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正茂 正文 第七十六章相逢犹恐是梦中

作者 : 孔词

殿里已经有眼疾手快的太监宫女收拾干净了,正拧着帕子擦拭整理后的桌椅。西岳王心神皆累,撇开繁复的事务,自行在暖阁里躺着,翻阅古人旧书。

故而闻说宫人来报宣华宫大妃觐见,倒有片刻回不过神来,直觉的摆手,却又顿住,慌忙起身道:“宣她进来。”

这才着人整顿了衣衫峨冠,及至华香进来跪拜,才拉起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李昌元本是跟在华裳后头过来的,看西岳王与她举止亲密,便挥手将一干闲杂人等都带了出去,自己放下洒金软帘,也只在外殿站着。

他的手触肤生温,华香渐渐红至耳廓,站起身子低头轻声道:“王上,华香是为了出宫一事请旨而来。”

出宫的事?西岳王无意识皱紧了眉,这事他早先已经答应过了,难道是李昌元没说清楚?

然而难得她愿意来太极宫央求于他,西岳王垂首看她眉目婉约,唇瓣含羞,心情好了泰半,又道:“请旨做什么?”

他凑得极近,说话间呼吸只在咫尺,绵软喷薄到她绯红的面庞,无端生起一阵酥麻。华香微微偏头避过一些,道:“李公公说华裳欲要出宫玩耍,我想着来了多日也不曾出去看过,故而来向王上请旨,可否跟着她们一起出去。”

原是这样西岳王精明的眸光掠过帘外,李昌元倒是想的好主意,拉了华香出来消他火气。想到此,也不免好笑,又看华香是着实想出去的样子,脑海里刹那闪过一丝念头,便径自握住华香的手说:“孤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是为这个。爱妃请放心,待孤收整一番,咱们明儿下了朝就出去。”

“嗯?”华香吃惊抬头,恰对上他的一双剑眉星眸,不觉讪讪低语,“王上也要…也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吗?”。

“嗯。难道爱妃不欢迎?”

“不,不是。”

华香急急否认,几乎错咬了舌头。一双玉臂被西岳王困在怀中,尤为软馥可亲。西岳王见她已然有些惊惶,也就不再逗弄,放了手,只笑看着她说:“晚膳是在你宫里吃,还是在爽心斋吃?”

华香不防他突然问起这个,便将方才他引起的慌乱强行遮掩下去,勉强笑道:“我因为吃的素食,与爹爹和兄妹的口味不同,今日还在宣华宫用膳。”

“那便是了。”西岳王轻笑,拍手唤来李昌元吩咐下去,“晚膳摆驾宣华宫。”

说罢看了一眼华香,就见她转白的面容又一点一滴红了起来。

所喜他吃了饭不曾多留,就掀了后宫一位嫔妃的牌子,另去就寝。华香松口气,一夜的忐忑不安熬到了天明。

华香那边早已接了旨意,见西岳王应允,且又和华香同行,更加喜不自禁,早早就闹醒了橘梗和苏秀秀他们,整理齐全单等着车马来接。

未免外头风大,伺候的思聪思惠及宫里拨下的点翠点珠忙捧了各色大氅出来,分别与她们披上。瞪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见宫车过来,却不是华香那一辆,只说是另备的车马,出了城再与华香汇合。

结果真到出城之后,华裳等人才见华香是与西岳王一辆车出来的,正坐在城外茶肆里品茗说话。两个人业已换去了宫装,穿了寻常富贵人家的衣服,华香为了掩饰身份,少不得遵从宫人的装扮,戴了假髻,云发堆叠,朱钗点点,颇有旧时年未出家之前的柔美之态。喜得西岳王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在下面握住她的手,凑近了悄声说些什么。

见了华裳她们到来,华香倒有些不好意思,先自起身迎了。因是在外面,况且原不知西岳王也跟着出来,华裳与橘梗他们一时愣在原处,拜也不是,站也不是。

李昌元素昔机警,忙弯腰过去搀扶了华老爷进来,又对着华裳他们客气道:“夫人姑娘里面请吧,老爷和太太等你们多时了。”

华云等听他用的乃是民间的称呼,想来此次出行是不欲惊动旁人的。这才回过神,弃了宫中的礼仪,单只对着西岳王作揖了一回,才奉命在他下首坐了。

略略吃些茶点,一丛人便从茶肆里出来,往人流拥挤处观去。之前曾听闻过西岳来历,故而华裳见了那耍蛇的艺人,跳舞的胡姬,不免直呼稀罕。看了这个,又拉扯着苏秀秀和橘梗看看那个。

