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天下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夜半的偷袭

作者 : 陌上红颜

永兴客栈仍旧是永兴客栈,就连客栈的陈掌柜的,也仍旧如同往日一样,笑眯眯的一张慈祥的脸。只是再次看到叶曼,他显然很是意外。愣了片刻,方才松开了一张笑脸道:“这可不是叶姑娘?叶姑娘何时来了上饶?”

“今日方到。掌柜的一向可安好?”看到故人,叶曼便想起昔日陈掌柜对她的恩情。若不是陈掌柜千方百计将她送出上饶,怕是她早已落入上饶城中守军的手中,此刻未必能够站在这里。想到此,她笑着吩咐玉绣道:“还不快将准备好的礼单送上!”

玉绣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方单子来,双手奉上,笑道:“这些礼单列好了,东西也雇人都送到了客栈外头,请掌柜的查点。”

“人来了,小的已是很高兴了,何必还带礼品来?”陈掌柜的随意拿过单子一瞧,却是面上一惊,将那单子收起来,放回到叶曼手中。“礼太重,小人委实不敢当!”

“陈掌柜对小女子的恩情,不是这些能够报答的。区区一些小礼品,还请陈掌柜的笑纳。更何况,小女子实在是有事相求。”叶曼推回那礼单,直视着陈掌柜。“小女子因有要事,需在上饶逗留几日。小女子并非是本地人,做有些事情不太方便,是以还需要陈掌柜的帮忙。”

“叶姑娘需要小的帮什么忙?”陈掌柜的愣了一下道。

叶曼犹疑了片刻,道:“小女子和几位家人需要在此逗留几日,不如老板先给我们准备几间房。有些要事,接下来小女子会和老板细细商谈。”

“好,没问题。”陈掌柜的忙是道。永兴客栈此刻客人并不是很多,掌柜的妻子不在,客栈中只有掌柜的一人在忙。

客栈太小,空房不多。叶曼也不想太张扬,只要了三间房。因叶曼昔日曾住过的房间仍空着,陈掌柜便照旧安排她入住了那个房间。玉绣因贴身伺候着叶曼,与叶曼同房。小允子和四个暗卫分住在另两个房间。

一切安排妥当,陈掌柜给叶曼房中送了一壶上等的碧螺春来。叶曼方才对陈掌柜道:“小女子想找陈掌柜帮忙的事,说起来,却是有些难度。”

“叶姑娘但说便是。只要是小的能办到的,必定不会推辞。”陈掌柜因尊着秦昭是恩公,对秦昭拜托他关照的叶曼,自也是尽心尽力。

叶曼踌躇再三,道:“若是陈掌柜的不嫌弃,小女子请陈掌柜的帮小女子寻一块墓地。”

“墓地?”陈掌柜的听得眉头一紧,有些不知所以。“叶姑娘要寻墓地做什么?”

“去年一别,秦公子再也没有回来。想必陈掌柜的也知道……”叶曼神色黯然。“我虽是在陈掌柜的关照下,平安的离开了上饶。但他却……”想起那日在城门的火把下,看到吊在城楼上那鲜血淋漓的尸体,叶曼就心中哽噎,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掌柜凝视着叶曼,若有所思。片刻后,小心翼翼道:“莫非叶姑娘是想为秦公子建一处墓地?可是,据小的所知,秦公子……秦公子他……”

“秦公子他如何?”叶曼抬起眼帘,陈掌柜的面现难色。“其实那日送走你后,小的去过城门那里,看到了秦公子他……唉,只是,秦公子的身体被毁得面目全非,如今更是不知所踪。即使叶姑娘想为他造一块墓地,也寻不到他的尸首。”

“那……我便为他造一座衣冠冢。”叶曼怅然叹了口气。“我只后悔,当初怎会让他一人去冒险。是我连累了他,他……本不该如此。”

“秦公子的死,叶姑娘为此深感内疚,却是让小的甚为不解啊。秦公子的死,根本不关叶姑娘你的事。”陈掌柜地看着叶曼,摇了摇头。“小的记得那时秦公子临走前,对小的千叮嘱万嘱咐,只要小的好好照看叶姑娘。只要叶姑娘无事,他便安心。当时若是叶姑娘跟他一起去,反而让他心中不安。他的死,只是因为咱们北秦国的皇帝。”

