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曲 第一卷 金枝玉叶 九十一章 贾家父子(二)

作者 : 樱桃女

“贾兄,有话好好说,”包随云淡淡的说道,端起手里青瓷茶碗啜了一口,叹气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意儿是个姑娘家,虽略懂些医理但毕竟不是医堂里坐诊的正经大夫,那一次也不过是偶然救了你家公子,可她毕竟所知有限,贾兄还是另请专门的大夫要紧。”

贾老爷胖脸一皱,用力摇头,三层的下巴肉甩过又甩过去:“那些请的大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个个儿都是不顶用的,我儿的手腕子都被他们模破皮了,硬是说不出个四五六来,我儿这两日略好些,只是身上总觉得怪不得劲儿的。”说着,起身上前拉着包随云的手道:“包老弟啊,你也知我只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这条老命也要交待了,你只当可怜我只有这一子,让贤侄女儿去看一眼也好。”

如意听他这么一讲,心里一动,那贾公子虽有癫症,但是这病若不犯时与常人无异,怎么就好端端的病得连正经大夫都诊不出毛病来了,唬得他父亲来自家闹腾一番,该不是那人耍的什么无赖手段罢?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如意便心里冷笑,她这时倒有心去贾家瞧一瞧这位‘病弱’的起不了床的贾公子了,看看他空间闹得什么把戏?若是让她查出来他装病骗人,她须得给他一个教训才是。

包随云被贾老爷拉着手苦求,汗都快下来了,刚想严辞推辞,却见如意在一旁突然说道:“贾伯伯,你请的那些大夫果真查不出病症来么?”

贾老爷一愣,“是啊,都说他脉象怪异,时有时无,却又说不出原因来。”

如意笑了,冲父亲说道:“爹,女儿虽不如那些大夫常年坐诊有经验,但好歹也略识些医理,若是按贾伯伯所说怕是那贾公子得了什么怪病,也未可知。这倒是可大可小的事,若是真是怪病拖延得久了倒是怕真出了事就晚了。不如女儿就跟着贾伯伯去给贾公子瞧瞧,若是看不明白贾伯伯必会另请名医,若是侥幸看出这病症来,治好了贾公子,也是积德行善嘛。”

程氏在一边听了暗笑,她瞧着女儿的一双眼珠子滴溜乱转,就知道这小丫头八成要去贾府里作弄那位‘病了’的贾公子了。这倒也不怪女儿促狭,她方才听说请了好些大夫都看不准病症就有些心疑,再加上贾老爷说儿子能吃能睡,一到白日里就嚷着浑身难受,这不是装病才怪。若真是这样,让自家闺女去‘治治’他也无妨,看那小子把他爹折腾成什么样了。

包随云却没有想得太多,只当女儿是真的觉得贾公子病症奇特,发了善心,便应了她道:“你既愿意去看看,那就去罢。只身边多带几个丫头陪着,别失了礼仪就是。”

如意应一声,转身叫金珠去把香雪和春柳一起带上,跟着贾富贵去贾府会会那个贾公子。

贾府。

“少爷,您的饭菜来了。”小五讪笑着端上了酒菜,在八仙桌前坐着的贾长生早已等得不耐烦,敲着桌子直嚷饿,看到小五送的饭菜,却又皱起头来苦着脸埋怨。

“这什么东西啊?给不给人吃点儿好的?这连着三天白粥小菜,把少爷当兔子养了罢?”桃花眼儿的贾长生絮絮叨叨,一会指着白粥嫌淡,一会儿又指着小菜说咸,举着的一双筷子徘徊在四样小菜和一碗白粥之间,半晌后,终于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抬头看着小五道:“我说,你少爷我不能整天吃这个罢,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用得着这样吗?”。

贴身小厮小五翻了翻白眼儿,回答:“我的好少爷,是你老人家非要装病要老爷去包府里提亲的,您想想,这事儿连夫人都惊动了,您这病若是装得不象,让夫人和老爷看出苗头儿来,您不过挨一顿臭骂便算了,我是您身边儿伺候的,您干的那些事儿哪样跑得了我?夫人还不得揭了我的皮?”

贾长生无奈的低头看看桌上的白粥咸菜,实在是提不起吃饭的劲头来,叹口气道:“你也是个傻的。不会趁着人少时到厨房里偷偷寻些酒肉来给少爷我打打牙祭?”

小五苦着脸道:“少爷,您说得轻巧。那厨房里饭菜都是有定例的,哪里会让我偷拿了去?何况那厨房里的管事妈妈是夫人的人,还是夫人叮嘱厨房里这几日不给少爷吃荤腥,我若去说让厨房里做些少爷平日爱吃的酒菜,那厨房的李妈妈还不得起疑心,到时告诉夫人,我还是逃不了一顿板子。少爷,您就可怜可怜小的罢,横竖这病也装了整三日了,应当是佛前斋戒了成不?”

