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天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奇珍房内的荒唐(上)

作者 : 陌上红颜

叶曼想到自己的母亲和两位姨娘。似乎的确在叶家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虽是两位姨娘性子都极和顺,自从入叶家门后,恪守妇道,苏氏从未与她们为难过。然而在叶家,作为正妻的苏氏却是能够陪同丈夫出入各种场合,享受丈夫带来的各种荣耀。而两个姨娘,却始终居于叶家深闺,若不是有人刻意提起,却极少有存在感。

只是在后宫之中,一切都不一样。妃嫔的荣耀,最要紧的除了来自皇上的宠爱。而正宫的皇后,若是不受宠爱,那么被被妃嫔踩上头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叶曼沉吟了片刻,道:“小允子,你刚才说民间的主母……你可见过民间的主母是怎样子的?”

小允子见她面色稍缓,不但没有了刚才的阴沉之意,反而倒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便壮起了胆子,笑说:“回皇后娘娘,奴才家穷,小时候就在庄里的一家大财主家做工。那财主。家里房中收了不少的姬妾,这么一数下来,可是不下二三十个。然而无论有多少姬妾,都被他家的主母管得服服帖帖的……”

“哦?二三十个?这哪里的土财主,倒是财大气粗……这么说来,他家的那主母,想必是个母老虎般的人物?”叶曼极少听人讲民间的事,这听那小允子讲起,不禁动了好奇之心。“不过母老虎般的人物,又怎会允许丈夫在房中收那么多姬妾?”

哪知小允子摇了摇头:“不,不是母老虎。若说起家世,那主母家里是做官的,虽然品级不高,但好歹在我们那里算是个大家闺秀。生得虽不是花容月貌,但也大方端庄。性子也好,从来不打骂我们这些下人。因她不能生育,才任凭丈夫纳妾。不过那财主妾是纳了不少,但但凡是进家门的妾,再受宠爱,也都在主母面前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一个乡下土财主家的主母,竟还有这样本事?”叶曼见小允子讲得绘声绘色,心思动了下,却是和缓地笑了笑。“本宫对这土财主的故事倒是颇感兴趣。小允子,这民间的事情本宫极少听人说,你有空便来这里,给本宫讲讲这些事。今**的罪。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来人!”叶曼侧身看向旁边的宫女。“把本宫桌子上的云露糕赏赐小允子!”

“是,奴才谢皇后娘娘赦免之恩!”小允子没想到自己一个故事,不但化解了方才的触犯宫规之罪,反而是得了皇后的赏赐,忙是叩头谢恩。

“今日时辰不早了。小允子,你先去吧。有空本宫再召你来!”叶曼挥了挥手。

“是,奴才告退了!”小允子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躬身退了出去。

叶曼目光看向殿外。夜幕已完全降临,却不知李世何时才会来凤藻宫。心中想着小允子刚才的故事,她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时突然听到身前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抬起头,见安意带着一众宫女进了殿。看到叶曼,安意走了过来,在叶曼身边低声道:“娘娘,皇上差了张公公说来,说是今晚歇在玉景宫。”

“罢了,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先伺候本宫歇息吧。”虽然心中有些黯然,但叶曼仍是强颜欢笑。“碰巧沈太医给本宫献上了太真红玉膏,皇上不在,本宫正好试试效果。”

“是。”安意点了点头。殿中伺候的宫女将那太真红玉膏拿了出来,安意伸手接过。叶曼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发现她手上戴着一只朱红色的玉镯。那玉镯看来成色极好,流光溢彩。

“这镯子可真漂亮……”叶曼随意赞了一句道。

安意看了眼自己的镯子,有些不好意思:“赵夫人生产小皇子时,是奴婢在旁照顾的。小皇子顺利出生后,赵夫人赏了奴婢这只镯子。皇后娘娘,其实奴婢本来不想要,只是这镯子奴婢实在是很喜爱,是以……”

“原来是赵夫人赏赐的?”叶曼心中一动,笑道:“你帮赵夫人生产,赵夫人赏赐你镯子,你收下来也并不为过。再说,这镯子成色的确好看,但凡是女子,怕是没有不喜欢的!”