陈掌柜的长叹了一口气:“叶姑娘知道秦公子是如何死的吗?”。

叶曼看他面上神色悲怆,不由摇了摇头。

“那日他带人去偷袭上饶粮仓,本已经成功。但因外围的军队提前撤退,秦武炎又带兵包抄回来,他和他的一千手下都陷入重围。然而他始终是北秦国人,虽是希望北秦能与南唐休兵,但却也不愿意伤害北秦的士兵,只一路且战且退。然而秦武炎却不给他留任何退路,集合所有的军队将他与他那一千手下围得水泄不通,并且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秦公子和他的手下血战到底,被秦武炎的军队几乎全歼。最后清理战场时,发现除了三五个人失踪,不知是被砍成了碎片,还是丧命于大火之中。反正那重围中,那一千人几乎全无活路。就连秦公子……他虽是秦武炎的亲兄弟,但也是……”

陈掌柜一脸沉重地叹息。

叶曼听到此,心中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日我似乎也听那敛尸的人说,的确少了几具尸首。不过,陈掌柜如何知道秦公子……秦公子是那秦武炎的亲兄弟?”

“这也是小的从坊间听到的传言。”陈掌柜地摇了摇头。见叶曼似是微有所悟的样子,不由岔开了话题道:“叶姑娘晚上想吃些什么,只管向小的吩咐。下面人多嘴杂,叶姑娘的晚饭,小的会亲自送上楼。”

叶曼道了句谢,道:“那找墓地的事……”

“叶姑娘请放心。但凡是叶姑娘吩咐的,小的一定会照办。更何况,秦公子还是小的恩人。论理,这些本该应是由小的来做的本分事。叶姑娘只敬候佳音便是。”

说完这些话,掌柜的便去了。叶曼静立在桌旁,微微皱起了眉头。

跟陈掌柜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叶曼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秦昭……他没有死?若不然,为何初始听到她要建墓地时,陈掌柜似是并没有反应。而提到那墓地是为秦昭而建时,陈掌柜的面上一刹那似乎有惊诧一闪而过。及至后来,谈到秦昭之死,他的态度又似乎很为秦昭愤慨,然而那愤慨却似乎有些过头,与他这个做掌柜的平日里怕事的形象不符。

况且,陈掌柜的以前虽是也听命于秦昭,但似乎对秦昭的身份一无所知。然而今天,他给叶曼讲叙秦昭的死因时,却很清晰地说出秦公子是秦武炎的兄弟,想必他对秦昭的身份已经了然。若非他真的只是听了坊间的传言?还是,他知道一切的真相?

这个问题,一直盘亘在叶曼心间。一直到陈掌柜的送了晚饭上来。晚餐很丰盛,都是上饶当地的特色菜,三丝鱼卷,清炒龙凤,清蒸鲤鱼。虽是比不上宫廷的菜色的华丽,然而却色香味俱全。陈掌柜的因有事,将饭菜送上来便走了。

玉绣陪着叶曼用餐,言谈间却是无意地道:“方才我在楼下给小姐打水洗衣服时,发现今日客栈里似乎来了不少人。没想到这地方虽然偏僻,规模又小,但生意却好得很。”

“来了很多人?”叶曼心中微动,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果然见窄小的院落中,停放了不少的马匹。她沉吟了一下,奇道:“白日里还没有这么多人,的确生意好得很。”

“或许是天快黑了。”玉绣自言自语,坐在桌旁替叶曼布菜。“不过这里的人却奇怪,好像又并没有打算在此过夜。”

“这话又怎么说?”叶曼反问。

“我刚才上楼时,听到他们说,唠叨掌柜的一顿好酒菜,如此晚上方才好上路。”玉绣放下了筷子道。“小姐,趁热吃,可别又等到饭菜都凉了。”

然而叶曼听到此,却已没有胃口。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站在窗前,凝视着楼下的那些马匹。“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跟陈掌柜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姐……”玉绣也站起来,从她的角度向楼下看过去。“管他与陈掌柜的什么关系。陈掌柜是生意人,总归有一些自己的熟客。小姐你干嘛一副紧张的样子?”

