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正茂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有心生嫌

作者 : 孔词

唐明煌余光似是瞧见了她的不安,勾着华容乌发的手指便不禁抖动了一下,薄唇轻抿,终是从她鬓间剪下一缕,放到一旁的红杏托着的鱼戏莲叶的瓷盘里。

这里便轻轻挪动了两步,转瞬蹲在华裳的面前,凝眸看着她的欲言又止,不觉冷哼一声,抬手就要去扯她的头发。

华裳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拦住,然而不过是抬到一半,就把唐明煌佯装不经意的攥住,在她掌心里狠狠掐了一把。华裳咬牙暗呼声痛,唐明煌无声笑了笑,唇齿轻启,暗道:“知道疼了?”

华裳瞪眼瞅着他,一言不发。这样乖戾的面孔,总算是与唐明煌印象中的那个人重合贴切起来,他便隐约露出一点笑意,兀自拂落华裳的手,仍是拉过她颈上的发丝。

温凉的手背在滑腻的肌肤上梭行而过,唐明煌似是有意让华裳难堪,明知道这举动过于亲昵,然而还是装作认真的样子,口中只说颈发不吉祥,有斩首之意,竟弃之不用,又从她耳畔的发丝挑拣出几缕来。

华裳一点点羞红了脸,往昔没有与应扶唐成婚时,仗着在华府泼辣惯了,出门倒也不曾顾忌男女大防。如今嫁作他人妇,又知晓了男女闺房之乐,此番唐明煌的举止,真可谓是调戏臣子之妻无疑。只是他装得那么像,又假正经了多时,妃嫔们碍于过往余威,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言,他又是背对太后,想做什么自然随心所欲。华裳恼火归恼火,然而却不能对他怎么样,一口恶气上下翻转着,胸前无端起伏。

唐明煌恰好剪了一缕头发,低头瞧见了,知道以她的脾气大抵气到了极处,也不愿再多惹怒她,倘或节外生枝就不好了,便起身将两搓细发递到连珠跪捧着的素帕中,说了声礼成,立时有宫人上前扶起她们两个。

当下众人皆附和着送上了祝福,与各色打赏之物,华裳不及细看,只瞧着多是玉如意金锞子,故而并不觉稀罕。太后乃是义结金兰的牵头人,打赏的东西自然不俗,传命宫人端过来与华商华容看了,竟是一对金嵌珠宝护身佛窝、一对竹丝缠枝多宝格圆盒并一对可辟邪的玉貔貅。光是听着四下里嫔妃们的倒吸口气的声响,便知价值连城不可估模。

华容因是好奇,也不等连珠递到自己跟前,就取了一枚玉貔貅在手中赏玩着,问向一边的华裳:“姐姐,这个叫什么?”

华裳正欲回答,不提防太后在上头听见,呵呵笑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比你大呢,上赶着叫人家姐姐?”

华容愣了愣,才知是在说自己方才的称谓,讪笑垂头,抚模着玉貔貅上的纹络不敢吭声。华裳瞧她小媳妇似的任人宰割一般,心里到底不忍,便开口道:“回太后娘娘,臣妇年头的时候,便已满十八了,看着容妃娘娘这品貌,大概不及臣妇年长,臣妇也只好僭越,当得起容妃娘娘的这声姐姐罢了。”

太后见说,这才点头道:“年头满十八了?倒是个如花年纪的人儿,我们的容妃大概还要过个两年才够得十八呢,也罢,既然容妃叫你姐姐,你也别管那么多规矩,就叫她妹妹也是使得的。”

“是。”华裳浅笑应下,方低头对华容道,“这个叫玉貔貅,辟邪用的,晚间置于枕畔最是好用。”

“咦,那可真是新鲜极了。”

华容难得找到一个有耐心跟自己说话的人,叽叽喳喳如同出笼的鸟雀,又指着旁边盘子堆放的东西挨个问了,华裳一一作答,竟不见丝毫烦躁。唐明煌与太后看了,俱是交口称赞,直说定然上辈子有缘,如今才会亲如一家。

正说着,潜回承德宫预备打赏之物的冯德禄屁颠屁颠的就小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太监也不知捧着些什么,小心的跟着他,亦步亦趋。

众人见方才太后那般恩赏,不觉都好奇皇上会给出什么东西来,故而个个伸着脖子,齐往揭开红绸的盘中看去。

前头的两个并无不同之处,不过是一柄金累丝万年如意和一柄下坠流苏穗子的金镶玉如意。另两盘端着的却已有些精致,乃是一对金镶宝石斋戒。又有一对排在后面,样式小巧,若是尊贵,也不见得,前头太后赏的哪一个都比这个尊贵;若说新颖,那对玉貔貅又岂不是精雕细琢宛如天工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物件,就足以让六宫粉黛无颜色了,竟是一对金嵌松石盒盛放的玉扳指,一只莹白,一只翠绿。此物向来只有宫妃能得,且是要记录在册的,如今若只是华容一人得了也就不说些别的,连带着南华郡主都得了,这里头可就真是大有文章了。

