”
虽然他的语气四平八稳,我还是听出了嘲笑的意思,他怀疑我办事的能力。我挑了挑眉头,呵呵笑道:“忙活了七天,二少爷不也一无所获?”
无喜无怒,他整个脸部好似从模板里雕刻出来的,没有一丝表情变化,连声音也是,冰冷无温度,“明天密切关注八夫人那边的情况。”说完起身,抬脚往门口走去。
“司徒孟泽,我不是你的下人,更不是你的部下,该怎么做我清楚,请不要用这种命令的语气与我说话”我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说完,而他除了在我讲话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之外,没有一点反应,没有转身,没有回话,接着往外走。
我怒极,这个自大傲慢的家伙,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私且小气,我顺手就抓着桌上的茶盏摔出去。
只听“啪嗒”一声,也没见司徒孟泽怎么动手,就已经用左手将茶盏完完整整抓在手里,他转过身,脸皮绷紧了许多,脸上的线条更加僵硬。
“你会武功?”
“我……”我犹豫了,终是被他眼里越来越炽的探究给吓住了,“会一些。”
“轻功呢?”他紧追着问,语气比刚才更寒冷。
“不太好。”
司徒孟泽一直盯着我看,想要找到什么痕迹。我鼓足勇气回视他,总算没有在这场较量里败下阵,他首先低头,转身不声不响地离开。
因为有愧于我,易清宁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冒头,平常都是他联系我,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藏身,八夫人一定不会说出来的,得想个法子逼他现身才是。
我在心里盘算了许久,却还是找不到一个好法子,幸好天助我也,四夫人的麻烦来了。
两个老妈妈醉酒后闹事,其中一个是四夫人家的秦妈妈,一个是在司徒府干了十多年的陈妈妈。两个人在守夜的时候喝酒赌博,因为赌钱上的纠葛,由破口大骂演变为厮缠打斗,本来按照惯例,是将两个都抓起来,再罚几个钱,杖责一顿,如果犯的错误比较大,那么就撵出府去。
可是四夫人因为秦妈妈是自己的姨妈,就饶恕了她的罪责,反而公报私仇要将陈妈妈逐出司徒府。
陈妈妈是三夫人陪嫁过来的,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因昨晚贪杯才闹出这场风波,但是也不至于要被撵出司徒府,于是她就便去找三夫人,请她帮忙向四夫人求情。
三夫人原也不想管这档子的事情,无奈小时候陈妈妈没少疼爱她,也拉不下情面拒绝,只好去找四夫人求情。
可是四夫人一脸面子也不给,咬定要将陈妈妈撵出司徒府不松口,更皆秦妈妈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说陈妈妈哪里做得不好,哪里没有按照本分。说得陈妈妈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恼羞成怒,对秦妈妈怒骂,更指桑骂槐暗指四夫人的不是之处。
四夫人傻是傻,但是这些暗示还是听得懂的,当下火冒三丈,要将陈妈妈拖出去当庭杖毙。
待我来到引蝶院的时候,陈妈妈已经被五花大绑捆绑住,三夫人在四夫人跟前游说,却收效甚微,丫头婆子们在庭前聚集一起,奇怪的是一向寡居俭出的八夫人也在这里。
“好了,人来齐了,开始行刑”四夫人下令,陈妈妈吓得声嘶力竭地叫。站在四夫人身后的秦妈妈则得以地扬着下巴,好像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
我拦在前头制止,看向首座的四夫人,“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是犯事,怎么只处置陈妈妈一人。”
四夫人心里有鬼,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躲闪,“因为秦妈妈没有错,错在陈妈妈一人。”
“秦妈妈难道没有喝酒赌博吗?”。
“我只喝了一点点,赌博是陈妈妈拉我……”秦妈妈试图狡辩,在看到我脸上的微笑逐渐冷却之后,声音也慢慢变小。
我冷笑一声,问道:“四夫人没教你我们司徒府的规矩吗?我们主子讲话,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份?”