“我总觉得,这一次看到的这个陈掌柜,跟我之前认识的那个陈掌柜不是一个人……才几个月不见,他就变得这般神秘。从前我住在这里时,从未见过这些古怪的事。陈掌柜夫妇,不过是个平凡的,靠这个客栈养家糊口的买卖人而已。”

“既然小姐怀疑,那奴婢帮小姐看着就行。小姐还是先吃饭吧。再耽搁着,饭菜都要凉了。”玉绣却不管这些,将叶曼推到饭桌前。

叶曼不得已坐下,看到玉绣早已是轻盈地攀在了窗户上。玉绣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一边道:“初始小姐出宫,奴婢还以为小姐只是任性。如今出来了,奴婢突然感觉,这对小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出来散散心,心旷神怡,总比终日呆在宫中好。”

“看来你这丫头跟着我初来,才这几日的功夫,便玩得心都花了。如何?来了这边城一逛,就乐不思蜀了?”叶曼笑着看了她一眼。

“边城比起京城,自有不同的风光。更重要的是,这里天高皇帝远,没有宫里那么多的规矩。小姐父兄俱是兵权在手,奴婢想,小姐若是不愿意呆在宫中,不如就在外头逍遥几日也不错。反正有镇关王把持朝政,小姐这个皇后的位子稳稳当当,也不用担心。”玉绣正说到这里,突然盯住了窗外,向叶曼招了招手。

叶曼才动筷子,看到她的手势,也便到了窗口。只见五六个黑衣人从楼下的房间里走出来。走在最后的一个黑衣人由陈掌柜陪同,一路走一路不知在说些什么。此刻天色微黑,她只见他脸上似是戴了一块幕帘,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他的衣服宽阔,也看不清楚轮廓身材,然而不知为何,叶曼始终觉得他的背影似曾相识,有一种熟悉之感。

陈掌柜送他到系马的地方,那人牵过一匹黑马,向陈掌柜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又说了句什么,那陈掌柜的连连点头,似是还回头向叶曼的窗口看了一眼。叶曼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脸隐藏在窗帘子的后面。等她再从帘子里探出头来,才发现陈掌柜的已不在院中。而院子里的那些黑衣人,也都不见了。

叶曼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打开过道那边的窗口。只见大街上,几匹马从她窗下疾驰而过。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走在最后那匹马上的黑衣男子,似是目光深深地向她的窗口看了一眼。叶曼一瞬间呼吸停顿。

“那人……真的是他吗?难道,他真的没死?”叶曼看着那黑衣飘飘的背影,胸膛中的一颗心突然剧烈跳起来。她捂住胸口,感觉有些透不过起来。

四五骑早已走远。昏暗的街道上,只余留一地的烟尘。

叶曼怅然地坐在桌前。玉绣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皱眉道:“小姐自从到了这里,却是变得好生奇怪。嘴里唠叨的都是些玉绣听不懂的东西。那人是谁?他又是谁?又是什么死不死的……小姐可都是什么意思?”

“玉绣,你刚才没有发现那黑衣人中,有一个的背影特别像一个人吗?”。叶曼心中忐忑地问。“刚才你看到了没有?就是那个梦中黑幕的,一身黑衣的那个。”

“像一个人?”玉绣仔细地想了想,摇头。“奴婢没有觉得。小姐想说他像谁呀?”

“你不觉得他很像北秦国的七皇子秦昭吗?”。叶曼试探着问。

玉绣却吃了一惊。“小姐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作为故人,小姐此番是来祭奠他的。这……”她看着窗外,突然脸色一变,上前来抹了抹叶曼的额头。“小姐,你没病吧?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曼没好气地打开她的手,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别瞎说。我刚才看到那黑衣人的背影,那一刻我竟然想到了秦昭。说起来,秦昭的背影十分英武,而刚才那人的背影因衣衫宽大,却多了几分飘逸。按理说,二人并无相似之处,但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那人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似曾相识。”

“想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玉绣不以为然。“七皇子我不是没有见过。刚才那些背影里,我却没有看到和七皇子相似的背影。想是小姐你看花眼了。”

“是吗?”。叶曼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想必真的是我看花眼了?”