华香因有西岳王作伴,不便与他们同行,只好落后了几步,听着西岳王指点告诉她一些新鲜有趣的事物。她因为幼年跟从老夫人和夫人习画,所以于笔墨纸砚上更加留心。

可巧这城中就有一家久负盛名的绛雪斋,卖的文房四宝皆是上乘之品,多从大唐渡运而来。孙瑞卿神品墨,玳瑁管紫毫笔,三堂款陶砚,华香一一挑拣看了。西岳王从旁见她真心欢喜,便凑近她耳畔低语:“是要买下来吗?”。

华香这才惊觉他还尚在身旁,松了手便要放下那砚台,不提防被西岳王握住,仍旧攥在她手中,含笑对着跟来的随从道:“夫人选的这个,买了。”

李昌元忙应了,拿过银子呈给店家。

华香欲要称谢,却不知如何在宫外称呼他,喏喏片刻也没说出句话来。西岳王笑意更浓,携了她的手在掌心边比划边说:“燕云染。”

嗯?华香疑惑抬眉,随着他小声重复道:“燕云染?”

正不知所谓何事,却见他唇角轻扬,似是恶作剧一般,捏了捏她的面颊,也低低的说道:“正是。孤的名讳,燕云染。”

华香已然色变,急欲抽出手负罪,却被他拉住不放,依旧轻笑:“既然出来了,就不必学宫里的那些规矩,何况人多嘴杂,我们之间便直呼名讳吧。”

华香闻说心内犹在惴惴不安,西岳王燕云染却活像没事一样,执着她的手又往别的地方而去。

苏秀秀和橘梗因喜爱胭脂水粉,便停在了一家脂粉铺子里挑来拣去,拉着华老爹与华云付账。华裳往常自由惯了,对于那些花儿粉儿的倒不大上心,却对奇巧之物爱不释手。便顺着方才杂耍的地方一路自行往前去了。跟着她的两个侍卫只看到人海中剩了一点翠绿的身影,急急冲开人群过去守护。

前方正有一群人围着喧哗,不知在看些什么。华裳直觉好奇,忙也跑过去看了,才见人群围绕的一个圈子里,仰面躺了一个光着上身的大汗,欲要表演胸口碎大石。

她一时惊喜,拍着双手不停的跟着大家伙叫好打赏。或许是这边的动静太热烈,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人就跟着来了,把她挤得几度站不住脚。眼看着就要表演生吞长剑,偏生有个不长眼的人挤到了她的前面,将视线挡个严实。

华裳看到激动处,当然不满他的行为,伸手就要把他推过去。无奈那人似是不提防后面的动作,华裳这一推,倒是让他一直往前冲撞到了别人身上去。华裳不觉吐着舌头失笑,而那人也大抵是恼火起来,瞪眼回身盯住她,然而只瞬间,那份恼火便转为了难以名状的惊讶。

华裳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重遇三番两次毁约了的骠骑将军应扶唐,由是当下也不管后面的杂耍有多精彩,趁着他还没有醒过神,转身就挤出了人群,往外跑去。

应扶唐见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隐约要出了视线,才惊觉追过去。

因不是在大唐开封,华裳对于西岳燕都知之甚少,即便跑了出来也不知往哪里去。华香华云等人又是一时半刻找不到踪影,生怕自己被应扶唐抓住,华裳只管卯足了劲往不知名的巷子里钻去。

耳畔仿佛能听见自己砰然的心跳声,明明是急的不得了,脚下却使不上劲来,刚转过一道街口小巷,来不及选择下一条路,华裳就被自己给绊倒在地。

清晰的余光里,一双皂靴慢慢的现出来。

应扶唐半蹲子,低头看着脚下狼狈的女子,踌躇片刻才迟疑问道:“你是华裳?”

“谁是华裳?”千般算计万般谋划,也再没想到会是这样相逢的场景,华裳好不容易忍住羞恼爬起来,掸着衣服上的灰尘,不耐的嗔道,“我不认识什么华裳不华裳,公子认错人了吧?”

“哼,认错人?”应扶唐嗤笑着冷哼一声。

若说开始乍见她出现还是难以置信,那么现在他几乎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眼前这女子必是华裳无疑。单手覆住她的手腕,应扶唐一把将她拉至眼皮底下,恨声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本将军早就该料到,像你这般心如蛇蝎的女子,哪里会那么轻易就坠崖身亡?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日那不过是你的金蝉月兑壳之计罢了。好你个华四小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毁婚约,洞房花烛夜还给本将军使了一招回马枪,你说这个仇本将军要怎么跟你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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