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正茂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秋后算账

作者 : 孔词

冯德禄小声笑言:“翁主如何在这里,老奴就是如何在这里的。万岁爷已经瞧见翁主了,还请翁主跟老奴走一趟吧。”

“啊,皇帝哥哥也瞧见我了?”

沧澜不觉吐舌,冯德禄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的茶盘递给后头过来的一个小太监,带着沧澜从僻静处进去,自个儿先去回了话,才返身回来,端着一个青白玉无盖花盒走至她面前,弯腰呈递道:“这里头是皇上亲自挑拣的几样小菜,奴才们不便给容主子送去,还请您跑一趟。万岁爷说若是容主子问起,就说是太后娘娘着人送来的,慰劳容主子连日辛苦,与方才探望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沧澜点头接了,不由笑道:“皇帝哥哥也真是会折腾,好好地就说他送的不就行了,偏生扯上别人,倒把自己的功劳给分没了。”

冯德禄呵呵一笑,摆摆手只说差矣:“翁主送去,容主子自然就知道是万岁爷的心意了。”

沧澜明言不信,也不跟他多说,端着花盒便闪身进去了妃嫔们坐着的西宴桌。绯荷眼力结实,自她一进来就认出个八九不离十,好笑的趁着接过花盒的间隙道:“怎的打扮成这样进来?古里古怪的。”

沧澜低低浅笑不语,绯荷便把花盒的小菜拿出来摆在了华裳面前的食案上。华裳正想着方才的事,越发起疑楼刃瓷的动机与来历,此刻见了食案上多出的几个五福捧寿的珐琅彩碟,怔了一下才失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沧澜见问,近前一步轻声回道:“禀娘娘,此是太后赐下的,说是慰劳娘娘连日辛苦,与方才探视贵妃之心。还请娘娘尝一尝”一面说,一面就仰起头来。

华裳早在她开口的时候就听出了是谁,眼下看她笑望着自己,想起方才遗落在他人手中的香囊,便知这个糊涂鬼必然是不清楚自己交托给她的东西被人模去了,这会子又不能声张,只好吃一回哑巴亏,暗暗撇撇嘴,示意她退下了。

转身盯着面前精致菜肴,回想着沧澜说的话,片刻恍然大悟,这才由衷笑起,直觉唐明煌这一味定心剂下的真是火候,倒把宫妃们猜忌的心思给去了大半。如此一想,不免暗里打量众人神色,果见方才的嫉恨稍解,便是淑德二妃也一改疏离之态,主动过来与她说上两句,言外无不将她在万众齐欢的时候尚还惦念贵妃的情谊大大赞赏了一番。

殿中的歌舞已经完毕,宫门外不期然鸣鞭奏起鼓乐,不知不觉就到了皇帝还宫的时刻。众臣欢饮尽兴,皆磕头谢恩而出。各宫妃嫔也纷纷离座,见太后与皇上皆悉起驾,不便多留,亦是跪安各自回宫歇息。

华裳因为尚有职务在身,要留守乾清宫指派人手,清点器皿并归档等事。考虑到淑德二妃一个育有皇子,一个怀着身孕,孟昭仪近日又微感风寒,华裳便擅做主意,放她们三人先行回寝宫去,独剩自己带着绯荷红杏与沧澜各处查点巡视。

沧澜不知前头出了一场捉奸的事,只管背着手在华裳身畔嬉笑打趣,问说她是如何猜出来那些菜是皇上送来,而非太后送来。华裳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精神应付她的话,嗓子里模糊嗯了一声就算作答。

沧澜倒是不依不饶,纠缠了好一会子,突然想到自个儿还没把香囊交出去,不觉伸手在腰间模了一模,平白吓出一身汗,扯了华裳的袖子避开绯荷等人附耳小声说道:“昨儿你说要给我的那个香囊,今日已经给我了吧?”

华裳看她总算是知道了此事,站住脚不说话的点点头。

沧澜讪讪轻笑,又道:“可是……我好像把它给丢了……”

华裳再次点头,这回有了点声音:“然后呢,丢哪儿去了?”

沧澜诚实摇头:“不知道。”

“你呀。”华裳恨极也只能点着她的额头,叹一声遇人不淑,瞧见左右还有人在,只得摆手说一句,“丢就丢吧,横竖是有人能捡到。也怪我太心急,竟不曾想到他离得那么远,哪儿有这等闲心往返折腾。”

沧澜听她口气,没有过多苛责,言辞里倒像是知道香囊下落似的,忙道:“你知道它在哪儿?”