秦妈妈恼怒地抬头,声音扬了上去,“我……”
“四夫人告诉你一个下人是自称‘我’的吗?”。
“你……”秦妈妈气得火冒三丈,话也不经过大脑直接往外蹦,“我外甥女是你们当家人,我是你们当家人的三姨,我怎么就是下人了,我……”
“别说了”四夫人一声暴喝,转头看秦妈**目光很是恼怒,她本来就不耻于自己的出身,生怕别人会因为她是小家小户出生而看不起她,现在她的三姨妈自曝其短,而且底下站着这么多的下人,她觉得颜面全失。
“秦妈妈进府不到两个月,却仗着四夫人撑腰,敲诈丫头们钱财,还将外头喝酒赌钱的恶习带到司徒府,身为一个卑微的下人,不但不但守本分,还敢顶撞下人,若是论家规处置,就是死三次还是便宜她的”
秦妈妈怒睁着眼睛瞪我,“你胡说”
我瞥了四夫人通红的脸,微微一笑,“秦妈妈不用害怕被冤枉,我有证据呢”接着让外头的午六将记账的李秀才叫来。
李秀才长得可真不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两道剑眉,一双春水泛滥的桃花眼,听说他年前攀上了个大小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婚事又被吹了。八夫人打量我的眼神带着厉光。我笑了笑,肯定她已经认出来了,这个李秀才就是当年金蕊的情夫,也就是无为的生身父亲。
在四夫人瞪圆了的眼睛下,李秀才翻出了账本。
“六月十五,秦妈妈支出八十两纹银,为二少女乃女乃置购补品之用;六月十九,秦妈妈再支出一百二十两纹银,为府内小少爷和小小姐置办衣物之用;六月二十二,总管支出三百两,为添购各房家具之用;七月十五日,秦妈妈支出五百二十八两,为府内的少爷夫人们置买秋衣毛料所用,后又再支一百五十两,付于裁缝手工钱……”
“不要再念了”四夫人脸色铁青。大概没想到她精挑细选出来的记账先生会背叛她,将这些天的钱财用处全都一五一十记录下来。
“这……”三夫人惊讶地拿过李秀才的账本翻了一遍,“采秋,你坐月子的时候有另外添置了药材吗?什么衣服,什么家具,我的祥云院可是影儿都没得到,八夫人那边有吗?”。
八夫人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开口道:“许是下人们为了诓钱,胡乱编出的理由。”
四夫人却没听懂八夫人的意思,强烈的护短心理让她忽视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她手指着李秀才骂道:“都是这个家伙胡乱编排我们,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今天我不处罚你,我就不是司徒家的当家人”说着就命令下人们动手。
三夫人喝下上前的仆人,对四夫人笑道:“有没有诬陷还不好查吗?点一下库银,对照一下账本,全都可以明了”
“不能查库银”四夫人下意识就是大声拒绝,接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将求救的眼神抛向八夫人。
八夫人缓缓放下茶盏,平静道:“不过是下人们犯了错,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秦妈妈和总管都已经不能信,干脆都撵出府吧”
话音落下,秦妈妈扑通一声跪下,揪着四夫人的裙摆求情。四夫人心神一慌,连忙喝令下人将陈妈妈拖出去打板子。若是查了库银,知道她中饱私囊,她这个当家主母别想再做下去,可是又不想将自己娘家的人撵出府。
朽木不可雕也八夫人也失了耐心,起身便往门口走去。这边秦妈妈抱着她的大腿求情,那边三夫人执意要点查库银,四夫人急得脑门上都是汗,她慌得六神无主,鸵鸟心理发作,叫住八夫人,“你别走,你说好要帮我的”
八夫人脚步一滞,三夫人立马又催促四夫人将库房钥匙叫出来,要去点查库银。八夫人停滞的右腿稳稳当当迈出门槛,四夫人又气又急,什么话都往外蹦了,“史梦娴,你这个**你出尔反尔,你偷汉子,你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