贾长生翻了小五一记白眼儿,只恨不得伸手一掌拍醒这厮的脑袋瓜子。这小五从小跟在他身边伺候,忠心是有的,只是胆小怕事儿,做事儿还缩手缩脚温温吞吞的,扯了他不只一回后腿。

贾长生把饭碗推远了些,决定中饭就这样不吃了,等晚上父亲回来听了信儿再说。

他自那日东阳湖畔回来后,把那个对他大吼大叫的姑娘就给惦记上了,他贾少爷长了这么大除了老娘曾扯着耳朵骂过他不爱惜身体之外,还是第一次被个年轻姑娘给当着许多人的面教训了。贾少爷羞臊之余又觉得有些兴味,对这位救命恩人是感兴趣极了。后来多方打听到原来这位姑娘竟是首富包家的大小姐,这位小姐的父亲还和自己的爹相识。

这简直无异于给贾少爷打了一针强心剂,贾少爷一想起包如意那如花的面孔和闪亮亮的眼睛便心痒痒的,愣是不再和狐朋狗友去烟花柳巷喝花酒,改了脾气一门儿心思的想要刨了墙追寻了包如意去。无奈这包家小姐并不象天上的星星月亮,每晚准时准点儿出现在他面前,于是贾少爷便跟贾老爷诉说了自己被包家小姐美人救英雄的事迹,又赞扬了一番包家小姐仁心仁术,若是能娶这样一个懂医术的媳妇儿,那就太满意了。

贾老爷初时还觉得这事儿有些鲁莽,可宝贝儿子‘思念’包家小姐过甚,以致身体不适又病倒了,这贾府也算是京城有名有号的一介巨商,贾老爷和夫人只得这一独子,自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的。贾老爷这才豁了老脸去包府打擂台,誓要将包家闺女变成贾家媳妇。

在这之前,贾老爷也曾给儿子留意过几门亲事,但贾长生不是嫌人家姑娘太丑,就是嫌人家姑娘太胖,要不就说对方姑娘太死板象块木头似的呆呆的,这样几次下来,贾老爷也心凉了,只道是儿子花酒喝多了,看不上良家妇女,倒喜欢烟花地里风骚妖精似的狐狸。于是那一阵严防儿子再去花街,只要听到他去喝花酒的消息,便派了一批批的家丁来捉他回家。

那贾长生机灵得象只猴子,满大街的上蹿下跳,倒也一时捉他不住。这贾长生生就一副小白脸儿的俊俏模样,肤白鼻挺,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儿,自诩翩翩风流少年,京城数得上的纨绔,哪里会屈从老爹去娶一个无趣的女子。

贾老爷拿这个宝贝儿子毫无办法,就在这时突见儿子忽然转了性,烟花柳巷不去了,花酒游湖也不去了,他正暗道菩萨保佑儿子开窍了,却听说原来这菩萨不是别人,却是商业协会行头包随云的宝贝闺女,儿子这是看上人家,要改邪归正了。于是,贾老爷替儿子去说亲请人,只为了儿子能长进。

此时,如意带着四个丫环,坐着贾家的豪华大马车,跟着贾老爷来到贾府大宅前。

“这贾家真真有钱,瞧这门面,倒把咱们家都比下去了。”跟着小姐下了车的金珠瞟了一眼贾府的红油油镶了十二颗铜钉的大门,忍不住轻声道。

两个贾家的家丁见自家主人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带着四个丫环的小姐,虽不知是何路数,但瞧主人对那姑娘一脸掩不住的笑意,也知道这定是位贵客,便笑嘻嘻的凑过来道:“老爷,您回来啦。可要里面抬了软轿出来?”

贾老爷还未答话,如意早开了口,“不用了,贾伯伯,不过几步路,咱们走过去就是了。我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哪里用得着坐轿?”开玩笑,她在万花谷里整天漫山遍野的跑,这几步路算得什么?

贾老爷忙点头应下,吩咐那家丁道:“你快去里边儿把夫人请出来,让她和包侄女见见。”那家丁得令飞跑而去。

如意随着贾老爷走进贾府,只见前面是一面画着江南风景的照壁,转过去穿过花园,鬼纹玉铺就的甬路两旁假山流水环绕,树木郁郁葱葱,回廊曲桥,亭台水榭,一物一景十分富丽繁华,倒与包府里的精巧雅致形成鲜明的对比。

又绕过几座假山,穿过两条抄手游廊,就在如意等人头都要转晕了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正厅。贾老爷让丫环看茶伺候,自己转身对如意道:“贤侄女既来了就是客人,先坐会儿,待我去换身衣裳。等会你只管和我夫人说话,她为人最和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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