“知道不知道的,现在说出来有用吗?”。华裳极为不善的瞪了她一眼,瞅着乾清宫里收拾泰半的殿宇,不觉挑眉道,“真想将功补过的话,就把这里带人整理好吧。”

唬的沧澜抱着她的胳膊直说下不为例,两个人正闹着,不提防冯德禄折了回来,弯腰打千道:“请容主子的安,万岁爷说今儿想起几件事还未曾给容主子交代,叫奴才过来看一眼这里头整理的怎么样了,若是未好只留奴才在这儿留神看着些就罢了,叫容主子速速去承德宫一回,听候旨意。”

说着,起身就命绯荷红杏上来服侍她过去。华裳明白他这是要秋后算账,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痛快的面对,这厢嘱咐了冯德禄几句,就跟着绯荷她们,经由后殿角门过去,一路绕过御花园,直通承德宫。

外间伺候茶水的女官见了她过来,忙掀起帘子,一面给连珠通口信,一面递眼神叫了殿里听值的人都退出去。唐明煌坐在暖阁中,已然褪去了朝服,换了一身家常的石青织金妆花缎彩云团龙文褂,斜靠着明黄色绸引枕,见着华裳进来,淡淡说道:“桌子上的茶凉了,去给朕换一杯来。”

华裳无声冷哼,真就弯腰重新沏了一杯,直直递到他面前。唐明煌从经书上头斜瞄过去,并未曾接过,却道:“尝一尝热不热。”

华裳忍气尝了,几乎没烫着舌尖,欲要撒手丢开,又恐他说自己殿前失仪,只得尴尬的端着,不住吐舌。唐明煌掩口低笑,片刻才说:“既是热了,就吹凉一些再给朕吧,仔细着些,别把唾沫星子都吹进去了。”

“你……”华裳正疼的心头火起,闻言刚要开口激辩几句,看他容颜平静之下不改凛然之气,只得再次忍着,端起杯子慢慢吹了两口,自己又尝了一尝,这才放心的呈上去。

玉指细长,衬在釉色洁白的花口高足杯上,别有诱惑动人之处,唐明煌半眯起眼端详了一通,不慌不忙的接过杯子,却不松手,只管握在华裳的玉指外头,一面就着她掌心喝了口茶,一面道:“这回知错了?难得见你这么听话。”

华裳暗里皱了皱眉,他不松手,她亦不好挣月兑,只得随他去了,低低说道:“这件事是我太过莽撞,但是如不这么做,倘若我姐姐他们误以为我真的横死在大唐,发兵刁难,于国于家都无益处。倒不如摊开了说,宁愿我背个红杏出墙的黑锅,也不能任由此事闹大。”

“哼你想的还挺多。”唐明煌松开手,示意她将杯子放回原处,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看着华裳乖巧坐下来,才斜撑着身子道,“你以为你想到的事朕就想不到?自作聪明也不仔细想想,这香囊若是当真落到应府手中,虽说你一再表明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到时应家的人接过去也未必会相信。况且朕已经把容妃送回应府发丧,他们但凡能深思一回,便可知道你必是代替了容妃留宿宫中了,君臣之间也免不了横生间隙,招惹祸端。就是眼下楼家的捡了回来,也不曾比应府容易对付的了多少。自个儿出的主意,又行事的如此糊涂,往日的机灵劲儿都不知扔哪里去了,就是使唤人的本事见长了一些。朕问你,沧澜那丫头你是怎么哄动她的?平常朕让她办个一星半点子的事儿,她都老大不乐意,怎么一到了你那里,就听话了许多呢?”

华裳讪笑了一回,私心里不住月复诽,往常也没见得唐明煌如今日这般啰嗦,倒还不如骂她一通,让她心里来得舒服些。听着问到了沧澜,华裳不欲拉她下水,只好说道:“沧澜翁主并不知道这香囊里头写了什么,我只说托她帮个忙,将旧物归还旧人罢了。你若是责罚,便责罚我就好了,与他人无关。”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唐明煌不去揭穿她的谎言,只听她说责罚二字,有心要吓唬吓唬她,径自伸开手道:“将功赎过,今夜就着你来侍寝吧。”

华裳登时怔住,恼羞成怒的看着他满脸戏谑之色,呸了一声起身就要走。唐明煌忙伸手拉住她,不想华裳走的迅疾,倒把他从榻上拉扯了下来,真真吓了一跳。就连外头候着的冯德禄都听见了响动,碍于素日里积攒下的旧习,一时忘了华裳还在里头,忙掀帘子进去。张开的嘴巴子立刻在见了地上拥抱成团的两个人之后,紧紧闭合在一起,捂嘴退了出去。

唐明煌又气又笑,瞪了华裳一眼道:“朕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明儿见了西岳来使,才要好好的告上一状,问问他们你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当上南华郡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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