孟昭仪自那玉扳指一露面,就把目光放在了太后与楼贵妃的身上。看着太后,是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掌持所有的内务事宜,如若连她都是惊讶的,那么皇上此举必是即兴而来,若是不惊讶,那么就是太后也是深知内情的了;而楼贵妃,能让她如此关切,也不过是出于对她的了解,想知道善妒成性的楼贵妃在面对两大敌手的时候,会不会甘心就此罢休。

很幸运,两个猜测都得到了证实。太后果然没有惊讶之色,而楼贵妃,也果然醋海涛天。

冷冷笑了一声,孟昭仪装作擦拭面容,轻轻提起帕子掩去唇边笑颜,螳螂已经开始捕蝉,黄雀还会远吗?

不过,也算是天意,华裳与华容一个入宫不到几日,一个入宫不懂多时,皆是不知赏赐玉扳指有何寓意,见着连珠示意她们拿起来,便自若的戴在了手上。

直把左右坐着的人看的心头火起,张良娣哼声不停,欲要开口,不料孟昭仪从旁看见,满摆手示意她噤声。

唐明煌一心只扑在华裳与华容身上,并没有看见底下的举动,二人不明所以的收下了赏赐之物,唇上的笑容便越发明显,额外恩赏了一同观礼的妃嫔绸缎布匹等物,接受了众妃的叩谢。

太后说话算话,她们既然已成姐妹,宁寿宫这里当然是要举行宴请的。万德福少不得御膳房宁寿宫两头跑,忙着吩咐备菜斟酒。

妃嫔们憋着一口气到现在,没有不窝火的,纷纷畅饮开来。唐明煌大约心情极好,平日不大沾酒的他也喝了几杯金汁玉液,慌得冯德禄不住劝他少喝些,倒让太后挥退下去了。

一桌宴席直直受用了两个时辰,听到打更声,太后才觉夜色已晚,便让万德福去外面告诉跟着来的各宫随从,一律赏银十两,布匹数缎,各自把各自的主子搀扶回去,好生伺候。

那些宫娥太监也是极为难得遇见这等的好事,忙跪在宁寿宫外头磕头叩谢了隆恩,各宫派遣两个贴身女婢进殿,扶着妃嫔们回宫安歇。

楼贵妃喝的两颊酡红,踉跄起身搭扶着素娥的手腕,一双眸子沉黯似海,愣愣盯着面前人,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托生了别人回来?

素娥听得最为分明,当下唬的唇角发白,慌张的就带着小宫女们将楼贵妃扶了下去。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的孟昭仪,一向是滴酒不沾的,今儿虽然赌气抿唇喝了一些,然而却还没有醉到那地步,半眯着眼看着前方的人走远,扶住自己贴身侍女的手无言冷笑,只轻轻说道:“回去之后,就关起门来吧,这几日本宫身上着实不舒坦,无论是谁都不见。”

宫女不明白她此刻说这些是为何意,然而想着前几日确实是病症缠身,只当她此番饮酒越发添了不适,故而浅浅应声是,齐齐搀扶着回了芳潜宫、

一时,屋子里就只剩下华裳华容并皇上与太后等人。华裳因为含有心事,一直不曾开怀,那些玉酿佳肴皆是浅尝辄止,不似华容,遇到可口的都尝了一些,一圈下来,唯有她醉得最厉害。看的太后都不住的好笑,瞧着华裳精神尚好,便道:“小郡主今日不妨搬去容妃那里歇息吧,哀家身上乏了,待会儿想必就睡去了,明儿大抵也是懒起的,你年轻的小人儿家别跟在我面前反而受了拘束,夜里宿在褚蕙宫,明儿下午你跟着容妃过来陪哀家说会子话就是了。”

华裳闻言,也觉得暂时离了宁寿宫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至少这个华容看起来愚笨,比不得太后精明,若是想辄要逃,也更加方便些,便也笑道:“太后都这么说了,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吧,去吧。”太后一笑摆手,看着宫娥们上前,各自搀扶了她们姐妹离开。

唐明煌眼瞅着她们走后殿里无人,亦是不多做打扰,辞别太后带着冯德禄出来,从内廷西边穿廊而过,不作犹豫的一直往内廷后头御花园里的萃赏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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