安意点了点头,将那盛有太真红玉膏的玉盒打开。

只见那玉盒做得却极是精致,盒盖中有一夹层,却是以锦书书写的太真红玉膏的使用方法。安意仔细看了一回,笑道:“这东西倒也有趣。说是拿来敷脸,不过敷脸后,娘娘还得用热水蒸脸。依我看来,倒不如娘娘在沐浴时敷着它,如此倒是更方便。况且奴婢闻着它,有股子好闻的香气,不但可以敷脸,全身的肌肤也可一起敷一下,岂不是更好?”

叶曼沉吟了下,点头道:“如此也好。”

安意做事极是麻利,吩咐众宫女准备沐浴的香汤。送至凤藻宫的沐浴暖房中。又叫人在那暖房里又放了几盆烧旺的炭火。

当屋中温度升上去,一切用具皆是安排妥当后,她才扶了叶曼进去,伺候叶曼入浴。

安意试好了水温,扶叶曼进了香汤。她虽并非是第一次伺候叶曼沐浴,然而此番见她周身皮肤如羊脂白玉,肤如凝脂,身材高挑却凹凸有致,丰盈之处雪白饱满,而纤腰却盈盈一握,不由得真心赞叹:“娘娘真美……”

叶曼将身体浸入水中,只露出双肩,听得安意的话,不由幽幽一叹:“这后宫之中,但凡是略有名分的,又哪一个不美呢?”

“这……娘娘,并不一样。”安意笑道。她一面用柔软的毛巾给叶曼擦身,一边摇头:“阖宫之中,人人都说赵夫人身段窈窕,肤光胜雪,然而赵夫人生产时是奴婢给她净身,奴婢觉得赵夫人虽美,然而却远远比不上皇后娘娘。”

“傻丫头。赵夫人那时怀有身孕,身段和皮肤自然都有变化。”叶曼摇了摇头。“若是等本宫怀孕的时候,怕是连赵夫人也不如了……”

闻听这话,安意给她擦身的速度慢了下来。“娘娘,有一句话,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我主仆这么久,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叶曼闭上了眼睛,全身放松下来。“泡泡热水澡,果真是舒坦。安意,你给本宫捏捏肩膀!”

安意将那毛巾放在旁边的衣架上,先将自己的双手用热水泡软。方才替叶曼揉肩。

“奴婢是被充入宫的官婢,在宫中呆的日子久了,从未见过宫中有盛宠不衰的娘娘。如今虽然皇后娘娘得圣上宠爱,况且又有着正宫的名位。然而,若要地位稳固,皇后娘娘须得生下一位龙子才好……”安意轻声细语。

叶曼却微微一震。想起她在初入宫时,苏氏也说过这番话。如今苏氏已经逝去,赵夫人的儿子也已出生,然而她仍是没有为李世生出个一男半女出来。

安意见她默然不语,倒以为她是脸子薄,便越发是放低了声音道:“奴婢见皇上经常歇在娘娘宫里,娘娘如今的年纪又正是好生养的年纪,若照常理,应当是早就怀上了才是……可如今娘娘肚子还没有动静,奴婢实在是为娘娘着急……”

叶曼原是并不觉得什么,然而听到这席话,脸上禁不住腾地红了起来。

她不知道过去有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但她自己嫁入宫后的经历,说起来却连她自己也不敢置信。进宫也快一年了,她却竟仍旧是处子之身。

除去之前对李世的抵触,新婚之夜将李世拒之门外。之后与李世琴瑟和鸣的日子也不少,然而身边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事,倒是叫她和李世的第一夜就这样一直推延了下去。直到今日,怕是连李世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在她的宫中与她同被而眠,却纯粹只是睡觉而已。

堂堂一国天子和他的皇后,竟不过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深究其中原因,此前她拒绝李世是因为讨厌他。而其后,对李世的主动多少有着推诿之意,怕是想着得不到的方才最好,多少有着想藉此留住李世的心。他从不愿勉强她,然而如今,他的心仍旧已是渐渐离她远了……却不知这是讽刺还是什么。

次日早膳,李世仍是如常地过来陪叶曼。皇长子的名字终是确定,便是叶曼定的那名字,李辰。李世拟定在百日宴上封赏。只说百日宴上的事项,交给叶曼操办。

那小人儿不过才二个多月。离起百日宴还有段距离。叶曼并不放在心上。

好在李世给叶曼带来了一个让她颇为欣慰的好消息。叶存威的伤好了,而且叶家族人也陆续回京,不少在朝任职的叶家人都得到了封赏。因叶曼救驾有功,李世允诺让叶曼再次回家省亲。因此番不同往日,叶曼以皇后之尊回娘家,时间上却是比大婚后的省亲要宽裕得多。

这日叶曼正准备着省亲事宜,张延前来求见。叶曼着宫人将他传召进殿,便见张延低头叩拜下去,口中只道:“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你在本宫面前,何须多礼?张公公,起来吧。”叶曼念着张延的忠心,始终将张延与其余宦官不一样地看待。“安意,给张公公看茶!”