是夜。寂静。叶曼躺在床上,凝视着纱帐顶,目光神游。将白日里陈掌柜的神态举止,还有所说的那些话也不知分析了多少遍,她终是觉得有些累了,不由闭上了眼睛。

玉绣在旁点上一炉香,道:“这几日小姐忙着赶路,想必也累了。今日借着这安神想,好好休息,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小姐你先好好睡一觉,玉绣就在旁边守着你。等小姐醒了,就不会再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幻觉了。”

“这不是幻觉……”叶曼下意识地道。她虽是在闭目养神,然而脑中却还在怀疑着今日发生的事情。“我琢磨着,也许秦昭真的有可能没有死。”

又听安意道:“好,你说不是幻觉就不是幻觉。不过怎么可能,一千人被几万大军包围,能活得下来的,怕是怪物。对了小姐,陈掌柜的方才让我传话,刚好他认识的一位客人是做死人生意的,他那里有好几块情景的墓址。明日里陈掌柜的就带小姐去选墓地。”

“这么快?”叶曼一阵意外。却没想到自己刚刚提起的事,陈掌柜这么快就有了回应。

“陈掌柜的还特别强调。凑巧,是凑巧。”玉绣道。

叶曼不由心生疑虑道:“凑巧?我没有觉得陈掌柜的凑巧,我倒是觉得,这回我来上饶之后,比起以前那个陈掌柜,如今的这个陈掌柜却是人际关系要强许多。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办的这么快,这么好。奇怪……”

“如此难道不是好事吗?做生意的人嘛,当然是人脉最重要。”玉绣看了看叶曼,不由好笑。“小姐自从来了这上绕城,就变得疑心病这么重了。依我看,却是正常,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我瞧着陈掌柜对小姐倒没有坏心,小姐也不用对人家那么提防吧?”

“我哪有那么提防?只是有些事情始终想不明白而已。”叶曼突然有些烦躁,挥了挥手道:“好了,反正明日之事,明日再说。有什么事,也是明日再想。玉绣,睡吧。”

玉绣熄了灯。在叶曼的床外躺下。然而她才刚刚揭开被子,鼻中似乎就闻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香气。味道很像是她刚刚点的那安神香,然而那香味,却比安神香更多了些什么。她脑中的意识陷入了昏睡的状态中,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窗外似乎传来吱呀一声响动。

似是有人推开窗户走了进来。玉绣心里一集,想叫叶曼,然而却动弹不得。

叶曼此时的状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她亦是在临睡前,问到一股奇特的带着安神香的香气,身体似乎一下子变得又沉又累,仿佛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整个大脑一片混沌。

然而意识却似乎又是清醒的。她听到临街那一处的窗口,似乎传来开窗的吱呀声。有男人沉重的脚步声靠近过来。她想睁开眼睛,然而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酸涩的双眼。

她想叫玉绣,然而张开嘴,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心中涌起一阵恐慌,然而却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似乎有人靠近了自己,甚至有一双粗粝的手,抚模上了自己的脸庞。

不错,那双手是相当粗粝的,似是军人的手。因为和她父亲叶祖临的手一模一样,大而厚实,上面长满老茧,显然是经常拿刀动枪的粗人。

“把灯点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声音近在咫尺,显然就是这双粗粝手的主人。

她虽是看不到,但是却感觉得到,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脸。接着她听到有纸张窸窣的声音,又是那个低沉的声音道:“把灯拿过来,大家仔细看看,是不是她?”

“好像有七八分相似……”一个有些不敢确定的声音道。“可是,若她果真是南唐的皇后,南唐权臣镇关王的女儿,又怎会出现在这么一个简陋的地方?”

她听到这里,心中微有所悟。看来人家是冲着她来的。心中渐渐有些明白,显然是安神香里被混上了迷香,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却不知给她下迷香的到底是何人。而隔壁的小允子和暗卫,更不知道状况如何。

“管不了那么多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她不是,到时候再放了她也不迟。若她是,那么她的价值,想必你我心中都很清楚。”那低沉的声音道。“更何况,一个普通的女子,身边不可能还跟着三四个高手。对了,还有一个太监。刚才那屋里那小子,明显下面没根……”他说到这里,情绪十分亢奋。

这一席话所得那个不敢确定的声音也变得笃定起来。“你说的对。就这样做。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就把她给绑了,带回去再说。”

叶曼听到这里,心中却是一沉。显然隔壁的那四个暗卫,还有小允子也着了道。如今却不知这两个人要绑自己的目的,更不知他们的身份。然而自己的身份已被他们知晓,显然他们对自己是不利的。然而此刻自己又不能动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眼睁睁地处于被动状态,不能动弹。

而那两个男人在说话间,又有一只手探到她的脸边来。“白日里看到她穿着农妇的衣服,然而那肤色白皙,肌肤滑腻,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当时我就觉得心有蹊跷。没想到,她可比我想象中的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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