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福妻甜 正文 第一章 三小姐

作者 : 午夜漫舞

头疼欲裂。

要命的是自己还不十分清醒。

这种感觉就像拿钝刀子杀人,不仅没法痛快地了结,反而让痛苦慢慢加剧,无休无止地折磨着神经。

耳边隐隐地有声音传来,却是几个年轻的女孩儿在小声说话。

“三小姐真可怜,二老爷和二夫人去得早,只剩了她一个,偏生又……”

“嘘,小点声。要是让那位听到了,咱们就都活不成了。不是说老太太传小姐过去问话的吗?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可不是,三小姐半边脸都肿了。这还不算,额头还撞到了桌角。听说当时谁都没说话,就姑太太一个人的声音特别响……”

那几个女孩子在屋外说话,声音又不是很大,晕晕乎乎的许诺就只听到了“三小姐”、“姑太太”、“撞桌角”之类的话,心里还在犯嘀咕。

最近没听说哪个电视剧里有这类戏码啊,姑太太,还姑女乃女乃嘞。要不是爷爷弥留时家里的亲戚都来了个七七八八,她还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有个多年不曾往来的姑女乃女乃。

爷爷的后事还没料理完,居然就有人这么有闲情逸致在看电视,就是装装样子,总不会连这几天都装不下去吧?

疑惑、气愤、自责……应该还有遗憾吧?

爷爷去世了,她匆匆地订了机票从学校赶回来,却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等她冲进病房里所有人哭的什么似的,恍惚中十多年来的片段一一在脑海中浮现,不知不觉间早已是泪流满面。

爷爷在世的时候最宠她,什么都依着她,无条件地护着她、惯着她。他最后的时刻谁都可以不在,唯独她,应该守在他身边陪着她的。

可是爷爷的面容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妈妈说爷爷从病情加重到辞世就是不到两天的时候,走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痛苦。妈妈越是安慰她,她心里的那份愧疚就越深。

明知道他年纪大了,她为什么要去外省上学?明知道他最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她为什么就不能在他身边多陪陪他?

要不是上次寒假时回家,她几乎天天住在爷爷家,每天都照顾爷爷,陪着他说话,只怕现在就不仅仅是愧疚,而是良心不安了。

这几天她都恍恍惚惚,尽自己所能想为爷爷再做一点事情。或许是因为她精神不佳,才会这样头疼的吧?

仔细辨别,那疼和中学时的偏头痛不太一样,头也并不沉。右侧的额头上传来那种破了皮的刺痛,更像是小时候淘气地登高爬低,摔倒了膝盖破了皮的疼法。

等等,真的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她只记得自己从医院离开时的情形?为什么怎么回家又是什么时候回房间休息的她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除了能听到那疑似电视剧对白的声音,她还嗅到了空气中那点微甜的香气。印象中老爸老妈都不太喜欢撒香水,她们家的被褥就只闻得到洗衣粉那略带柠檬味的淡淡清香。

如果她不是在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那她这又是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好像没有那么沉了,她也努力着想要睁开眼睛,试着攥紧拳头或是咬自己的嘴唇。睡得半梦半醒不小心被魇到了很平常的,对,她只是不小心魇到了,只要能醒过来,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憋着吃女乃的力气,手上终于渐渐有了力气,然后终于,终于从上下眼皮之间的缝隙里看了一点弱弱的微亮,接着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既不是家里那刷得雪白的天花板,更不是学校宿舍统一购置配发的白色蚊帐。

怎么会这样?

如果她的判断没错,这种有雕花有幔帐的东西,应该叫架子床。

隔着薄薄的纱帐,她还能看得见窗前桌上那点微弱的亮光,那么微小的一团火焰,起码让着屋子里不会太黑。桌子是暗色的雕花圆桌,桌子上摆着一只小巧的紫砂壶并几个小茶杯,桌边有个女孩子趴在那睡着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拨开轻纱帐犹且看得到那仔细糊好了窗纸的门和窗;手触碰在床体的木料上,那种光滑细润又颇为浑厚的触感,纵是看上去只是她家里也常见的暗红色,不过这个质量绝非家里那些仿红木的家具所能比拟的;不论是门窗还是多宝阁,亦或是窗前的书案,书案旁边的书架,乃至是离自己的最近的这张小巧精致的雕花圆桌,材料色泽工艺居然都是一样。

而她现在睡的这张床上,被罩并枕套都是质感极好的丝织品,身上这件右衽的小衣更是舒适贴身,没有半分的重量。

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何况眼下她看得到的模得到的,一概都不是自己的时代应该出现的东西。且不说要是这些屋里的陈设并家具要都是紫檀木的应该值多少钱,就是这床上触手可及的织品,就已经超出了她那个年代的正常范畴。

纵然是看了再多的古装电视剧和穿越剧,纵然是经常在那几个网络文学网上看穿越文和重生文,都及不上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这些物件来得真实。

右边的额头仍在隐隐作痛,左腮上有种热辣辣的痛感,伸手模上去又是肿得老高。

昏睡时隐隐听到的词句,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清晰了很多,把那些没头没尾的讨论和自己现在的状况联系到一起,一个恐怖的想法涌上心头。

她现在这副身体,该不会就属于那个“三小姐”吧?

根据她熟读各类小说,对古言和侦探类又有特别的偏爱,现在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就是——

她重生了。

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目前形容娇小,有伤在身,还顺便好像惹上了不小麻烦的,额,“可怜见的”三小姐。

这个的结论可信度基本可以趋近于无穷,不然怎么解释她一觉起来身边的事物完全变了样,自己也缩水成了这么个迷你的大小?

如果她这算是重生,就说明原本的那个许诺,那个在21世纪的现代生活了十七年,刚刚才大二的女生已经死掉了。可她自己只对爷爷去世,自己没能看上最后一眼有印象,剩下的事情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么,另一个问题也就随之而来:她是怎么死的,他杀还是意外?

反正不可能是自杀,就算伤痛欲绝,她那么怕疼,又那么在乎自己身边的人,根本不会轻生。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甚至没有来得及在父母和长辈面前尽孝道。

可是现在,这些原本她应该很介怀的事情,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当她得知爷爷病危时,当她亲眼看到爷爷已然不会呼吸的样子时,她以为自己一定扛不住,以为她的生命失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再也无法支撑得起来,现在看来居然不是。

什么都可以等,唯有尽孝等不了;什么都可以重来,只有生命不能重来。

重生本来就是生命的奇迹,让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又活了过来。

她相信奇迹,却不相信奇迹可以一再发生。因为失去过一次,所以她必须牢牢抓住这一次,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才算是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所有她在意和在意她的人。

别忘了,这位三小姐的处境已经很糟糕了,要是让人知道她不是三小姐本人,那不管她有没有做错事,都极有可能再死一次。

她想活着,也必须活着。

宁静的夜里,她悄悄地醒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而她的直觉则告诉她,这样的宁静,恰恰就是暴风雨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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