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正茂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花落春归

作者 : 孔词

“小郡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唐明煌冷笑着看她,这样敢作敢当的脾气,真不知是夸她的好,还是骂她的好,然而该达到的目的都已达到,他也任由她说下去。说完了,便让人端了毒酒来,递到华裳唇边:“这个东西无毒无味,喝下去也不会痛苦,就当是朕最后一次赏你罢了。朕虽然答应你不动应府,但前提是他们均无二心,倘或他日再让朕发现应府有谋叛之意,怕是十个小郡主也救不回他们了。”

“那就多谢了。”华裳不欲多言,再一次怒瞪了唐明煌一眼,才一仰脖,将杯中鸩酒喝个一干二净。

冯德禄留守在外殿,脑门子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听着里头哐当一下的倒地声,到底支撑不住,腿肚子一个抽筋,也跟着瘫软在地了。

唐明煌冷眼瞧着佳人面色转白,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去,冷冷的扬声叫来隐匿在暗处的近卫:“好生抱下去吧。”

黑衣近卫点头无声答应,抱着香消玉殒的佳人转瞬从暗室中出了屋子。

唐明煌这才举步迈到床沿,一点一滴的抚模着床上浑如安眠的女子的容颜,从眉梢至眼角,从眼角至鼻端,从鼻端至嘴唇,这个女子在他最为相思的时刻里出现,也是在他最为相思的时刻里悄然离去,说不伤心是假,可若是和以后得到的比起来,她也不过命如草芥罢了。

轻轻的将她鬓间散落的发丝理好,唐明煌朝着外头叫唤了一声:“冯德禄。“

冯德禄哆嗦着擦把冷汗爬进殿里,叩头听他吩咐道:“着人进来给小郡主更衣,传朕旨意,小郡主因在宫中救助溺水的容妃娘娘,不幸早殇,故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送还应府发葬。”

“是。”冯德禄叩首答应,退出殿外叫来了绯荷红杏,伺候着床上的人儿换了华裳来时穿的那身锦衣。

喧嚣了一个上午的禇蕙宫终于恢复平静,殿外的长空阴霾暗生,乌云重重压顶,竟似是又要下起一场雪来。

青阶蔓延,芳草凄凄,迤逦的背影一寸寸的在深宫禁院里袅娜前行,头上是如火的骄阳,灼热而明亮。身上的衣衫重的如同灌了铅,她拖行着只想走出这条甬道,然而每每到了尽头,却发现不过是行行复重重,杳无边缘。

啊的一声,再次尖叫着坐起身来,直把一旁逗花逗草的娇俏丽人吓得捂着胸口,惊讶不停:“喂,你够了啊,这都俩个月过去了,你还能这么有精神的做恶梦啊?”

华裳猛的睁开眼,听着耳边熟悉的人语,挠了挠头,也只好长舒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来:“我乐意做恶梦你管的着吗?倒是你,这么多天了,还不适应我每天早上的一场噩梦,至于这么惊吓吗?”。

“怎么不至于?”

那个女子故作哀怨的叹口气,捧着腮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帝哥哥定然饶不了我的,能不惊吓吗?”。

切华裳白了她一眼,伸开手由着绯荷更衣。

眸光再一次掠过室内的陈设,靠窗的一对填漆书案,左案上设着一件红花白地冠架瓶,左案下设着御笔御门听政述志示在廷诸臣的诗墨刻卷,一件紫檀嵌蚌盒,内盛御制兰室诗一册,并一面嵌宝容镜。

右案上安着御制诗葫芦笔筒一件,竹笔二枝,一方紫檀座的汉玉盖古铜龟式砚,古朴有致。右案下则是一个紫檀玻璃罩匣,内盛里盛着黄缎荷包九个,皆是破损不堪,大多为华裳无事时所做,每每唐明煌进来看见都无端生出闷气,直说她做了又不要,还不许别人拿去,就这么三刀两剪子的给毁去,简直败家子一个。

再往左边是一对紫檀格。左格里安着一件五彩瓷天字盖罐,一件铜珐琅四方花插;右格里放着一对青绿小花觚,一件青花白地龙凤瓶一件。

所看之处,无处不精细,无处不玲珑,也难怪沧澜背着他嘀咕,承德宫不像他的住处,倒把这儿当成个真正的住处了。

一时穿戴完毕,华裳把玩着腰间的玉坠,盯着那个女子的脸,嗤笑问道:“怎么,今儿不带面纱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那个女子开口便学了她的口气,亦是嬉笑着作答。