张延却并不落座,仍是跪着道:“老奴一世忠心,然而如今,老奴有些话不得不说!”

“张公公,你这是怎么了?”叶曼见他低垂着头,脸色发青,不由吃了一惊。

张延伏身地上,摇头道:“老奴跟随皇上十余年,昔日皇上胡闹,老奴劝阻不住,也就随着皇上闹去,老奴只做好本分,守在皇上身边,保护皇上的安全便是。但是如今,皇上大了,老奴也老了。老奴说话不中听,皇上也不爱搭理老奴了。可老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自伤圣体……”

叶曼听到这里,越发吃惊,道:“张公公这话是何意思?本宫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皇后娘娘,老奴知道有些话老奴不该说,可是老奴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皇上这样……那个赵富,整日从市井中弄新鲜玩意儿给皇上取乐,可如今,他竟然撺掇皇上服食五石散……”说到激动处,张延老泪纵横。“老奴实在看不下去,劝阻了几句,惹得皇上不高兴,越发远离老奴,每日里只跟那赵富厮混……”

“五石散?”叶曼一阵错愕,她却是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张公公,这又是什么东西?”

张延以袖拭泪:“娘娘有所不知。这五石散民间的一种药剂,据说服用之后可以令人青春永驻,刚服用时,能令人神清气爽,面色红润,飘飘欲仙。可是这五石散有毒啊,一旦服用就无法离开……做人苦,谁都想做神仙,但是这东西越是服用,就越是离不开。最终这仙丹,却成了束缚。服用的人性格会越变越暴躁……”

“这……”叶曼听得心惊肉跳,从绣榻上坐了起来。“竟然还有这种事?”

“娘娘,千真万确啊!老奴实在劝阻不住,只得来告诉娘娘……”张延额头抢地,向前一步。“皇后娘娘,无论如何你要劝阻皇上啊!”

叶曼沉吟了一番,皱起眉头道:“那如今皇上又在哪里?”

“若是不在御书房,就必定在南苑的奇珍房……”张延唉声叹气。“近日皇上因被大臣弹劾,又有娘娘父亲镇关王的督促,才每日里去御书房。但皇上就是皇上,皇上的性子,在御书房委实呆不久……”

叶曼正色颔首道:“好,张公公,你这便带本宫先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空空落落。叶曼随着张延走进去,看着满桌堆积的奏折,眉头皱得更紧。随意从桌上拿了份折子,叶曼问道:“张公公,不是说皇上每日都来御书房吗?”。

“这……皇上来是来,但是老奴不知道……皇上在御书房内并不处理正事,反而是……”张延面色灰黑,犹豫了一刻,终是说了出来。“近日皇上在御书房内临幸了两名宫女……”

叶曼手里的奏折握紧,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方才咬牙切齿道:“胡闹!真是胡闹!”将那手里的奏折展开,随意扫了一眼,叶曼却是有些骇然。

却不料这随意打开的奏折,竟是跟她的父亲镇关王有关。镇关王自边关打完胜仗归来,在朝廷上声望越发高。这份奏折正是礼部侍郎郑松上奏,除了弹劾皇上不理政事,还举荐镇关王叶祖临为南唐摄政王,代替皇上总理政事。

叶曼心中惊疑,她自回宫后,因整日忙后宫之事,竟是许久都没有理会前朝之事。如今却不料前朝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将这事情与李世近日的颓废联系到一起,她微有所悟。想是李世今日被朝臣弹劾,又被镇关王的声望所压迫,心中淤积,只得用这种方式来发泄……

她将桌上堆积的奏折挑拣了几份来看,大多数的奏折都是举荐镇关王为摄政王。然而还有几分奏折引起了叶曼的注意,如今皇长子李辰还未满百日,却竟有大臣上奏,请求李世立皇长子为皇太子,以正国本,以安民心。

叶曼微微冷笑。她虽是对那李辰颇为喜爱,然而那皇长子毕竟不是由她所生。如今她身为正宫皇后,虽是膝下无所出,然而终究是年纪尚小,又不是不能生。此刻赵夫人方才生出个皇长子,就有人急着立皇太子,却不知是何居心。

她将那奏折最后的落款看了下,记在了眼里,此刻心中已是有另一番心思。

然而面上终究只能不动声色,叶曼深吸了口气,吩咐张延道:“张公公,去奇珍房!”