华裳不置可否,偏过头来只盯着香几上的白水仙暗自发呆。自从那日喝了鸩酒之后,一觉醒来她就在这里了,服侍着的照旧是德安宫的那一路人马,只除了太后的心月复连珠,余者绯荷红杏査良海倒是一个不少的全都到齐了,但凡她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想甩都甩不掉。

醒来之后她也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只换的那个人神秘一笑,只说丢了一个容妃娘娘,少不得要拿她顶替罢了。

她虽然不信,然而却再问不出别的话来。身旁的这个女子,说起来着实好笑,便是外人嘴里口口相传的已故仁德皇后,那个唐明煌三番两次提及的与她长的相似的容儿。

初时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华裳指着她几乎没咬破舌头,盯着唐明煌恨不得扑过去擦亮他的眼珠子,除了一个鼻子两只眼,她实在不知道她与仁德皇后到底有什么相似的。

亏的唐明煌说得好听,说是性格相似。一席话说得华裳哭笑不得,只差没月兑口而去,性别还相同呢

倒是仁德皇后心性坦荡,笑眯眯的上来开口就管着她叫嫂子,喊得比那声容儿还亲切,华裳只觉胳膊上鸡皮疙瘩都掉落一地了。

后来仔细打探清楚了,才明白这里头的猫腻。原来这个仁德皇后原是福宁长公主的女儿,唐明煌的表妹,先皇御封的沧澜翁主。因为新帝登基不久上任皇后就死在了太后的阴谋里,唐明煌担心太后会想法子再给自己安进一个皇后来,充当承德宫的眼线,故而便与沧澜翁主合谋,只做是两小无猜,招沧澜进宫为妃,并且一直以体弱多病为由,养在深宫不予外人相见。便是太后也没有见过她几次,且每次只以面纱示人,由是并没有人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加之皇上对外一直称呼她为容儿,众人背地里也跟着圣谕呼她为容皇后,天长日久竟把她的真名都给浑忘了。

华裳听了也不无惊异,想不到太后与皇上之间竟也隔阂甚深。惊异之后却又是怀疑,抓住了唐明煌只管问他,如何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彼此尚还不明确身份,就咬定她与容皇后相似?

唐明煌一笑而过,倒是从没有给她个准确的答复。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草长莺飞,她在这别院与沧澜打打闹闹也过了数月。起先还四处闹着要出去,要打听应府的消息,后来见着别院的侍卫一日比一日的增多,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只笼中鸟,如何也飞不过高山去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不过是换个笼子关着,以往在宫里处处提心吊胆,眼下换到了行宫别院,倒是省了应付太后的心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用完了早膳,按照惯例,是该往院子里去侍弄花草的。华裳挽起了袖子,正要出去,沧澜却似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一般,拉住她就笑道:“哎哎,你忙什么呢,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吗?还不快坐着,等着他来?”

一句话提醒了华裳,挑眉问了绯荷,才知是到了十五。难为那个人如此有心情,每月逢五之数便过来走一遭,无论她给的是怒容还是铁面,这个规矩倒是立下来了。

低低骂了一句晦气,想着上一回自己偷模的躲起来,惹得满院子的丫鬟小厮跪了一地,直直倒下去一拨人,华裳心里就不舒坦。唐明煌这个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以往都是她欺压别人的份儿,如今落到了他手里,就像翻不了身的咸鱼,永远只有被她欺负的份儿。

愤愤的甩着袖子,华裳不等到他来,就先自生了一肚子气。沧澜望着她只一个劲儿的笑:“你们两个倒是也登对,一个混账,一个夜叉,嗯,要是当真过起日子来,定然也有趣。”

“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华裳没好气的嘟囔一句。

沧澜吃吃的笑出声:“当然是……骂你们啦你以为我那么好心吗,还有力气夸你们?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人也来,命也在,为什么皇帝哥哥还不愿放我出去?”

华裳白了她一眼:“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要问,问你皇帝哥哥去。没准他就是有这种把人关起来养的癖好,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被关习惯了,长大了竟然是这样一副德行。亏得我第一眼看见他时还惊为天人呢,现在想想真是瞎了眼了。”

噗嗤

沧澜掩口轻笑,抬手直指华裳的背后:“嫂子,你的天人来了好一会儿了”

嗯?华裳狐疑转头,就看着一身明黄行服的年轻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似笑非笑:“瞎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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