从前元太后在世时,虽是允许叶曼在宫中以左昭仪的份位来使用皇后的依仗。然而叶曼终究没有那么招摇。如今终于名正言顺成为正宫皇后,身后的依仗和奴婢数目比起过去将近多了一倍有余。叶曼扶着安意的手,跟在张延身后。

叶曼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事。“张公公,皇上近日里临幸的那两个宫女,如今身在何处?”

张延苦笑道:“但凡皇上有临幸的宫女,按照规矩,多少会给一个封号。不过那两个宫女因是在御书房临幸,又加上皇上不敢让皇后娘娘知道此事,是以那两个宫女,如今仍旧是宫女。只是……”他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叶曼,道:“据老臣所知,那两个宫女被赵夫人调进了玉景宫……”

“企图用皇上的新欢来留住皇上……这赵合宜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个老手段。”叶曼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罢了,本宫也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明日张公公就传本宫的诏令,给那两个宫女采女的封号便罢了。至于住所,金才人的惜婉宫还空着两个偏殿,就让她们搬过去与金才人同住吧!”

“是,老奴遵命。”张延答应下来。

“那金妍儿,自入宫以来,倒也安分守己。当日还多亏她的帮忙……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那么容易就让周绵绵离开了苏州,如今想来,她倒的确是机灵。”叶曼想到金妍儿,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江南第一名姬周绵绵。

张延看着她,眼神中却有一抹忧虑。“娘娘,有句话,老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张公公便讲吧。”叶曼看他神色凝重,也便留上了心。

见张延叹了口气:“这身在深宫,有些话,老奴本是不该讲的。但老奴跟娘娘认识已久,平日里见娘娘对皇上确是尽心尽力。皇上身边,难得一个真心人,老奴希望皇上能够和皇后好好的,更不希望皇后在这后宫不小心吃了暗亏。先说些无稽的话,皇后且当闲话听着,万勿放在心里。”

“张公公到底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这金妍儿,老奴瞧着,倒是个有手段的人。”张延弓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这回苏州之行,老奴紧随皇上,一步不离。那金才人是什么样的人,老奴可比谁都清楚。她在风尘中十余年,练就了一身圆滑的本事,最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娘娘万不可被她的表象所迷惑……”

“是吗?可本宫瞧着,金才人似乎……”叶曼一阵惊疑。

张延叹了口气:“老奴也瞧着,她进宫后的确安分守己了不少。但老奴难以置信,一个人竟可以前后变化竟如此之大。虽然老奴向娘娘说这话,有可能是错怪了她。但看娘娘对她的态度颇好,老奴委实担心。反正,娘娘要悬着点,凡事多加提防为好……”

叶曼见张延这般说,也便一一应下。

还未到了奇珍房,远远的便看见一群小太监守在门口。见到叶曼和张延,那些小太监如惊弓之鸟般,便要一溜儿跑了。偏偏叶曼却眼快,见这情况,却是喝令道:“都给本宫站住!”

大概因着叶曼的声色俱厉,那些小太监又年纪委实太小,一时彼叶曼唬住了,倒是不敢再跑了。一个一个儿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套拉着耳朵站在原地。

“一群小兔崽子,来宫里多久了?有没有教过规矩?见到皇后娘娘来了,不知道行礼,还跑?跑什么跑?”张延兜头上前便是一通训斥。

那些小子们龟缩着脑袋,挨个儿地走出来,在叶曼身前跪下,叩拜道:“奴才们见过皇后娘娘!奴才们无礼,请皇后娘娘恕罪!”

“罢了,起来吧!”叶曼看着这些畏畏缩缩的太监,一见便没好气。“见到本宫就躲?你们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皇上呢?”

那些小太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支支吾吾。只有个胆大的回话道:“回……回皇后娘娘,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瞧你们这样子,若是什么都没做,鬼都不相信!”张延没好气地训斥道,目光向奇珍房内扫了眼,道:“想必,是赵富那小子叫你们守在这边,有什么事就通风报信吧?说,里头除了皇上,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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